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上門請教,目的也只是爲了展示武館實力,避免三江水新館開業時,這些師傅上門找麻煩,並不是爲了傷人,所以此番他並未下狠手。
王雲鴻一落敗,李安便點到爲止的後退兩步。
“師傅。”
叫阿申的青年驚呼一聲。
看到王雲鴻剛一交鋒就被打倒在地,他頓時雙眼瞪圓,招呼一旁的師兄弟們就準備朝李安撲去。
“阿申。”
王雲鴻翻身而起,伸手將弟子們擋下,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李安,心中有片刻失神。
幾十年的功底在身,他心裡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剛纔那一記貼身靠打,勁力一放一收之間,靠打在自己身上時,已留有餘手,要不然以對方的力道,又是勢大力沉的貼身靠,自己匆忙格擋之下,就該受傷了。
儘管交手之前就對李安儘量高估了,但自己不到一個回合竟然就敗下陣來,還是令他始料不及的。
當然,更多的則是下不來臺。
畢竟不論怎麼說,自己在油麻地也是小有名氣,被人踢館,更是在武館衆多弟子面前,還是輸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手裡,多少讓他有點難堪。
王雲鴻臉上一時間青紅交替。
注視了李安良久,他這才語氣乾澀地開口:
“我輸了。”
“得罪了。”
王雲鴻臉上的神情變化,李安都看在眼裡,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抱了抱拳,便在衆多武館弟子眼帶敵意的目光中離開了武館。
老來名利最傷人,人這一輩子終究逃不過名利二字。
作爲在南京街開館多年的老師傅,輸在自己手上,多少有點下不了臺。
如果不是新館即將開張,李安即便上門請教,也依舊會跟以前一樣,與這位王師傅閉門切磋,給對方留下臺階。
但新館要打響名聲,那就不能斂而不揚。
臨近中午,李安回到武館。
說是武館,只不過是三江水將自己那棟唐樓的一樓收拾了出來,一些練功器械什麼的都還未添置。
三江水正在打掃浮灰,看到李安進門,他放下手中的掃帚,用手背擦了擦脖頸的汗水,湊到李安的身邊。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會李安,見李安只是額頭見汗,不像有受傷的樣子,纔開口問道:
“事情順利麼?”
“挺順利的,南京街四家武館,我已經一一上門。”
李安語氣輕鬆。
說句毫不誇大的話,以他如今的身手,與這些館主交手,也只是活動一下筋骨而已。
“那就好。”
三江水明顯鬆了口氣。
雖然對李安的實力有信心,但拳腳無眼,如果不是因爲人多容易引起誤會橫生枝節,他就跟着一起去了。
他想起什麼,又說:
“阿安,剛纔城寨打來電話,說雷洛有事找你,在警署等你電話。”
“哦。”
李安點點頭:“那我去樓上回個電話。”
“回完電話下來吃飯,我去喊師父和招娣過來。”
見李安轉身往樓梯走去,三江水不忘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
李安頭也沒回地上了樓。
二樓客廳,李安拿過矮几上的聽筒,撥通了尖沙咀警署雷洛辦公室的電話。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豬油仔的聲音。“是我,李安。”李安笑着道。
“啊,安哥,稍等,我去喊洛哥。”
“嗯。”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踏踏聲,緊跟着雷洛的聲音響起。
“阿安,下午有沒有空?”
在城寨雷洛打過包票幫他搞定鋪面的事,如今二天的時間過去,雷洛這個時候打電話找他應該是鋪面的事,但李安依舊還是問道:
“我下午沒什麼事忙,當然有時間啊,洛哥找我有事?”
“你上次說的鋪面的事,已經找好了,你抽個時間過來看一下,看滿意不?”
“沒問題。”
李安爽朗地笑了笑:“下午幾點?”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說道:
“唔,這樣,下午二點,廣東道的鑫茂商業大廈,我在門口等你。”
“好。”
李安掛斷了和雷洛的電話。
這棟唐樓距離理髮廳很近,不到三十米,而林招娣的醫館也在斜對面,李安掛斷電話下樓沒一會,三人就過來了。
“師父,師姐。”
李安喊了一聲。
“嗯。”
一線天輕輕頷首,應了一聲。
林招娣帶着矜持的笑,有些好奇的問:
“聽師兄講,你早上去南京街幾家武館上門請教,那些師傅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
李安搖搖頭:“武館教的是拳腳功夫,比的也是拳腳功夫,不論是上門請教,還是被人踢館,都是武術界的常態。而且這些師傅也頗具武德,即便是輸了,也很乾脆。”
他清楚林招娣的意思,畢竟上門請教,說白了就是踢館,被武館衆多弟子認爲上門找事,招致圍攻自是常有的事。
不過李安的江湖禮數做的很足,贏了也沒有擺出趾高氣昂的姿態,即便是那些師傅有些惱怒,但也不至於沒品到羣起而攻之,徒增笑柄。
“準備吃飯了。”
腰上繫着一件灰色圍裙的李春梅從廚房探出頭,對四人說道。
“嫂子,我來幫忙。”
林招娣喊了一聲,快步進了廚房。
一線天看向李安,語重心長地說:
“以你的身手,上門挑戰自然沒有問題。不過伱畢竟年輕,難免氣盛衝動,勝負已分的情況下,最好剋制一下給雙方留有餘地,得罪人太多,功夫了得也會自絕於香港武術界。花花轎子人人擡,開武館,有時候不僅僅比拳腳功夫,更多的時候,還要講究人情世故,這也是我這麼多年沒有掛牌開館的原因。”
李安點點頭:“我明白的,師父。”
“在香港開武館很麻煩的,門派多、師傅多、條件也多。五十年代的武術界,各門各派中屬洪拳最爲勢大,當時新館開張,必須得接受各大門派的挑戰,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沒有倒下的,纔有資格教拳。近年來國術總會成立,開館雖然沒有洪振南那時苛刻,但也不是隻挑戰南京街幾家武館就能在國術總會佔有一席之地的。”
一線天如是說道。
三江水問道:“師父,你的意思是不夠?”
“當然。”
一線天說道:“如果只是開館,那挑戰附近幾條街的武館就可以了。但是想要在國術總會有一席之地,讓總會給武館專門留一張桌子,必須要獲得其他師傅的認可。”
李安想了一下,接過話:
“香港出名的門派武館,莫過於洪劉蔡李莫,以及近些年名聲漸起的詠春了,挑戰了這些武館,其他師傅應該就無話可說了吧?”
“其他師傅自覺技不如人,自然沒話說。”
一線天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