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爺子仔細打量起叢笑臉上的表情來,發現她不像是說笑,而是極爲認真嚴肅地表態。
他心裡頭不由一緊,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
不過小墨是認定了她,哪怕她出身不怎樣,他自己也不是講究出身之人,只要小墨高興,他這個做爺爺的,自然是什麼都隨他高興。
這一點上,祁舜天這個做父親的明顯不如他這個做爺爺的,不然父子兩人的關係也不會鬧得這般僵了,水火不容。
叢笑是在給自己打預防針,上一回她的身體肯定因爲孩子沒了大虧損,還是因爲阡陌這個孩子鬧的,阡陌跟小墨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沒想到鬧成這樣。
凌家也給了交代,但是沒人給叢笑一個交代。
就衝叢笑之前會懷上身孕,就表明她的身體還是健康的,若非阡陌這一遭,她或許都快順利在待產了。
該死的阡陌,祁老爺子開始痛恨起阡陌來了,妨礙了他的抱曾孫大計。
小墨若是真沒了後代,他還真覺得心裡不好受,有一種淡淡的失落襲上心扉來,讓他渾身都頓感無力。
可是,這一切又不能怪叢笑,她若真不能生育,小墨估計對她也有愧疚感,他們祁家的人虧欠她的。
想到這裡,老爺子不由嘆了口氣,心裡認命了。
只要她真能跟小墨過得好,就由着他們小兩口折騰去吧。自己的念想,就擱到一邊去吧。
不過想歸想,說出來的話還是帶了酸酸的口氣,“算了,我老頭子也活不了幾年了,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有沒有孩子都不重要了,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順其自然,這事急不得,真沒有,也是命中註定的。”
祁老爺子的勸誡,讓叢笑心裡五味陳雜,剛纔老爺子還斤斤計較來着,自己說出實情之後,他倒是想開了,儘管還是有所不甘,他還是逼迫他自己認清了這個事實。
老爺子的魄力跟決策,果然是無人能及。
不過讓老人家失望,叢笑也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看得出來,老爺子真的很喜歡小孩子,不然也不會豔羨別人家的,或許是一個人過得太過寂寥了。
以前祁墨還會經常來看他,現在次數都減少了。
叢笑心裡也有了個決定,以後督促祁墨多來看看老爺子,老爺子原本心態還是比較樂觀的,他身體也不錯,還能活很久,肯定是喪氣話,纔會老把自己活不了幾年這幾句話給掛在嘴上以此解恨。
“爺爺,你若是無聊,以後可以常來看看我們。”
叢笑建議道。
祁老爺子沒領情,揮了揮手,“還是算了,你們小兩口過得有滋有味,我這個大燈泡還是不去礙眼了,以後你們能想到我,有空來看看我就不錯了。”
叢笑正要開口,祁墨已經出來了,身上還圍着一條洗得刷白的圍裙,一貫套在王媽身上的,現在放在他身上,圍裙上有幾滴油漬跟酒漬濺在上頭,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油光發亮,滿滿是汗,還沒來得及擦拭,看來這頓菜,他做得不遺餘力,十分賣力。
“笑笑,爺爺,就可以吃了,我把菜端上餐桌就可以了,你們快去洗下手。”
祁墨欣喜地宣佈,唏噓了一口氣,爺爺家廚房的空調壞了還沒來得及置換,害他熱死了。
此時此刻,比起吃來,他更想洗個澡讓自己神清氣爽下。
“好,好好。”
祁老爺子率先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檢查祁墨的“作業”來了,立馬往衛生間而去,叢笑緩緩地跟着站了起來,也往那邊走。
祁墨又快步轉身入了廚房,他得把那些菜都給搬上桌,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好好嚐嚐。
叢笑是吃過自己很多次了,但是爺爺是頭一次,爺爺這人還讓王媽準備了胃藥,擺明是不相信自己。
當三個人都坐了下來,祁老爺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豐盛的菜色,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遺失的聲音,“這些菜都真的是你一個人做的嗎?”還是全然的不信。
祁墨忙不迭地重重點頭,“爺爺,剛纔廚房裡就我一個人,難道還能夠變出一個人幫我不成?你快嚐嚐,真的是我做的,味道如何?”
