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機甲螺旋之眼挾着狂暴神威君臨世界,四道神符交織而成的螺旋從它的背後具現爲湛藍色星河漩渦。
若非心中對於悟道的忌憚和歷次戰鬥中所累積下來的求勝執念,將岸絕對不會動用這一張底牌。
而有了這一臺機甲,將岸的實力豈止增幅了數倍?
在螺旋神力的催動之下,湮滅星辰對於此刻的將岸來說也不過是反掌之間!
“底牌?”面對着悟道的疑問,機艙中的將岸低沉的迴應:“遠遠不止啊!”
既然已經動用了隱藏的力量,那便無需再隱藏什麼了,便以最強的力量和雷霆之勢掃滅敵人吧!
轟!轟!轟!
隨着他心念的轉動,天空之中的神力漩渦驟然擴散,拉扯着扭曲的空間,撕碎了亞空間和現實之間的屏障,形成漆黑的空洞!
“螺旋界認識轉移系統啓動!
就在那美剋星之外的宇宙之中,名爲‘流星聖殿’的戰艦驟然發出熾熱的光芒,在光芒的閃耀中消失無蹤而在漆黑空洞中,龐大到足以媲美月球的巨型戰艦驟然遷躍而出,翱翔在天空之上,投下一片漆黑的陰影。
而就在星艦的前方,足以一擊毀滅次元大瀑布的艾露西託雷姆炮,充能開始!
整個擂臺都在這種突如其來的狂暴引力之下開始翹曲了,碎石在星艦本身的引力之下捲上天空。
焦土之上的殘缺劍刃們顫動着,發出尖銳的鳴嘯。
血紅色的大地在分崩離析,被捲上天空。
空氣在此刻沉重的像是凝固了一樣,除了星艦運轉的轟鳴之外,只剩下一片沉默。
或許是本身的驕傲不願意依仗這種完全破規格的武裝去獲得不光彩的勝利,鋼鐵的巨人雙眼血紅,低頭看着大地之上的悟道:
“認輸吧。”
在星艦所覆蓋下的陰影中,人的軀殼渺小得如同塵埃一般。
擡頭看着天空之中的鋼鐵巨人,悟道滿是讚許的說道:“果然不愧是開掛就像是作弊一樣的科技側啊,九星級就足以統御這種強大的力量。”
將岸保持着最高的警備,但是卻未曾攻擊,沉聲問道:“那麼,是準備認輸麼?”
“其實,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啊。”悟道忽然笑了一下,搖動着被利刃劃傷的食指:
“或許正是因爲遵從規則和道理,科技側開掛纔像是作弊一樣的厲害。但是……神秘側一旦開掛的話,是不會將任何道理,也無法用任何道理去拘束的。”
“要說機械,我們也有啊。”
他站立在大地上,帶着一絲悵然的微笑,斜眼看向最高處的看臺,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啊,他忽然充滿期待。
虛空之中,有愉悅的聲音響起:“去吧,悟道。”
悟道漠然的反問:“那你許諾的呢?”
王座之上的陰影低語,聲音發出:“我以混亂之主的名義許你葬身之土,許你解開的瘋狂帷幕,尋求‘死亡’!”
“那麼……便多謝了啊。”悟道臉上的微笑一瞬間消失了,就像是終於摘下了束縛着靈魂的假面,無可阻擋的黯淡死氣擴散開來。
隨着他的揮手,混亂之主交給他的腕輪開啓,一塊沉重而巨大的鋼鐵之物從空間中露出,砸落在焦土大地之上。
帶着鐵鏽和血跡的炮管,沉重而穩固的下盤,恍若被炮彈正面擊中過的前方……那是一架曾經身爲戰車的鋼鐵殘骸。
在它出現的瞬間,將岸的靈魂忽然毫無來由的產生一絲恐懼,數據庫在瞬間開啓,分析出了大地之上那一架殘骸究竟是什麼東西,然後……不可置信!
那是一架可以說已經完全報廢,哪怕履帶都再也轉動不起來的虎式戰車?!
不論他如何去再次分析,數據庫都會重複告訴他,那只是一架虎式坦克而已,可是,將岸心中的驚怖,卻越來越茂盛,到最後,幾乎令他無法控制的想要發起攻擊!
