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己自己那對已經過世的老實巴交的父母,叢笑還真沒和這個年齡段的人相處過。
祁墨的父親,肯定沒有祁墨爺爺那般好應付,祁墨跟他父親關係不和,間接還會讓他父親對自己心存芥蒂。
叢笑在小區樓下看到一輛黑色大氣的商務車,大方簡約的線條中凝聚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感,還未靠近,就給她帶來無端的壓抑感。
似是一直在關注外頭的情況,當叢笑走到車身邊上的時候,車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一隻削瘦有力的手臂伸了出來,然後是一張肅穆的臉,五十歲不到的年紀,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就三十五歲左右。
祁墨的父親,其實叢笑早就在A市晚間新聞看過多次,那輪廓跟祁墨肖似,威嚴性祁墨自然是不可比擬,祁舜天是浸淫官場多年的權位者。
“你就是叢笑?”
祁舜天精明睿智的雙眸將叢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叢笑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但還是耐着性子禮貌迴應,她嘴角微微一勾,篤定地說,“伯父你好,我就是叢笑。”
她不叫他爸爸,只稱呼他爲伯父,因爲清楚自己的身份,祁舜天不會認可自己,所以沒必要多此一舉弄巧成拙。
祁舜天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逝,這年輕的女孩子倒是能鎮得住場,一般人見到自己無不畏畏縮縮的,而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還能從善如流,稍微有點欠缺的是還有點青澀,過幾年,肯定氣質什麼將大會不同。
祁墨倒不是隨便撿了一隻阿貓阿狗回家,不過這個叢笑的名聲也不怎麼好,當了紀無憂三年的牀伴,有着這樣的背景的女人,嫁入祁家,他着實不喜歡。
不過祁墨的性子,根本就不會聽從自己的,他巴不得跟自己對着幹。
前陣子本想讓他進市交通部,卻不歡而散。
他說他就算從政,也不會靠老子,那副張揚的性子,也不知道到底隨的是誰,自己跟他親生母親都是一貫成熟穩重的人,偏偏生出這麼一個桀驁不馴、性子乖張的兒子來。
祁穎雖然批判叢笑帶了很強的主觀意識,不過祁舜天還是覺得有些可惜,若是沒有跟過紀無憂,這女孩子倒是跟祁墨蠻適合的。
祁舜天自然是不會流露出對叢笑的欣賞之意,這個女人既然這樣了,就趁着他們還沒有大操大辦婚禮之前,讓她主動離開自己的兒子。
雖然他對祁墨這個獨生子恨鐵不成鋼,但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再不好,他也希望他過得好,別因爲這個女人在他一帆風順的人生上添堵,祁墨最終是要從政的,這個女人背景不單純,若是他日被有心人拿出來吹鼓一番,那必定會影響到他的仕途。
雖然現在的那些官員,底下渾濁不堪,那臺面上的正室,至少是身家清白的。
“進來再說。”
祁舜天朝着她招了招手,又跟司機使了個眼色,“你去給我到這附近的超市買幾瓶水來。”
年輕的司機忙不迭地應道,“是,書記。”
其實這無非是一個藉口,叢笑一眼就識破了他們之間的默契,不過她自然也不會戳穿,因爲這對她而言,沒有好處,何況人少了,更加方便他們自如地談話。
祁舜天,無非是想要他離開祁墨而已,叢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司機一走,也不等祁舜天醞釀下喉嚨裡的話,叢笑便開門見山地道,“伯父,你是想要我離開祁墨吧?”
祁舜天這下震驚的表情,流露無遺,真沒料到她會主動提,而且毫不扭捏造作。
於是很快的去看叢笑,可是她正半側着臉,光線在臉頰邊錯綜如梭,投下淡淡斑影。
很快,她又聳了聳肩道,“我不會離開祁墨的,我們已經登記了,婚姻不是兒戲。”
叢笑在心裡鄙視了下自己的口是心非,嫁給祁墨,她就已經將這一樁婚姻當成了兒戲。
然而,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沒有讓祁舜天心裡防線有所鬆懈,“那你想怎樣?”
祁舜天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詫異過後,很快斂起了自己所有的心緒,變得面無表情起來。
他的目光變得深不可測,掩起了所有的波動,不讓她看出絲毫的端倪,連隱約的揣度都不留給旁人。
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又不容置疑,她所入目的,只是如磐石一般的堅硬,壁壘分明。
“你想要怎樣才肯離開我的兒子?”
他沉吟了一會兒,又道,氣氛驀然變了。
叢笑開始真正意識到了這估計纔是祁舜天的真面目,冰冷刻骨,他犀利的目光咄咄逼人地鎖住她,讓她有那麼瞬間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還是竭力維持住了自己的鎮定從容,自如地轉過眼神,“伯父,我剛說過,我不會離開,除非他讓我離開。我就這麼一句,你若是還想勉強我,估計我也不會妥協,你別拿錢砸我,我不會拿你的錢。”
叢笑說完,便毫不猶豫地下了車,昂首闊步地離開,沒有再給祁舜天發威的機會。
她跟祁墨在一起,是爲了一個庇護,從祁舜天今天的這番表現來看,他應該是調查過自己,而自己跟紀無憂在一起三年,他更是清楚無疑。
她並不想從祁舜天口中聽到紀無憂這三個字,所以她選擇快速離開,若是留下來繼續跟祁舜天虛與委蛇,那麼紀無憂這三個字,定要從祁舜天口中溜出來。
愛上紀無憂,她並不覺得是在作踐自己,在別人心目中自己當了他三年的牀伴,是不堪回首的過往,而她並不引以爲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哪怕再不堪,也是屬於自己的。
紀無憂,毋庸置疑,是她叢笑的初戀,或許,連初戀都算不上,是單相思的暗戀。
最初不甘心被他當做仇恨的工具,後來漸漸適應了,不知不覺愛上了他,後悔嗎?
不後悔,愛了就愛了,遺憾的是,她愛了,他卻並不知曉,紀無憂哪怕在別人眼中是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在她心目中,卻是一個在感情方面,反應極爲遲鈍的男人。
“叢笑,聽說我爸找你,還親自出馬了,是不是真的?”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讓她有些疑惑,接起來後才發現是祁墨打來的,電話裡的他,氣喘吁吁的,不知道在爬樓梯還是剛做完劇烈的運動。不過口氣還算關切,聽起來挺舒坦的,沒有以往那般討厭。
“剛見完面,你放心,我並沒有吃虧,反倒是你爸估計吃癟了,提前跟你說一聲,希望你別罵我爲老不尊。”
叢笑揶揄道。
那邊祁墨哈哈大笑起來,讚揚道,“很好,不愧是我祁墨找的老婆,以後他若是還給你添堵,你也別客氣,罵回去就行了,不用顧忌形象,反正你在我心裡早就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了。”
祁墨的這或明或暗的表揚,讓叢笑頓時哭笑不得。
這個人,還是不怎麼會說話。
不過他打這一通電話來,還是讓她心裡多了幾分暖意。
隨之,她又輕輕地嘆了口氣,祁墨跟他父親的關係,還真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