祁墨急着想要爺爺的點頭,爺爺卻還在質疑這質疑那的,讓他急不可耐地將爺爺面前的筷子拾起伸手遞了過去。
祁老爺子順手接了過來,然後衝向了自己最愛吃的一盤,放入嘴裡慢慢咀嚼了起來,他臉上的神色諱莫如深,祁墨心裡開始緊張,不知道爺爺覺得怎樣。
叢笑見他這般神色,不由覺得好笑,給了他一個安穩的眼色,她已經吃過幾口了,他這次發揮得比往常更加出色,可能是急於想要得到爺爺的肯定,纔會變得不安起來。
她不由想起了他第一次下廚給他們做吃的,也是這樣不安,與他一貫的自信極爲不符,九成九是因爲廚藝並非他所擅長的,哪怕他在這方面下了苦功,還是怕功虧一簣,有所閃失。
“爺爺,怎樣?”
見老爺子遲遲沒有下定論,祁墨還是忍不住着急。
祁老爺子忽然笑了起來,“小墨,你這菜,做得真不錯,比王媽還要好。”於是,開始對他讚不絕口,老臉上還佈滿了回味無窮。
祁墨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回到了原地。爺爺也真是的,故意吊人胃口,害他還以爲失敗了。
他忙樂不可支地道,“那爺爺好吃你就多吃點。”
祁老爺子不客氣地道,“我要一掃而光。”
說完,三個人都覺得這對話很好笑,剛纔還沒意識到,串聯起來,覺得很可樂。
祁老爺子真的很給力,不是嘴巴上說說的,接下來一邊稱讚一邊大口大口地吃,宛若吃上癮了,跟叢笑的慢條斯理、細吞慢嚼比起來,一個粗狂,一個細膩,截然不同的兩幅場景,不過祁墨覺得很開心,引得他食指大動。
飯後,叢笑主動站起來收拾,讓這對祖孫兩個人好好去一旁說說話去了。
剛纔自己跟老爺子也共處了一陣子,是時候讓他們兩個人獨處下了,老爺子肯定有很多話要跟祁墨談的,不知道會不會提到孩子的事情,叢笑在廚房裡洗碗的時候,心思一陣恍惚。
王媽在這個時候進來了,和藹可親地道,“少夫人,還是我來吧。”
叢笑婉言謝絕了她的好心,“不用了,王媽。”王媽在這個家,還是十分得老爺子的器重的,平時老爺子的生活起居,細碎瑣事,都是王媽一手打理得井井有條,祁墨對王媽也太毒不一般。
王媽見叢笑沒答應,於是便在一旁打起了下手幫忙,還不忘爲祁墨說好話,不知道是否眼尖心細看出了兩個人之間的異樣,與一般夫妻不同。
王媽確實心如明鏡,她是女人,自然是心思無比細膩,加上上了年紀,眼睛還是十分毒辣的,早就看出了小少爺跟少夫人兩個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淡淡疏離。
現在是看來情況有所好轉了,之前來的幾次,少夫人對小少爺的態度,王媽都忍不住爲少爺着急起來,少爺的那點小心思,根本就是旁若無人地早就昭示於天下了,非卿不要。
王媽小時候是看着祁墨長大的,從一個粉雕玉琢、玉雪可愛的小男孩長成了如今器宇軒昂、卓然不凡的英俊男子,她早就在心裡把祁墨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孫子一般疼愛,比自己的親生孫子還要來得在意。
所以,對於叢笑的不解風情,王媽內心還是有些不悅的,在她心底裡,少爺不論外貌、家世條件,都是一流的,只有女人高攀不起他,沒有女人能夠拒絕抵擋得了他的。不過少爺喜歡,她也束手無策。
眼下少爺眼看終於有了些進展了,王媽心裡總算是欣慰了不少,雖然內心還是存了怨懟。
“我們家少爺小時候真的是人見人愛,當然長大了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王媽對祁墨的恭維,讓叢笑聽得是想笑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笑出來,只能垂頭不停地揚高了嘴角的可疑弧度。
叢笑知道王媽是真心對待祁墨的,所以沒有出聲反駁。祁墨還是幸福的,雖然跟父親不合,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是真心關心他的,都是想要他好。
而那一邊,祁老爺子不經意間提及叢笑可能不能生育的事情。
祁墨心裡一驚,沒想到叢笑居然跟爺爺提了這個。
“爺爺,是不是你跟她說了什麼?”
