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桑淺淺回到家時,沈寒御已經走了。
房間裡空蕩蕩,被褥整齊得好像他昨晚根本沒有睡過。
桑淺淺有些悵然地站了一會兒,她還說回來送送他的,沒想到他這麼早就出發了。
不知是不是沈寒御不在,她早飯都吃得索然無味,喝了點粥就不想吃了。
跟趙姨道了別,正要去上班,郭木楊卻來了。
他身後還站着一個年輕人,身姿筆挺,一身凌然英氣,目光很是銳利。
桑淺淺以爲郭木楊是來找沈寒御,“寒御一早出差了。”
“我知道,我是遵照寒御吩咐,送人來的。”
郭木楊指了指身邊的年輕人,“簡崢,以後他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桑淺淺看了簡崢兩眼,莫名覺得有點眼熟:“我是不是見過你?”
好像見他來找過沈寒御,但出現的次數極少,而且每次呆的時間都很短,似乎有什麼事彙報,彙報完立刻就走。
簡崢點頭:“是,我來過這裡兩次。”
“簡崢跟着我和寒御很多年了,只是很少露面。”
郭木楊道,“他是我和寒御最信得過的人。”
桑淺淺微怔,“那怎麼突然讓他來.”
保護她的安全。
郭木楊在桑淺淺面前沒啥好瞞着的,“寒御帶你回甄家那天,他那個表弟黎仲錦不是拿了一疊照片回家,說是有人寄給他的。背後那人藏得挺深,來意不善,沒準之後還會有什麼動作,寒御不放心你,所以特意讓我這次帶了簡崢過來。”
桑淺淺這些天太忙,都沒想起照片這事來,“查出什麼了嗎?”
“聽寒御說有點眉目,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確定。”
郭木楊安慰她,“你不用太擔心,這件事很快會有結果的。”
桑淺淺點頭,想起昨晚姝惠的事,“警方怎麼處理那些人的?”
昨晚郭木楊報了警,警方將王勝那幫人全帶走了,連同尹家奎在內。
桑淺淺回來照顧尹姝惠,也沒來得及問郭木楊結果。
“還在警局關着呢。那幾個人很可能和某個跨境大型賭博團伙有關,警方已經聯繫了多部門聯合調查。”
郭木楊挑了挑眉,“聚衆設毒,敲詐勒索,強姦未遂,哪個罪名都夠他們受了。”
“那尹家奎呢?”
“尹家奎沒什麼大罪名,也就是參賭涉毒。”
郭木楊道,“估計被拘留幾天就放出來了。”
“那也太便宜他了。昨晚姝惠哭了大半夜,一閉眼就做噩夢。”
桑淺淺第一次因爲警方處理太輕而遺憾,“尹家奎簡直就是個人渣,連自己親妹妹都坑。”
“等他放出來,我再和他好好聊聊。”
郭木楊特意加重了“聊聊”兩個字。
“最好是讓他再也不敢來煩姝惠。”
桑淺淺笑道,“我先替姝惠謝過郭總。”
中午的時候,桑淺淺接到宋域的電話,說他就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想要跟她見一面。
桑淺淺忙匆匆過去,只當宋域是想再確定阮曉霜週六檢查的事。
結果到了才發現,包廂裡,宋域的身邊,還有一個人。
阮曉霜竟也來了!
見桑淺淺推門進來,宋域笑着起身,“桑小姐,我太太說想見你。你們聊,我在外頭等。”
說完,他帶上門出去了。
桑淺淺的目光落在阮曉霜身上,她也正朝着門口的方向“看”過來,眉眼溫靜柔和,脣角微彎。
若非桑淺淺早已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見,怕是仍會以爲,她和從前沒有半點區別。
“淺淺。”
阮曉霜微笑着開口,“怎麼站在那兒,不進來?”
阮曉霜叫的是她的名字,而不是如前兩次見面時那樣,稱她桑小姐。
桑淺淺怔住,欣喜,又有點不敢置信。
她試探着問,“曉霜姐,你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不是想起,”
阮曉霜仍是“望”着她,柔聲道,“淺淺,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
桑淺淺呆了呆,所以阮曉霜根本就什麼都記得,那她爲何要裝作和她不認識?
阮曉霜就算看不見,卻也似乎能猜到她的震驚。
“你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
阮曉霜溫柔地說,“我會盡可能回答你的疑惑。”
桑淺淺在她身邊坐下,遲疑片刻,還是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曉霜姐你還活着,爲什麼不回來?”
爲什麼不回來。
理由似乎簡單,卻也複雜。
而今阮曉霜再回想過去,也很難說得清她自己的的心路歷程。
短短二十幾年,百般滋味她都經歷,最後只餘心灰意冷的苦澀。
那一晚東山峰上,她一躍而下,是真的不想再活着。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嘲弄,她連死都沒有死成。
那一晚,宋域夜宿江邊,想要在翌日畫一幅東山峰的江邊日出圖,卻無意間,發現了墜江的阮曉霜,救了她。
他帶阮曉霜回家,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給予了她最大的善意。
初時阮曉霜不吃不喝,他日夜守着她,想盡各種辦法哄她開心,哄她吃東西。
奄奄一息之際,看到憂心如焚,急得快要哭出來的宋域,阮曉霜突然就心軟了。
她的本性,或許還是太善良,不願意因爲自己,折磨一個無辜的陌生人。
而這個陌生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阮曉霜終於開始吃東西,身體漸漸好起來。
宋域會給她彈琴,每天絮絮叨叨地跟她說許多話。
他給她講他的畫,講他是什麼思路,爲什麼要畫這些畫,想要表達什麼,他的夢想,他對繪畫的追求與熱愛。
阮曉霜想起她曾經有過的夢。
如果她不是阮家的二小姐,不必承擔那麼多,或許她會成長爲一名出色的鋼琴家。
年少時她很懂事,所以喜歡從來也只是壓在心底,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留學時很是自覺地選擇了對家裡企業最有幫助的專業,主動放棄了她的夢想。
可是如狂熱愛着繪畫的宋域,卻讓她憶起了當初她對音樂的癡迷。
多年不曾碰過鋼琴的阮曉霜,嘗試着坐在鋼琴前,按下了那黑白的琴鍵,彈奏出一串串從記憶深處流出的音符。
她找到了久違的快樂,彈琴的時候,好像所有的不開心好像都被拋之腦後,身心都充斥着樂曲帶來的平和與美好。
再後來,阮曉霜也會在宋域的鼓勵下,試着走出房間,去他的畫室呆上半晌。
她能感受到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暖暖落在身上,宋域在她身邊畫畫,有畫筆落在紙面的沙沙聲。
那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安寧與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