“只不過吧……”高歌同志隨後一臉認真地說與村長大人,“剛纔吃飯那會兒,我跟靜丫頭還說起這事兒……既然你不同意的話,那我就只能照實傳話給小靜兒了……”
說着,轉身就要跟高靜姑娘傳話去。
“別呀——”村長大人大驚失色,急一把將他拉住,“我要是不讓那丫頭做這農莊經理的話,她肯定會鬧得我連村長都做不成!甚至我連這年都過不去啊……”
村長大人敢肯定,如果讓高歌那犢子前去傳話的話,添油加醋那是必須的!
萬一到時候將高靜那丫頭刺激到發飆,他老人家大過年的可就要在醫院裡度過了……
“今後那死胖子請你吃飯的時候,必須得算我一個!”村長大人面色好一陣的陰晴不定後,最終咬牙開出自己的條件來。
“好說……”高歌笑着滿口應允。
村長大人卻是狠狠一怔!
這犢子咋今天這麼好說話呢?
不會是又憋着什麼壞心眼兒,打算給自己再挖個坑吧?
難不成,這犢子大學專修的土木工程學?
這輩子打算將挖坑大業進行到死不成?
不得不說,村長大人爲人處世實在太過謹慎,甚至謹慎到一種極度扭曲的境界,他老人家的心裡估計就沒個陽光的地方,滿滿的全是陰謀論,或者已然患上了個什麼,晚期被害妄想症之類的,不治之症……
“……”
“唉……”心下思量再三後,村長大人黯然一嘆道,“哥啊,我讀書不多,文化也不怎麼高,你可千萬別再坑我……”
“呵呵……”高歌咧嘴一笑道,“你這好歹不也是個大學生呢嘛……而且還是個非著名的,工商管理精英……”
“您就埋汰我吧……”村長大人苦着個老臉道,“明知道我這大學生不僅是個進修的,還是個民辦的……而且大學生又不是大學士,再有兩年,這玩意兒就該跟爛菜葉子似的,被人扔得滿大街都是……”
“其實也不用再有兩年,如今已經臭大街了……”德福同志四下小心瞅了瞅,沒見着自家婆娘,便放心地掏出自己的古巴老雪茄來,點上,悠然抽上一大口,眯着個眼睛道,“這年頭兒,大老闆遍地走,大學生多如狗……個個看似人模狗樣兒的,其實都在貸款度日啊……要麼貸款辦企業,要麼貸款搞創業……然後再貸款買車買房,折騰了一輩子,淨特麼給銀行打工了……”
“呵呵……”書記大人拍着自己的大肚子,笑着說道,“其實大學生的身價貶值,不是因爲氾濫成災,而是因爲濫而不精,應該是一種自我貶值……同樣都在高校進修,人家有的就能混上個學習標兵,社會精英,有的孩子卻是純粹地瞎胡混……逃課掛科的有吧?玩遊戲搞對象兒的有吧?到最後人家混成了人才,自己卻混成了廢柴……”
“哈哈哈!”德福同志突然冒出一陣傻笑,打斷了書記大人,“你這麼一說的話,我這心裡可算是平衡了……雖說咱當初沒混上個獎學金什麼的,但至少咱沒逃課沒掛科,除了偶爾跟舍友玩兒個遊戲啥的,甚至就連個小師妹都沒去勾啊搭……”
“想要勾啊搭小師妹,你倒是敢嘛?”村長大人很是鄙夷道,“當時德嘉跟你同校同級,估計你對其他小師妹偷瞄一眼的膽子都沒有!”
“唉!”德福同志當即面色黯然,重重一嘆道,“也不知道我當年是怎麼混的……我比德嘉妹子可整整大五歲呢!記得我上五年級的時候吧,德嘉才上一年級……我上初三的時候吧,德嘉就初二了……等到我參加高考的時候,德嘉妹子居然就在我旁邊!然後便是俺倆一同走進了農大的校門,正式成爲同門師兄妹……”
衆人聞言,不由齊齊一陣惡寒……
這孩子當年到底留級留了幾年啊?
“……”
幾個小夥伴兒正在熱烈討論大學生多如狗的時候,打遠處這就走來一條狗……不是,一位大學生……
來的這位名爲高茂永,去年三本大學剛畢業,在外頭晃悠了一年,估計也沒能晃悠出個人樣兒來,於是便晃悠回老家來了……
這孩子據說當年有着小神童的美譽,只不過最終的境遇跟方仲永差不多,如今已經泯然衆人矣……
都說是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可這孩子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驕傲,也不知道他那傲氣跟優越感,又是誰賦予他的……
等到那孩子一路擡頭挺胸,驕傲得如同一隻鬥雞般,來到衆人面前時,卻又頓時神色尷尬,傲氣不再……
無他,因爲在場之人論輩分,那都是他的叔和爺,人家高歌同志更是他的祖宗輩兒……
而且眼前這幾位前輩,除了那位雷震子,剩下的無一例外,都是光榮的大學生……
神情很是不自然地衝大夥兒笑了笑之後,高茂永大學生便開口跟村長大人說起了來意。
“那個,德尚……村長……”
大學生的驕傲之心優越感,似乎不允許自己稱呼村長大人一聲德尚爺……
“那個,德尚……村長……”高茂永大學生勉強穩住心神後,繼續說道,“那啥,我爹去年不是沒了嘛……可我爹的名下,在莊裡還有一間租賃中的門市房呢……我今天回來,是想要把那門市房,辦理一下繼承手續……”
“沒問題啊,”村長大人卻並不在乎那孩子對自己的態度如何,只是滿口答應着,不過隨後又跟他把具體情況說明了一下,“這馬上就要到年底兒了,你要繼承的話,最多也就能繼承一個月了。”
“那我要是繼續繳納租金,總可以吧?”高茂永趕緊問道。
“當然不可以,”村長大人笑了,“那是高家莊的集體產業,只能租賃給擁有本莊戶口的人家……”
“可我也是高家莊的人啊!”大學生急了,“爲啥我爹能租那門市,我就不能?”
