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的食堂是很多的,不過我和叶音最喜歡去的還是靠近河邊的一家小餐廳。距離有些遠,但是環境不錯,尤其是靠窗的位置,吃着飯,好像都能聞到外面青草的味道,在環境污染嚴重的今天,這不得不說是個享受。
但是今天這飯,好像要吃不好了。
剛走進門,就看到趙瑩心她們幾個坐在裡面。
平時她們是不會在學校裡吃東西的,再加上不是我們一個學院的,所以幾乎沒什麼交集,自從上次和我發生衝突之後我就沒見過她們。
“不然我們換一家吃吧。”我對叶音說,我真的不想再和她們發生正面衝突,誰讓人家有權有勢呢,我惹不起躲得起。
“幹嘛要換,這餐廳又不是她們家開的。”叶音很不忿地說道,“阿凝,你不要怕她們,我就不信了,她們還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聽她這麼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細想想,我確實是太懦弱了。
我們挑了一個離她們稍微遠點的位置坐下。
“心姐,你看。”旁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
她們顯然是看到了我們。
我正想着,不知又要發生什麼事情,卻只聽那邊靜了靜,一人道,“我們走。”好像是趙瑩心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轉頭看向她們,幾人正向門口走去。此時,陳詩雨轉頭看了我們一眼,她的眼神——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同情?
她爲什麼要露出這樣的神情?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是她們又能做出什麼事來呢,大家都還是學生,最多不過是一些惡作劇罷了。我這麼想着,安慰自己。
可是,我卻忽略了這個世界,人心的醜惡。學生,學生就單純嗎?學生的世界就簡單嗎?
幾天之後,鄭敬維找到我,讓我找幾個班裡的同學到行政樓二樓的會議廳。
“男生女生都找幾個,最好每個宿舍選個代表,大概八九個人,半小時後準時到齊。”鄭敬維表情有些嚴肅,聽得我心裡一顫。
“鄭老師,這是?”我擔心地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你先別問,趕快去找一下人,到時就知道了。”鄭敬維邊說邊轉着手中的黑色簽字筆,一個不小心,“滴溜”一聲掉到地上。
我幫他把筆撿起來,放到桌上,忍住疑惑,道:“好吧,我現在就去。”
回到宿舍,我先打了個電話給周溢奇,把鄭敬維的意思跟他講了一下,請他幫忙找幾個男生,他同意之後,我就去找女生。
我們班總共就十來個女生,有些近的就住在家裡,這樣一來總共就三個宿舍。我們宿舍就我去,蘇曉清她們也是一句話的事,只是到袁曄她們那邊……
我去找她們的時候,就袁曄和柳沁魚在,雖說我們沒什麼過節,但也沒什麼交情,而且我總覺得柳沁魚很不喜歡我。
本也沒什麼,反正就是普通同學嘛,可現在搞得好像我要來求她們幫忙似的,事實上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到底有什麼事啊,你又不說清楚,讓我們怎麼去?”柳沁魚正在畫眼線,對着鏡子反覆看,皺着眉頭,好像對自己的手法不太滿意,“再說,一會兒我還有約會呢。”
“我說了,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是輔導員讓我找同學去的。”我耐着性子解釋。
“你不是團支書嗎,做事之前都不先打聽好,現在來差遣我們,你不是真的以爲班幹有這麼大權力吧?”柳沁魚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聽到這,臉也不禁冷了下來,回敬道:“說不定有什麼跟我們自己切身利益相關的事,要是不去出了什麼問題或是輔導員責怪,
我可不負責啊,反正我已經盡到通知的責任了。”
聽我這樣說,柳沁魚“哼”了一聲,終究是噤了聲,也不看我,兀自化着妝。
這時袁曄走過來,抱歉地一笑,道:“沁魚還有事,就我去好了,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到。”
“嗯。”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半小時之後,差不多都到齊了,等在會議廳門口。
奇怪的是,柳沁魚明明說不去的,卻又突然來了,不過這種大小姐向來都是反覆無常的,懶得管她。
正在我們各自揣測着到底什麼事的時候,走過來五個身着正裝,夾着筆記本和文件袋的人,其中還有一個年輕男子拿着錄像機。爲首的那個中年婦女打開會議廳的門,讓我們進去。
我們都是剛入學不久的新生,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一看這陣勢,就都有點嚇住了。
我們被安排坐在會議桌的兩側,彼此之間分開一段距離。他們四個人就坐在我們正前方,那個拿着錄像機的男人站在我們左前方,調整角度,以便能把我們都拍進去。
準備好之後,他們卻什麼都不說,就那麼看着我們。
難怪看電視劇裡面,大人物見小人物的時候通常都不說話,先靜默一陣子,當達到足夠的心裡威懾的時候再開口。以前不能感同身受,現在知道了,那是種什麼感覺。
果然有效。
可是,我們只是一些學生,這算什麼,搞得跟審訊局審犯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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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
我們什麼都沒做,而且來這裡的人也是隨機找的,並沒有特意找我們,那麼——既然不是向嫌疑人審訊,會不會是向目擊人“取證”?
