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超愣了一下,打量着坐自己對面的李安,忽然笑了起來。
“肥豬佬趕絕劉和在聯公樂的勢力,拿下坐館這個位置我相信,但要說他敢做掉劉和,他沒這個膽。”
劉福退掉了不假,可也不是完全說不上話。現任不少探長都曾受過劉福的恩惠,殺劉和,除非肥豬佬得失心瘋了。
陳志超念頭一轉,繞有興趣地問:“難道你要對聯公樂下手?”
只要是瞭解李安底細的,就沒人會小瞧眼前一臉和煦笑容的年輕人,他也不例外。
李安搖頭:“不不不,我是正當商人,對聯公樂的生意沒什麼興趣。至於說,陳sir擔心肥豬佬有沒有這個膽……”
他話頭一轉:
“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準呢?畢竟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盤,經營的社團,最後卻被人摘了桃子,自己還被關進苦窯七八年,任誰都得發瘋。”
陳志超眼睛半眯着,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超哥。”
一個男人腳步匆匆地跑過來。
陳志超擡起了頭。
“阿型,怎麼了?”
“肥豬佬帶人動手了。”
………
………
聯公樂主要盤踞在港九沿海區域,勢力集中在各大碼頭,幾乎壟斷了全港的人蛇生意。又把持水路,通過走私賺的盆滿鉢滿。
聯公樂是在東福合的基礎上成立的社團,幫內不少元老都是原東福合的老人,沒了劉福的威懾,肥豬佬這個東福合坐館從苦窯一出來,聯公樂內部立馬不穩,更是分爲兩幫人馬,隱有分裂的趨勢。
似乎是暴風雨的前奏,近幾天聯公樂鄰近碼頭的各個檔口,生意都比往日要火爆三分。
可今晚一入夜,形勢急轉,肥豬佬手下源源不斷的人馬涌入聯公樂各個檔口,表面的平靜頓時被打破,一時劍弩拔張,衝突下事態也逐漸不可控制。
“斬死那幫撲街!”
同樣是聯公樂馬仔,原東福合紅棍,綽號暴龍的王虎手腕纏着汗巾,身後跟着一大幫人馬,一馬當先衝着聯公樂的人舉刀正劈,絲毫不顧及往日幫派兄弟之情。
“鏘!”
這一刀劈在對方手持的兵器上,伴隨着刺耳的金屬顫音,刀口冒出幾點火星。
穿着夾克,手腕露出顯眼紋身的阿山被這勢大力沉的一刀斬地踉蹌後退,他一邊穩住還擊,一邊罵道:
“王虎,撲你老母!你這個反骨仔,敢反出聯公樂。”
“去你媽的,社團本就是我老大的,要不是劉福探長從中作梗,劉和這條廢材能坐上坐館的位置?!”
王虎啐了一口,怒目圓睜,手上力道不由大了幾分,狗腿刀接連劈出,斬得阿山連連後退。
突然斜着劈來一刀,勉力抵擋的阿山想要擰身,可是晚了些,被不知哪個四九一刀劈在肩膀上。
“噗嗤!”
即便阿山已經下意識做出了躲閃的動作也已經太遲,肩膀被砍出一道刀口,皮肉分卷,不由痛哼一聲。
對面的王虎頓時眼前一亮,抓住阿山中刀分神的機會,伺機而上,手中狗腿刀劃出一個大半圓弧,刀鋒直奔阿山拿刀的右手。
一股鮮血飆射而出!
半截手掌連同手上的兵器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阿山慘叫聲剛出口,被濺了一手血的王虎已經再次撲上。
“怎麼回事?肥豬佬哪來這麼多人?”
陰暗的長街上,中區警署探長龍成邦望着街面上幾乎一邊倒的械鬥,眉頭緊蹙地問道。
一名探目回答:“探長,這些人大多都是肥豬佬花錢在碼頭找的人手。”
“就幾十塊錢人頭費,什麼時候湊人頭都需要這麼拼了?”
探目搖搖頭:“誰知道呢?反正這些傢伙都是些在碼頭混飯吃的苦力。”
龍成邦想到什麼,問道:“哪個碼頭?”
“當然是上環最大的三角碼頭了。”
龍成邦眉頭皺的更緊了。
“伍世豪的人?”
