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連德要去醫院看看,這其實也是劉大雙安排的一部分,做爲一名理科男,他懂得專業技術人員的心理,那就是對技術的癡迷,就像女人看中了一件漂亮衣服,不買回來穿上寢食不安。技術人員也如此,一旦開始研究某項技術,一樣是茶飯不思,心無旁騖。化學上,苯的結構就是化學家做夢夢見的。所以,劉大雙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出靖安可以治療鼠疫,實際上就是讓伍連德動心,一定要去看個究竟。
“伍大人,快五點了,天已經黑了,要不先吃飯,明天再去吧?”劉大雙假惺惺的,好像很體貼人的樣子。
“不必,現在就去!”,伍連德馬上回答,他現在心裡跟貓抓似的,必須馬上見到如何治療鼠疫的。
“施大人,您看……”劉大雙看似徵求施肇基的意見,實際上繼續吊二個人的胃口。
“馬上去,聽伍大人的。”施肇基一樣是充滿了好奇。這個偏僻的地方,以前是聽說過有一些產品,但壓根沒放在心上。現在來到了才知道,比外面傳說還神奇。
汽車、洋灰路不說,還可以拍電影,放映電影,這在美國也纔是剛剛出現的新玩意兒。大清很多人還不知道電影是什麼呢!
現在又隨口說可以治療鼠疫,如果是真的,東北的鼠疫病人就有救了,可以少死多少人啊。
劉大雙不再說什麼,帶着他們直奔醫院而去。
到了醫院,進去後,門診大樓燈火通明,到處都亮堂堂的。施伍二人再一次感嘆,這醫院建的正規、漂亮。
來到後面的隔離區,水泥地上劃了條粗粗的石灰線,中間立着個牌子,上面寫着:“隔離區,閒人免進!”
劉大雙笑笑,停下說:“這就是專門收治鼠疫病人的隔離區,我們只能停在這裡了。”
施伍二人看了下隔離區,是一排平房,在整個醫院最北邊,十來間房子,只有最東面一所房子亮着燈。
“裡面還有多少病人?”伍連德問。
“一個沒有,我們靖安已經一個月沒有發病了。”劉大雙回道。
施伍二人多少有些不相信,他們這陣子可是看了不少地方,都是成百上千的病人在隔離區等候治療。
“那你們是怎麼治療的?”伍連德又問。
劉大雙抱歉地一笑說:“這個我也不懂,還是叫個醫生和你們說吧!”
來到前面的一排平房,那裡是醫院辦公室所在。
李冬海是今天負責講解的醫生,做爲清瘟靈的研製者,他全程參與了防治工作。
以前穿的道袍早就沒穿了,反倒是穿了身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白口罩,看起來也是一副醫者仁心的模樣。
“這兩位是朝廷的施大人和伍大人,這位是李冬海李大夫。”劉大雙爲雙方介紹一下。
李冬海點點頭,神態自若,一副見慣了大場面的樣子。
他拿過幾盒藥和一本病歷,開始不慌不忙的講解起來。
功能、劑量、療效、病人反應……,全部詳細解說了一遍。
“你們這套方案真的有效?治癒率是多少?”伍連德聽完了講解忍不住馬上問道。
“一共收治了三十四個病人,治好了二十一個,還有十三人無力挽回。這也是我們身爲醫者的遺憾。唉!”說完,李冬海滿臉悲切的嘆口氣。
伍連德腦袋裡一算,吃了一驚,這差不多是六成的治癒率。
“施大人,這是奇蹟啊!差不多六成的治癒率,趕快推廣,可以挽回來上萬人的生命啊!”伍連德對着施肇基急切的說。
施肇基是外交官出身,頭腦很冷靜,他望着劉大雙問道:“劉大人,這麼有效的一套治療方案,爲什麼沒早點拿出來獻給朝廷?”
劉大雙一笑,說道:“大人錯怪本官了,疫病初起,我就寫了些預防措施發在報紙上,結果,口誅筆伐,我被罵成了國賊。這些藥,都是我們今年剛研製生產的,療效不是很明確。人命關天,不敢亂來。”
“這些藥也是你們生產的?”伍連德可不理其它的,他只關心醫藥和治療。
“是,這三種藥都是我們靖安生產的!”
伍連德仔細看看三種藥,阿司匹林他知道,清瘟靈和百炎清看藥名應該是中藥。
這次來東北,伍連德最大的感觸就是缺醫少藥,面對疫情,基本上束手無策。
可是來到靖安卻是另一番景像,不僅各種消毒液、口罩生產供應充足,連治療藥物也不缺,而且還建了一所這麼漂亮的醫院。
清瘟靈的功效剛纔李冬海介紹了,在中藥方劑中類似的藥也有,不足爲奇。可是百炎清的功效是消炎滅菌,他有點懷疑,真要是有這樣的功能,這個藥應用範圍就太大了,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劃時代的新藥。
“李大夫,你確定百炎清這個藥可以消炎滅菌?”伍連德問道。
李冬海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有點不高興伍連德的質疑,冷冷的回答道:“伍大人,人命關天的事,做爲醫生,我們不會胡說的。我們治好的二十一個病人都服用了這個藥。”
被頂撞了一下,伍連德井沒有生氣,看來這個藥效是真的啦,這次沒有白來,疫情有辦法控制了,而且還發現了一個療效神奇的新藥。不過,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會不會靖安的疫病和其它地方不一樣,才這麼容易控制?
“李大夫,死者的屍體在哪裡?我想看看。”伍連德問道。
“屍體火化了!”
“什麼?”
“我們劉大人說了,屍體上可能還有病菌,必須燒掉,包括死者生前用過的物品。”李冬海說。
伍連德聽完,腦袋轟地一下,似乎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火化,病菌……,我明白了。
伍連德突然間對於疫情控制有了新的想法,疫情控制不住的原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