“班長、團支書有沒有來?”對方終於開口了。
我和周溢奇站起來,中年婦女點點頭示意我們坐下。
“知道叫你們來什麼事嗎?”左邊一頭髮有些稀疏皮膚蒼白的男子問。
我們都搖頭。
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看來沒有人事先跟你們‘打招呼’,接下來我們會問你們一些問題,希望如實回答。”
旁邊一人又補充道:“你們不要怕,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而且,你們今天說的話也不會有人傳出去的。”
見我們不說話,那人接着問道:“你們思政老師是於琳?”
聽他這麼一問,我倒突然想起一些事來。
我們思政老師叫於琳,剛從華東政法畢業一年多,長相清麗,跟我們年紀相仿,很平易近人。學生都挺喜歡她的,感覺她懂的特別多,她講課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按照課本來,特別喜歡跟我們探討時政。但是,有一點,她性格太強,可以說是憤青,常常在聊到一些政治敏感話題時口無遮攔。
原本我倒也不太懂這些,還是羅浩澤在講課的時候提到的,言論自由不代表你什麼話都可以亂講,尤其是老師這樣的身份,當時我們就聽出來是說於琳了,她在我們法學院也算有點名氣的講師了。
因爲於琳常常這樣,我們也都習慣了,還覺得這個老師很有個性呢。前幾天,她又跟我們一些當今社會官場的腐敗問題,講着講着,越來越激動,引申到了國內的各種制度問題,話語比往常更過激。當時,我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不會真的是這件事吧?
這種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搞不好會影響到她的職業生涯,說不定還有更嚴重的後果,這就不是憑我的見識能預料的了。
我正想着的時候,對方接下來的一系列問話讓我差不多知道了事情的原尾。
果然就是那些事!
本來也沒什麼太大的事,院裡的領導其實也都多少知道一點,誰都沒想把事情鬧大,
反正學校的老師有點熱血精神對學生也沒什麼壞處。可是,前幾天出事了!
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把上次於琳的過激言論錄了下來,做成視頻發到了校長的郵箱裡!
這下,學校不可能再不聞不問了,所以就專門派了幾個老師下來覈實。其實也算不上覈實,都有了視頻,還不是“鐵證如山“,哪用得着覈實。找我們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以示校領導的重視程度,而且我們是於琳班上的學生,我們以前肯定也聽於琳講了不少別的事。如果我們都講出來,那就證據句更加“豐滿”了。
難道是有人要故意整於琳?可是那個視頻只可能是我們班的人拍,是誰呢?說實話,於琳對我們不錯,應該不會有人做這種事啊。
我還來不及多想,查問的那幾個老師的問題跟連珠炮一樣砸向我。
“你有沒有親耳聽到?”
“於琳平時是不是常常這樣?”
“你不用怕,不會有人打擊報復的。”
“你放心,你要是把實情詳細地告訴我們,學校會有一定表揚措施。”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於琳經常語出不遜吧?”
……
什麼情況?我被對方一系列的問話都給搞糊塗了,爲什麼就盯着我一個人問啊?而且,這話聽着怎麼感覺這麼像是‘誘供’呢?
他們一邊問還一邊有人記錄,不知是不是我看錯,那個負責錄像的男人總是把鏡頭對着我。我心裡隱隱浮起一股不安。
我被問的毫無招架之力,雖然我想幫於琳掩飾一下,可是這麼多人在場,我要是說的和別人完全不一樣,我怎麼辦?所以我也只能在在說法上適當淡化一下於琳的激烈言辭。可是柳沁魚卻好像很義憤的樣子,有意無意地把於琳往危險的境地推,問話的人就拿那種很懷疑的眼光看着我。因着平時柳沁魚會說話,於琳還挺喜歡她對她蠻好的,結果現在卻……早知道就不叫她來了,我懊惱着。
問話差不多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最後那些人警告我們不要把事情出去亂講,否則後果自負。
走出行政樓,天氣變得陰沉沉的,烏雲彷彿壓到了頭頂,一場暴雨隨時會降下來。
心頭的不安在這樣的天氣下愈加擴散,壓得我透不過起來。
回到宿舍,若荷她們已經回來了,我把事情跟她們講了一遍。她們都安慰我說沒事的,我稍稍放心些。
“阿凝,我們出去買點吃的。”若荷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來對我說。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個時候,若荷是從來不吃東西的。
我看她神色有異,便不再問,只對叶音她們道:“你們在宿舍玩會兒,我們出去一下,帶東西給你們吃。”
走出宿舍,我們找了個僻靜點的地方坐下,我知道若荷肯定有話說。
“阿凝,聽你剛纔講的事,我也覺得很不尋常。”若荷凝重地對我說道。
“我也不想的,不知道於琳老師會不會有事。”我還真挺擔心的。
“阿凝,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若荷頓了頓道,“其實,我擔心的是你。”
“我?”我問道。
“你不覺得那幾個問話的老師很不尋常嗎?爲什麼盯着你問那麼多?還有,你說的,他們的問話方式……”若荷沒有再說下去,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聽她這麼一講,還真是的,可是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想起前一陣發生的事,還真是有些擔心,但是,我怎麼都無法把於琳的事跟我掛上鉤。
“總之,我會小心的。”我看着遠處來來往往的人們,輕聲說了句,不知是告訴若荷,還是告訴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