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讓祁老爺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喝斥道,“你這是像什麼話,爺爺是像是那些窮兇極惡的人嗎?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現在是有了媳婦就沒了爺爺?”
老爺子是吃醋了,小墨不分青紅皁白就站在了自家媳婦那一邊,連他這個當爺爺的都在他心裡位置要靠邊站了,這讓他十分不是滋味。
見爺爺是真生氣了,祁墨意識到自己忽略了爺爺,哎,爺爺老了,心思也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爺爺,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親人,你的爲人,難倒我還會不知道嗎?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爺爺纔不會跟我爸那樣沒眼色。”
祁墨拍起馬屁來,也是高手,立刻讓祁老爺子眉開眼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祁墨斂起了散漫的神色,變得一本正經起來,“爺爺,要是她真不能生育,我也會接受她的。”
現在,雖然是你追我跑,而他纔是那個苦苦追尋的人,爺爺是無法體會自己的苦,只要叢笑肯答應跟他在一起,無論讓他做什麼他都心甘情願。何況她這次沒了孩子,自己也不能脫罪,除了加倍對她好之外,他還沒有想出別的法子了。
在這方面,豈能計較太多?
這又不是她的錯,她自然也是喜歡孩子的,不然這個孩子因爲意外沒了,她不會如此傷心欲絕,還狠心地想要跟自己離婚撇清關係。
他也不是不喜歡孩子,如果能夠擁有她跟自己的孩子,那是上蒼眷顧,若真是沒有,那也不強求,能夠跟她一起終老,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其它的,他不能奢求太多。
這世上,哪有全然的至善至美。
更別提,他跟她之間,還橫亙着一個虎視眈眈、強有力的對手紀無憂呢,恨不得見縫插針進來。
紀無憂現在還在復健中,等他一旦出關後,祁墨覺得自己可能會防不勝防,紀無憂可不是一般的人,不好對付。
此前,自己在比他早得知叢笑失蹤後開始佈局尋找,居然還遲了他一步,從這就可以看出紀無憂的實力不容小覷。
當然,紀無憂的實力強歸強,主要還是要取決於叢笑的立場跟態度,她只要立場堅定偏向自己,那麼無論紀無憂折騰出怎樣的花招,祁墨還是胸有成竹的。
只是,眼下並沒有那麼樂觀,雖然有了丁點樂觀的苗頭,他還不能太早就慶幸。
祁老爺子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做了,你這孩子認死理,只要你認定的,哪怕是十頭蠻牛,也拉不回來。”
“爺爺,你也別泄氣,這醫生的話還是不可盡信的,若我們真的情比金堅的話,現代醫學這般的發達,遲早能夠有突破的,何況醫生有沒有斷定,只是說機率小而已。”
祁墨先給爺爺打了預防針,又給了糖吃,祁老爺子還能說什麼,這孫子是越來越會見風使舵了。
“你們過得好就行,爺爺我這把年紀也不想爲你操心了。你跟你爸之間,總是親父子,我雖然是偏向你,你爸老說我偏心,可我也還是希望你們能夠重修舊好,你爸這些年也不容易。”
祁老爺子想起昨天兒子來看自己,兒子也滄桑了不少,不僅是生理上,心理上更是。
聽他的口氣,好像身上的所負有的責任太重了,大有一種拋開一切的衝動,讓老爺子有了些於心不忍。
舜天這人,脾氣太犟了,所以跟小墨老會不對盤,加上他續絃的人選,一直讓小墨耿耿於懷,小墨對他的成見太深了,舜天想要讓小墨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無異於難於登天。
父子兩每回都鬧得不歡而散,祁老爺子也是知道的,這些年,他由着小墨跟舜天折騰,但不表明他會一輩子不插手,畢竟都是自己的親人,希望他們能夠過得好。
小墨對叢笑能夠這般的寬容,對自己的父親或許也能夠網開一面。
老爺子覺得這是時候,跟小墨談舜天的事情了。他們之間的結,是時候開始要解開了,不能永遠纏着。