僅僅是看着那一架殘骸,便足以令人心中悚然而驚。
斑駁的彈孔、缺口、血跡無一不彰顯着它曾經是如何縱橫戰場,將一切的敵人擊破成碎片的!
“很奇怪吧?我爲什麼會把它拿出來……其實,在它完好無損的時候,曾經縱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場,被視作盟軍噩夢呢。”
悟道撫摸着它上面斑駁的編號,低聲的說道:“它的駕駛者在東線戰場上擊破了141輛坦克、132門反坦克炮……這種可怕的戰績,簡直不敢相信是出自於人類之手啊。”
僅僅爲了在雙方交戰的戰場之上找到它,着實是花費了悟道相當大的功夫,但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是,此刻爲何讓它出現。
哪怕是一個虎式坦克的裝甲連隊出現,上百輛、上千輛,也無法扭轉悟道的敗局!
可是將岸卻依舊感覺到一陣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危機,令他心中不安越來越盛。
“別擔心。”悟道從戰車的殘骸之上擡起頭,露出死寂的笑容:“這並不是武器,只是一件……聖遺物而已。”
話音未落,艾露西託雷姆炮,發射了!
——在場外,白朔所感覺到的心悸驟然增強了,恍若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他右眼中猩紅的神威旋轉,窺破時光之眼死死的看着悟道身旁那一架‘殘骸’,意志和認知隨着加速的時光驟然前進。
無聲的,他的眼瞳中滲出了鮮血,到達極限。
而就在最後那一瞬間,他終於看到了!在無盡的‘死’意之中,無法去用語言形容的模糊身影在燃燒!
僅僅窺探了一瞬間,未來的時間軸便就此斷裂!那種可怕的力量,甚至連來自過去的窺探都擊退了!
從那種幻境中清醒的一瞬間,白朔接通戰團內部的通訊,以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低聲命令:
“我是‘希望隊’隊長白朔,現在行駛‘臨時二等指揮權’,通告戰團全員輪迴士,未抵達六星級以上的成員迅速離開賽場,返回巴別塔開啓最高警戒!受傷者開始準備位面轉移!全員備戰!重複一遍,全員備戰!”
在他的身旁,察覺到他異樣的肖扭過頭,看到白朔充血的眼瞳:“怎麼回事?”
“按我說的去做,快!”白朔捂着滴血的右眼:“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果斷的,肖瞬間開啓通訊:“我是‘肖’,按照白朔說的做!老子有全權指揮授權!黑衣討伐隊全員立刻到會場之外待命。”
還沒有等肖說完,白朔就拉着他的領口低聲說道:“立即聯繫團長,立刻,快。”
“草……”肖忽然發出一聲疑惑的低吼,扭過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居然……聯繫不上?”
那一瞬間,兩人齊齊扭頭看向最高處的看臺,那個原本爲了避免王座之主們插手對決而設立的讀力空間……被什麼東西屏蔽了?
……時間跳轉回一分鐘之前,在最高處的讀力看臺之上,所有觀戰的王者們都露出驚愕的神色。
“你們竟然想要拿一輛虎式坦克去對抗流星聖殿?”悖論女王嗤笑着扭頭看向混亂之珠:“可否讓我認爲你的腦子已經燒壞了?”
似乎正在沉思着什麼的混亂之主擡起頭,笑容愉悅的反問:“DeusexMachina……諸位,聽說過麼?”
在衆人的沉默中,他不緊不慢的說道:“如果追溯源頭的話,它大概是來自於拉丁語翻譯吧?
“嘛,這個不重要,不過它實在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敘事技法呀……”
奈亞拉託提普充滿愉悅的說道:“不知道你們對於古希臘的戲劇有沒有了解呢?我個人呀,真的是非常喜歡這一種手法呢,所以連帶着連古希臘戲劇都喜歡上了。”
停頓了一下,他認真的說道:“它大概的意思啊,大概就是當劇情陷入錯綜複雜,冗長無聊到無法進行下去的時候,忽然出現的神靈!”
一瞬間,奧法之主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
“唔,既然持有斬斷過往糾葛亂麻的力量,那便稱其爲‘神明’,也並無不可吧?”
