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聖駕,紅顏便回皇后身邊,並不知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正在暗處盯着她,其他人各司其職,千雅捧着翻新泥土的花盆來院子裡擺放,被寶珍看在眼裡,冷森森喊她:“千雅,你過來。”
千雅一見寶珍,如耗子見了貓,纔到跟前就已臉色煞白,卻被寶珍招招手,要她過去附耳說話。
大半個時辰後,皇后自然醒來,紅顏記着皇帝的話,請娘娘不要再貪睡,自然皇后怎敢白日裡如此懶惰,早早便起身,捧一碗香茶站在窗下凝神。
紅顏見皇后手中的茶要涼了,吩咐門外的宮女送新茶來,卻見捧茶來的是千雅。千雅入宮雖久,一向侍弄長春宮花草上的活計,偶爾隨皇后到外頭去,幾時進內殿來了?
而千雅捧茶的手一直顫抖,紅顏看着她,她知道只有寶珍,能決定誰進內殿伺候,她當初不正是寶珍一手提拔?哪怕是阿瑪許了錢的,紅顏心裡也謝寶珍幾分,奈何她心胸狹窄,奈何她已經被主子們拋棄。
紅顏心想,自己並沒有做對不起寶珍的事,是她先容不得自己,也是她觸怒了主上。
千雅望見紅顏,反而硬氣了幾分,小心翼翼奉上茶水,紅顏從她手中接過時,見她正傲氣地瞪着自己。
皇后回身,恰看到這一幕,不禁笑:“你們倆大眼瞪小眼,做什麼?”
紅顏尚沒什麼,千雅竟嚇壞了,這麼久以來,皇后還是頭一回與她講話,她平素對着紅顏挺橫的,一遇見厲害的人就懵了。皇后如是,那天的嘉嬪和今天找上她的寶珍皆如是。
“娘娘,千雅是那日和奴婢一道被罰跪的人。”紅顏回過神,清晰地應着,更伏地道,“奴婢和千雅,謝娘娘不罰之恩,謝娘娘賜藥療傷。”
千雅呆呆看着,總還算聰明,一道屈膝謝恩,跟着紅顏唸了一遍。
“多久的事了,這會子來謝恩?”皇后淡然,擱下茶水道,“不想吃茶,傍晚要去寧壽宮請安,想畫一幅畫送去,爲我準備筆墨紙硯,江南新貢的水彩……”她微微皺眉,道,“去問寶珍,她知道擱在哪裡。”
皇后精於丹青,從前常爲孝敬皇后、熹貴妃作畫,倒是這幾年進宮後,少了些心思,但弘曆若得了好的畫筆墨彩,一定會先送到長春宮。如今她失了兒子,少了好些費心思的事,便又撿起來,好打發辰光。
紅顏與千雅退出內殿,千雅摸着心門口往前走,忽然被紅顏喊住,她不耐煩地問什麼事,紅顏朝四周看一眼,便道:“我只知道,咱們是伺候主子的人,一切以娘娘爲重。不管寶珍姑姑許諾了你什麼,我希望你心裡明白,別人的事咱們左右不了,但求自己問心無愧,是不是?”
千雅一臉緊張,結結巴巴:“你胡說什麼,我可聽不懂。”
紅顏道:“我曉得你是窩裡橫的人,寶珍姑姑說幾句嚇人的話,你就傻了。”
千雅真是被說中,癟着嘴半天說不出話,紅顏卻一把抓了她的手說:“娘娘那麼好的人,不會虧待我們,可是寶珍呢?她今日如何對我,將來也會如何對你。那天剪窗花時你對我說的話,你忘了嗎?昨晚可就應驗在我身上,我差點就回不來,千雅姐姐,你明明懂的,你現在要自尋死路?”
寢殿門前,皇后正靜觀這一切,方纔還有話要囑咐紅顏,跟出來找她,卻看到兩人神情緊張地說話。千雅是生面孔,皇后方纔一見就知道寶珍在耍花樣,此刻不得不嘆息,十幾年的主僕,緣分盡了。
可到底主僕一場,皇后漠然回殿內,心中已有算計。寶珍不能走得不明不白,那個尾巴翹到天上去,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狐媚子,該受點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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