“因爲你爹的戶口在高家莊,你不是。”村長大人又笑,“而且繼承權是繼承權,租賃權是租賃權,所以你只能繼承你爹的遺產,卻不能租賃高家莊的產業。”
“那那那,那我的戶口呢?”大學生頓時慌了個神兒,聲音發顫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村長大人從始至終,笑得極爲親切,“當初你上大學的時候,你爹歡天喜地着把你的戶口給辦了出去,具體轉去了哪裡,那我哪兒知道啊!”
“我我我……”聽說自己戶口沒了着落,大學生瞬間一臉的冷汗。
“應該在你就讀的高校戶政科裡……”出於心下不忍,高歌笑着對他提醒道,“高校入學的時候,你是自願把自己的農業戶口辦成高校集體戶口的……等到畢業後,學校可能會爲你保管一段時間,然後你再自行轉去就業的單位所在地……”
“可我現在也沒個就業的單位啊!”大學生哭喪着個臉,甚至說話都帶着點兒哭腔,“畢業的時候,學校好像也沒跟我們說起這戶口的事兒啊!”
“呵呵……”書記大人依舊是未語先笑,笑着耐心跟他解釋道,“那你可就麻煩了啊……自己趕緊找找去吧!建議你先回母校諮詢一下,如果你的戶口自動遷回了原戶口所在地,那就應該是在本地人事局,或者掛在了鄉鎮派出所戶籍科……畢竟大學生畢業就業後,就有了個幹部的身份,而且你這情況吧,戶口也已經是非農業了,肯定不會落在咱高家莊裡……”
“那那那,那我找回戶口後,再落回咱莊裡,行吧?”高茂永已然急出了一腦門兒的冷汗,一臉迫切地看向好心的書記大人。
“呵呵……”書記大人卻是笑着看向了自己的搭檔,“具體村務問題,你還是拜託德尚村長吧!”
“德尚爺……”你看,轉眼的工夫,德尚村長搖身就變成爺了……
“德尚爺,回頭你幫我再把戶口辦回來啊!”高茂永終於拋下了所有的驕傲之心優越感,低聲下氣着懇求於他的德尚爺。
“這個嘛……”村長大人很是爲難地撓了撓大腦袋,然後再一臉爲難地說道,“不是爺不幫你,畢竟同宗本家一場……可你這事兒確實是個麻煩啊!先不說國家的土地資源緊張,莊裡的宅基地資源更是緊張啊……而且莊裡要想落戶人家,必須首先要上報鎮裡,鎮裡報備檔案後,再開具證明,通知鄉鎮派出所,然後因爲你這大學生的身份,所以人家派出所還要再去跟人事局協調,人事局對莊裡派下覈實文件後,莊裡再出具相應手續證明……”
檔案,證明,通知,文件,手續……
好傢伙!
聽得在場之人無不眼底畫圈圈兒,個個一臉的懵比之態……
“那,我這戶口,到底還能落回咱莊裡不?”大學生更是聽了個雲山霧罩,一腦子的漿糊,最後直接問了一句道。
“懸……”村長大人一臉歉然道,“不是爺不幫你……畢竟同宗本家一場嘛……可畢竟這事兒它不是咱自己說了算的呀……”
聽聞自己的戶口下落不明,且最終歸屬無望,大學生頓時如喪考妣一般,耷拉着個嘴角,這就要哭嚎起來……
“先去把戶口檔案找到了再說吧……”高歌實在於心不忍,便告訴他,“找到了之後,掛靠在人才市場或者鄉鎮派出所戶籍科都行,實在不行就掛在咱高家莊吧……不過農業戶口怕是落實不了啊……”
“……”
大學生的戶口問題確實比高歌同志還要坑……
一旦遷出之後,就只能趕緊就業,然後落在就業單位的集體戶上。
想要再落回原籍倒也不是不可,可要想再重新落實成農業戶口,那就不可……
不僅國家土地資源有限,而且莊裡宅基地更是有限,不是每個人都有着土地承包權,使用權,租賃權的啊……
而且莊裡每年產出有限,有限的福利只能發放給有限的本莊戶口嘛……
少一戶人家,不是還少一分支出麼?
“那那那,那你們的戶口呢?”悽苦了半天之後,大學生弱弱地問向在場衆人。
“我又不是大學生!”雷震子輕笑。
“我是一村之長……”村長大人習慣性地翻了個白眼兒,“生是高家莊的人,死……咳咳咳,祖祖輩輩都是高家莊的人啊……”
“我上大學那會兒吧……”德福同志卻是一臉凝重道,“當時埃塞俄比亞請我去當總統,我都沒捨得放棄咱高家莊的戶口,移民去國外呢!”
衆人嘴角齊齊一陣抽搐……
咱還能找個更窮一點兒的國家嘛?
“大夥兒當時可能都沒想着要把戶口遷出去……”高歌最後笑着說道,“我的戶口一直就沒動,德福德尚還有德嘉的,也都在咱莊裡……只有我家素心的戶口,因爲工作需要,落在醫院裡了……”
“呵呵……”書記大人笑着做了個當日工作總結,“寧念本鄉一捻土,莫戀他國萬兩金啊……戶口問題很麻煩不說,重要的是,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畢竟不如本鄉本土來得親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