“爺爺,這是我跟我爸之間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娶了那個女人的。我媽要是在,也不會原諒他的。”
祁墨聽爺爺談及父親,立刻變了臉色,還變得十分的難看。
他對父親的芥蒂根深蒂固,不可能因爲旁人的三言兩語便打退堂鼓,哪怕這個調解的人是他最親最敬的爺爺。
“小墨,你爸當初娶她,我也反對過,可是都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應該放下了,你每次對你爸因爲這個原因針鋒相對,否決他的一切,他心裡也很難受。他昨天跑來跟我說他想提前退休了,很累,我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在他這個年紀,做到省委書記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他在政途上,還有高升的機會。我知道,他一直希望你能夠聽他的,在他退休之前能夠爲你安一個好位置,讓你能夠安穩成長前進。”
祁老爺子苦口婆心地勸着,兒子孫子都不容易,他這個老頭子也不容易啊。
“我們是一家人,都鬧了這麼多年的彆扭了,你難道想等到他死也不原諒他的所作所爲嗎?他這輩子其實心裡最在意的是你這個不孝子,可是又拿你沒有辦法。他恨鐵不成鋼,怒其不爭,表面上是針對你,其實他最痛恨的是他自己,是他一手促成了你跟他之間今日勢如水火的局面。可再怎麼後悔,也無濟於事,除非時間能夠倒流。”
祁老爺子緩緩地道,頓了頓,“你爸是真後悔跟你關係鬧得這麼僵,昨天他跑來對着我老淚縱橫。你爺爺我骨子裡也是強硬派的,若不是他的眼淚,我還不會因此心軟。你何時看過你爸流過眼淚?”
祁墨聞言,一震,眉心都擰了起來,他從來沒有瞧見過,父親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高大堅強的,霸道強勢的,仿若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打倒他。他在仕途上混得風生水起,對於人際關係處理得遊刃有餘,在他上任A市省委書記的任期裡,他讓A市的經濟比之前翻了一番。
他的功績,沒人能夠否認,百姓提及他,沒有一個不是豎起大拇指的。
其實,自己也曾引以爲傲過有這樣的一個父親,但是因爲那件事,他對父親,始終沒能敞開心扉。
所以,父親對他的任何安排,他都本能地排斥、抗拒,他眼睜睜地看着父親對自己大聲置氣,高聲唾罵,覺得心裡無比舒坦。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跟父親兩個人鬧到這樣的地步,可是,他從來沒回頭去反思過,每一次,都是據理力爭,氣得父親火冒三丈。
看到小墨沉默下來,不再是一隻豎起刺的刺蝟,祁老爺子覺得自己的勸說,總算是有了成效。
小墨肯冷靜下來反思,就代表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就知道,小墨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他都可以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學廚藝,就表明他是個善良的人,這世上沒有什麼仇恨是解不開的,何況是血濃於水的父子之間。
“爺爺,我還是想要靠自己,不想靠他,以後大不了我不跟他吵了,只要他別來惹我。”
祁墨過了很久,才憋出這麼一句氣鼓鼓的話來,祁老爺子聽着好笑,這樣的小墨,有了孩子的幾分心性,在他身上,找到了童年時期的幾分影子。
回去的路上,祁墨難得的沉默,沒有嘰嘰喳喳,叢笑有些不適應,可側頭睨到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被很重要的事情煩心着。
難道爺爺跟他說了自己無法生育的事情?
讓他離開自己,找個能夠爲祁家生育後代的女人?
想到這裡,不知爲何,叢笑心裡涌現了一陣難以言喻的不舒服。
她跟他之間的關係,她還沒有理清,只想順其自然,難道她在不知不覺間對他也開始上了心?
不然,她怎會因此感到不是滋味呢?