眉飛色舞的混亂之主似乎進入了某種狀態,微笑着說道:“不論是人也好,是什麼事情或者現象也好,它的出現會斬破僵持而混亂的狀況,令故事得以從破滅中重新煥發出活力,得以堅定不移的向最終的悲劇大結局行進!”
“就像是在最繁華的時候忽然被火山熔岩淹沒的龐貝城,即將征服世界時被自己視如親人的副手殺死的凱撒,在無聊到昏昏欲睡的緩慢曲奏中毫無徵兆的猛然響起、令人激動到頭皮發麻的尖銳聲響!”
王座之上的陰影似乎陷入了極度興奮和愉悅的狀態,向着所有王者攤開手,宣告變數之降臨:“這便是亞里士多德在《詩集》所中描述的‘DeusexMachina’!(注1)那一瞬間,在賽場上,異變突生!
————熾熱的光柱從‘流星聖殿’中噴涌而出,螺旋的神力擊破了天空和大地,隕滅星辰的狂暴力量傾瀉在那小小的擂臺之上,令心魔劍制的神域驟然崩裂出層層裂隙,不堪重負。
在無與倫比的高溫中,一切景象都扭曲成模糊的地獄色彩。
無窮盡的焦土上所林列的兵器們在瞬間沖天而起,被燒灼成赤紅、軟化、最後化作鐵水熔岩大地上流淌,宛若活物一般的匯聚在悟道的腳下。
毀滅的光流撕裂空間所造成的轟鳴中,悟道展開雙臂,任由熾熱的光流將自己淹沒。
鮮血的色彩滲進了腳下的熾熱流淌的鐵水之中,淒厲的猩紅擴散。
極熱的高溫中,鐵水不斷的蒸發,直到最後,只剩下一層閃耀着銀色光輝的流光,閃耀得像是整個世界唯一僅存的光芒。
而此刻,殘損的戰車殘骸終於在不可思議的高溫之中融化了,殘骸緩緩的融入鐵色的光輝中,有什麼東西,即將甦醒!
如果有精通自在法的法師在窺探,那麼便會在剎那之間感覺到無量大數的恐怖級別‘存在之力’從沸騰的鋼鐵之中傾瀉而出,其質量其數量幾乎在瞬間變超出了破壞之神——‘天壤劫火’的程度,仍舊在不斷的增加。
它們都是‘混亂之主’於戰車之上的祭品,在擴散的瞬間,就被如同‘塵世巨蟒’一般的鯨吞之力席捲着衝入了沸騰的鐵水之中,化作擴散的漆黑。
帶着刺目而閃耀的光芒,鐵色光輝散發着猶如‘塵世巨蟒——尤蒙岡多’一般的可怕威勢,包裹着悟道的身體,無孔不入的滲透進每一道傷口中,向內流淌!
那位微笑的男人,就這樣的燃燒起來了,渾身籠罩着熾熱的火焰和光芒,低聲的笑着,任由熾熱的鋼水衝進軀殼的每一個角落裡,席捲着將一切都化作焦炭。
劇烈的痛苦第一次給了他如此鮮活的實感,這是死亡即將來臨的甜美味道。
寄宿於靈魂之中的狂亂心魔此刻在熾熱鋼水的澆灌下無聲的驚恐尖叫,消散成青煙。
軀體正在走向死亡,這一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也如此的令他迷醉。
這就是自己一直所期盼的……盛大落幕啊!
“汝當手執武器,持劍突刺……深邃,深邃,直至劍柄貫通爲止。
刺向罪人,將其諸多苦惱一同毀滅!”
在燃燒之中,他艱難的低吟着什麼,舉起雙手,空想具現!
斬人之劍——怨憎會,具現於左手之中,向着天穹之上的熾熱之光斬出,懷着最後‘死’之意志的心魔之劍瞬間斬碎了最後的熾熱光輝,隨着那能夠崩滅次元的一擊同時碎裂,消散!
斬命之劍——求不得,具現於右手之中,在嘶啞的低吼中,悟道向螺旋之眼的胸部座艙投出,呼嘯着洞穿層層防禦,最終碎裂於鋼鐵巨人的手中。
螺旋之眼的體表,從此便多了一道淒厲的傷痕!