探目見龍成邦面色嚴肅,也反應過來:“探長,你是意思是肥豬佬和伍世豪聯手了。”
伍世豪與聯公樂的衝突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他們當差的自然有所耳聞。
他探詢道:“要不要叫防爆大隊過來,衝散他們。”
“衝散他們有什麼用。又不是隻有中環,上環西環都有爭鬥。”
也許是劉福覺得自己退下來後人走茶涼,名頭不再管用。
也許是覺得自己侄子爛泥扶不上牆,佔着坐館的位置不是什麼好事。
又或者是對肥豬佬這個同鄉心有愧疚。
這一次,劉福除了讓龍成邦照看劉和不讓他出事外,並未插手兩人的爭鬥,擺明了誰有能力,誰當坐館。
但現在卻多了伍世豪這個不穩定因素……
“走,去劉和那裡。”
龍成邦當機立斷,轉身朝停在街邊的福特轎車走去。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喂,龍探長!”
龍成邦循聲望去,居然是李正濤一行人。
李正濤走過來,笑眯眯地打着招呼:“這麼巧啊,龍探長。”
“你來這裡幹什麼?”
龍成邦皺眉問道。
李正濤也不在意,笑容滿面地打趣道:“不是,龍探長,雖然中環是你的管區,但也不至於出來吃個宵夜你都要管,這麼霸道吧?”
“吃宵夜當然沒問題。不過你們可能要換個地方,今晚整條街沒人出攤。”
李正濤貌似才注意到遠處的械鬥,詫異道:“中環是富人區,也這麼亂的麼?”
中環與西環一樣,都是香港開埠以來最早發展的地區,也是有錢人居住最多的區域,一直被稱爲香港的富貴區。
但對他們探長來講,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偏門生意不能明目張膽營業就代表油水少。做事還要小心翼翼,擔心哪天一不小心得罪那些上流社會的人。
所以在中區警署做事,油水甚至還比不上上環。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龍成邦顯然不願多說,招呼身旁的便衣就準備上車。
李正濤開口叫住了他:
“誒,等一下龍探長,今晚湊巧遇到,我們一起去吃個宵夜,剛好介紹個朋友你認識。”
似乎是擔心龍成邦拒絕,李正濤又道:“阿豪。”
伍世豪走上前:
“你好,龍探長,我是伍世豪,希望龍探長多多關照。”
龍成邦和李正濤沒什麼交情,如果是平日,礙於同僚情面,他或許會說幾句場面話,但現在惦記着劉和的事,他壓根就沒時間搭理李正濤,更不要說李正濤所謂的朋友了。
可聽到伍世豪這個名字,本欲離去的他腳步一頓,面無表情地打量起李正濤和伍世豪兩人。
他可不認爲兩人出現在這裡會是巧合。
龍成邦心念電轉,仔細琢磨兩人的來意。
好一會,他才盯住伍世豪問道:“你就是伍世豪?”
伍世豪臉上沒表露什麼情緒:“龍探長認識我?”
“把你的人手撤出去,肥豬佬與劉和的事,不需要外人摻和。”
龍成邦開門見山地道。
“什麼叫我的人?”
“難道肥豬佬找的那些苦力不是你碼頭上的人?”
“是不是我不知道。但現在已經收工了,工人們做什麼是他們的自由,我這個工頭無權干涉。”
“無權干涉?”
龍成邦語氣轉冷:“伍世豪,這裡是中區,信不信我現在拉你回警署?”
李正濤頓時有些不滿:“龍成邦!”
“欸,濤哥。”
伍世豪叫住了李正濤,上前一小步,面衝龍成邦,眼神咄咄逼人。
“龍成邦,探長了不起啊?想拉人就拉人?”
碼頭上做的是正經的搬運工作,雖然每月也會交規費,但也不至於像那些偏門生意,看探長的臉色賺錢。
他伸出雙手,送到龍成邦面前。
“我現在給你拉,你敢嗎?信不信我讓整個碼頭停工啊。工人沒飯吃,你猜碼頭工人職工會二萬多會員會不會去警察總部投訴你以權謀私?有沒有想過工人8工這個後果?你猜你上司會不會撤了你的職?你問問劉福當總華探長時,有沒有這個膽子?”
伍世豪冷哼一聲:
“探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