這種感覺,很陌生,叢笑又無法抗拒。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祁墨卻突兀地出了聲,沒頭沒腦地發問,“其實我也不想跟他關係鬧得那麼僵,我一直告訴自己我不喜歡他,可當今天爺爺跟我說他在爺爺面前哭了,我的心,不知道爲何,狠狠揪成了一團。該死的……”
說完這句,祁墨重重地一拳擊向了方向盤,比亞迪的車質量可並不好,方向盤都有些被他大力給折騰得看上去有些變形了。
有些心裡話,他不好在爺爺面前吐露,可他憋得還是很壓抑。
叢笑好半晌,才隱約模糊地將祁墨話裡的意思給摸了個大概,她有些狐疑,但是他話裡抱怨的對象分明是他的父親祁舜天。
說起來,叢笑對祁舜天也沒多大的好感,不過那個人畢竟是祁墨的父親。
祁墨肯定是十分爲難,這些年,他跟他父親鬧得人盡皆知,可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這個父親存在的,不然他不會每回都要跟祁舜天吵起來,明明可以坐視不理,當人家是空氣。
你越生氣,表明其實你還是很在意這個人的,不然根本就不屑一顧。
看來是祁老爺子跟他說了不少,所以祁墨的內心纔會掀起如此大的驚濤巨浪。
“你順從你自己的心就可以了,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鑽死腦筋,我想你其實已經原諒他了,只是不知道如何找臺階下而已,他亦然,所以這麼多年來,你們之間的結,依舊沒有解開。”她淡淡的說,只是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祁墨似是有些意外,深邃的眸色輕輕一動,喃喃自語,“我原來已經原諒他了而不自知嗎?”
叢笑的脣角輕輕勾起來,“也許吧。”
祁墨的眸色愈發的深邃起來,視線飄向了很遠的一處,“可我還是不想輕易原諒他,總要讓他跟我道歉。”
祁墨冷哼一聲,內心還是彆扭無比,又不肯承認,明明已經放下了。
叢笑淡淡看着他,最終目光卻落在自己的雙手上,不知爲什麼,心底輕輕動了動,忍不住無奈笑了笑,並不在意。
讓祁舜天拉下高傲的脖子跟自己的兒子道歉,還是有些困難,這兩個人之間,性子如出一轍,果然是父子,誰都不願意先低頭服軟,較真着呢。
不過,這麼多年的成見落下了,祁墨明顯一身輕鬆了起來。
回到住處後,叢笑要收拾房間,那個房間,她有陣子沒住過了,現在重新搬入,需要打掃,正拿起拖把的時候,祁墨忍不住出聲,“我昨天已經打掃過了,應該沒那麼快就髒了吧。”
叢笑這才正視起,她剛也是先入爲主,聞言,忍不住一陣錯愕,吶吶地瞪着他,他已經打掃過了嗎?
何時,他變得這般勤快起來了。
爲了消除她的疑慮,祁墨說出了一句更令叢笑瞠目結舌的話語來,“我每天晚上回來之後都會打掃一次。”
他還會經常留宿在這個房間,不願意回自己的主臥室去住,這裡的被子,有她的味道。不過她太久沒回來睡過,這杯子上她的味道都快消失了,他只能憑着想象跟記憶擁着她的被子安眠。
這些細節,他自然不會告訴她。
雖然有些戀戀不捨地要跟她的房間告別,不能跟之前一樣明目張膽地登堂入室,可她的迴歸,讓他割捨下一個房間,孰輕孰重,他還是分辨得極爲清楚的。
他伸手去拿她手中拿着的那把拖把,手指不經意間觸及到她的,她的指尖柔軟,微涼,不知道出於何種目的跟原因,他有些固執的纏住她的手指。
拖把“啪”的一聲墜到地上,驚醒了兩個發愣中的人,叢笑想要抽離,孰知他愈發固執地纏着她的手指,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叢笑的脣角有些不自然的抿起來。
祁墨的神情有些怔忪,抿脣良久,才微微擡起眉峰,他的聲音低沉和緩,“笑笑,我還欠你一個婚禮。”
叢笑真真切切的愣住,條件反射的看他,想從他的眼神中尋覓出些異樣來。
他跟剛纔有了很大的不同,這一點,她已經體會到了。
只是,這還不夠。
他直視她的雙眸,平靜得不可思議,只是又重複了一遍。
叢笑笑了笑,笑容中彷彿有些苦澀,“我現在還不想。”
她是打算給他一個機會,可是並沒不想發展得太快,何況她剛搬回來,他就這般急不可耐地提出舉行婚禮。
之前,明明沒這個預兆,難道爺爺又跟他不知道說了什麼自己所不清楚的讓他突然下了這樣的一個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