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後的腳步響起,丁瀅悽然起身道:“相公,接我的人來了。”
魏寧點頭道:“我知道,我去跟他們說說。”
只見後面陰氣越來越盛,魏寧開啓陰陽眼,果然看見兩名陰差一前一後地出現,魏寧打出一枚符咒,上用陰文書寫。兩陰差十分詫異,相互對望一眼,顯然對魏寧居然能夠看得見自己感到萬分的奇怪,但是陽間道法精通、通曉陰陽的高人也不在少數,顯然此人也是其中一位,看了魏寧的請求,兩陰差商量一會兒,重重地點了點頭,陽間的高人,高深莫測,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的。
魏寧讓兩位陰差稍等片刻,便就地施法,先使出畫地爲牢之術,將自己的肉身困在陣中,這樣便形成了一個外人看不見的太極,旁人進不到其中,然後在陣中不斷施法,手裡拿出一張符紙,嘴裡大聲念出“毫光咒”,雙手一拍,符紙燃盡,魏寧渾身如電四射,過不了多久,便出現另外一個魏寧,而自己的本尊則在陣中,若泥塑菩薩一般,不能動彈。
魏寧此法乃是叫做“觀落陰”之術。傳說陽人用此法能夠縮短時間的下地獄類似於觀光遊覽一般,但是時間很短,若是誤了時辰,靈魂便不能返回肉身。
魏寧靈魂出竅,看了一眼丁瀅,拉起她的手,道:“我們走吧。”
丁瀅頓時淚眼朦朧,站在遠處,遲遲不肯動,隔了好久,忽然輕聲道:
“相公,如果你不要我走,我便在這裡陪你。”
魏寧心中默嘆,他知道丁瀅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次便不知道還用多久才能輪迴,自己不能這麼自私,誤了人家的終身,但是看着丁瀅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又極爲不忍,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道:“走吧。”
丁瀅頓時粉面煞白,隔了好久,才緩緩地邁出了第一步,悽然笑道:
“相公,我聽你的。”說着跟在鬼差的身後,默默地走了。
一步,兩步,三步,丁瀅每走一步,身子便顫抖得厲害,夜風一直這樣靜靜的吹着,時光也這樣靜悄悄地流失着,魏寧不敢看丁瀅,一條路,不知道通往何方,兩旁種滿了不知名的花朵,清風拂過,就像魏寧和丁瀅的曾經一樣,隨時都可能浮上兩人的心頭。
丁瀅不敢去看魏寧,因爲她知道,如果她看見他,自己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這個男人。
“嗚……”呼嘯而過的風聲吹動衣袂,忽然恍惚之間,魏寧聽見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
山中只見藤纏樹世上哪見樹纏藤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竹子當收你不收筍子當留你不留繡球當撿你不撿空留兩手撿憂愁歌聲悽婉纏綿,隨着風吹過路邊花叢,身後的路已經越來越遠,而前方的路卻似乎沒有盡頭。
丁瀅與魏寧雙手交纏,丁瀅身子還在不停地顫動,似乎怕一鬆手,便會離開魏寧,忽然丁瀅停下了腳步,擡頭輕輕地仰望着魏寧,道:“相公,如果沒有七七,你會留下我嗎?”
魏寧心中又是一疼,身邊的這個女人,還有七七,魏寧啊,你自己何德何能,能夠同時擁有兩個這麼好的女子的愛,上天對你的眷顧已經到了無以復加,你又何曾報答過身邊的這兩個女人?
一個,被你親手打得魂飛魄散。
而另一個,又被你親手送入地獄。
你的心疼嗎?
他多想將這女子留了下來,但是他不能,他不能這麼自私。
歌聲傳來。
連就連我倆結交訂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歌詞如此入心入肺,兩旁的花朵開的更加妖豔,黃泉路上,原來這等的淒涼,陰風陣陣而過,蕭瑟冰冷的天地中,似乎只有這對不應該在此一起的璧人。
生離死別。
丁瀅眼角有淚,悄然劃過,忽然又笑了,對着魏寧道:“魏寧,你會忘記我嗎?”
又是同樣的問題,魏寧的心依然很疼,小聲道:“不會的,我會記得的。”
“你不會的,我知道,因爲我給你留了你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禮物……”丁瀅笑着道,但是眼角的淚水卻不斷地涌出,雲開霧散,前方一座青木小橋,旁邊一名老太太,手中那着一隻大瓷碗,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氣氛冰冷到了極點,不知道是因爲在黃泉路上的緣故,還是因爲這兩人的心冷的緣故。
“我到了。”丁瀅說完,悽婉轉身,看着魏寧,“謝謝你來送我。”
說完丁瀅鬆開了魏寧的手,走到前去,她不敢回頭,魏寧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目送着丁瀅的身影,這裡的一切都那麼靜謐,靜謐地讓人窒息,只有冰寒刺骨的疼痛,在不停地扎着魏寧的心。
歌聲還在唱,似乎從一千年開始,便已經唱了。
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魏寧緩緩地閉上了眼淚,一滴淚落了下來,在這寒風刺骨的黃泉路上,霎時冰凍。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長與難熬。
丁瀅最後看了魏寧一眼,這一眼之後,便是永別。
忘魂湯一下,今世便是永別。
無論曾經多麼熱情纏綿的愛,已是永別。
這一世,似乎趟過了千山萬水,但是萬水千山之後。
已是永別。
是啊,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