到最後,宛如焦炭的手中緊握的,只剩下曾經最後的絕望,斬我之劍——瘋心魔!
廣播室中,樑公正驟然搶過了話筒,憤怒的大吼:“悟道,住手!住手啊!”
他終於明白那個時候的悟道想要對自己說什麼了,可是已經太晚。
“你瘋了麼!?”樑公正憤怒的幾乎要捏碎那個話筒:“你一直都是想要……死麼!!!”
“哈哈……瘋心魔……”悟道的喉嚨嘶啞的吟誦着手中劍刃之名,笑容無奈:“大概,我真的是瘋了吧?”
下一瞬間,劍鋒調轉,貫穿胸腔,悟道任由燃燒在劍刃中的瘋狂和絕望在劇痛中將己身的靈魂撕碎。
那一瞬間,他忽然又回想到很多年前那個黑色的夜裡。
那天的黑夜中死去的,究竟是誰呢?他記不清了。
他忽然很想告訴那個已經死了很久的人:“這麼狂這麼拽的名字真的很不適合我啊,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好了。”
但是,那些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們在那一夜,都已經死去了,或許其中也許還包括他自己。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想要對樑公正說什麼了。
在那一把太陽傘之下,他想說的其實並不是什麼我你的甘蔗真的很甜啊之類的屁話。
他其實想要告訴樑公正:我用別人的名字,帶着別人的理想走到現在,學着別人吃蘋果,假裝自己其實可以做一個老好人,到最後屬於自己的東西卻一點都找不到了。”
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的酸蘋果,原來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吃完了。
命運宛如一個粗心的侍者,一直讓他不安的等待着,卻直到現在才幫他把盤子收起來,爲他開啓了離開這一場苦宴的大門。
“終於是要結束了啊。”
他發出如釋重負的嘆息,燃燒鋼水在附着在他的身體之上,向上蔓延,即將徹底把他的面孔覆蓋。
在燃燒的痛楚中,他反而露出的釋然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與誰在最後的交流:“在此之前……先將這一場囚禁你我的苦宴掀翻,如何?”
漆黑的死亡終於在他等待良久之後顯現,向着他張開了久違的擁抱。
而最後的咒文也從口中吐出,焚燒此身,獻祭古神,悟道在咆哮:“太極.神咒神威.終焉變生!”
那一瞬間,鋼鐵的魂靈從燃燒的鐵水之中甦醒,浩蕩神威衝入了他的軀殼之中。
因他所渴求的死亡而感召而來,也因他的獻祭而甦醒,破滅之古神睜開了燃燒的眼瞳。
就這樣如同要將整個世界都燃燒殆盡一般的燃燒着,他向着天穹之下的世間萬象莊嚴宣告:
“死矣!死之落幕,方是唯一的救贖!”
——“開始了!終於開始了!”
王座之上的陰影歡笑,隨着混亂之主的彈指聲,激昂而高亢的歌劇《帕西法爾》從虛空中響起。
“令人昏昏欲睡的前奏已經足夠昂長了,簡直讓人煩躁到想要直接跳到最高潮去傾聽!”
瞬間沉浸在‘落幕將臨’的節拍中,奈亞拉託提普的眼神中燃燒着前所未有的愉悅和期待,隨着歌劇的聲音,他向所有驚愕的王者們和觀衆們宣告:
“諸位,戰爭,重新開始了!”
那一瞬間,陰謀與混亂的王座之上,奈亞拉託提普的王權力量——竄變王權展開!
注1,DeusexMachina,呆板機翻譯的話,就會變成:機械之神。
但是它的意思,是故事的劇情中忽然出現的解圍之人或事件,毫無鋪墊就強行牽扯進來,造成事件劇烈變化的變數。
最形象的例子,就是馬親王的文《我在江湖》中,那一顆將主角砸死的隕石……凸顯出世事無常,意外隨時都可能發生的真理……可以看做作者對於劇情的強行糾正,以保證劇情能夠順暢進行的超展開。
比如現在,以‘DeusexMachina’爲名,超展開開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