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轉輪結界完成蛻變之後,曾經費盡心機所達到的效果已經被包容在其中。
在白朔的意志之下,但凡結界覆蓋之處,都能夠達到近在咫尺的‘無間’。
於是,天之叢雲忽如其來,劍光雪亮,貫穿頭顱。
看着面前被劍刃貫穿的臉上,那一雙眯起來後彷彿在笑的眼睛依舊沒有渙散開來,白朔有些無奈的低語:“還沒死啊。”
肖沾滿鮮血的臉上再次牽起笑容:“是啊,還早着呢。”
“那就多死幾次吧。”白朔臉上泛起冰冷的笑容:“死多了,你就習慣了。”
瞬間劍刃呼嘯,凌厲的光芒在空中交織成細密的網。
揮斬的劍刃接連不斷的斬碎了肖的軀殼,從頭顱到胯下,從肩頭到小腹……交錯的裂痕在稍縱即逝的劍光離開後接連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頑童用尺子和黑色的鋼筆在他的身上劃出極細密工整的猩紅網格,血的顏色從其中源源不斷的滲出。
瞬間,完整的軀殼就變成肉塊堆積的脆弱結構,開始緩緩的坍塌。
黑色的業火從劍痕之上擴散開來,將一切血肉都捲入其中。
而正是在業火的燒灼之下,暗淡的灰色氣息源源不斷的從傷痕中散逸出來,肖的血肉在自行崩解……直到最後,變成完全由神力所組成的朦朧黑霧,組成若隱若現的虛幻人形。
任由劍刃不斷的撕扯着自己的軀殼,人形的黑霧張開雙臂,輕笑着吟誦:“揭開第四印的時候,我聽見第四個活物說:你來!”
被修羅惡鬼們撕碎的戰馬再次緩緩的從黑霧中走出,雙眼猩紅,而戰馬的顏色已經轉爲死寂的灰……“騎在馬上的,名字叫作死,陰府也隨著他;有權柄賜給他們,可以用刀劍、饑荒、瘟疫、野獸,殺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灰衣的騎士緩緩從黑霧中浮現,長衣之上、盔甲猙獰,面容冷峻,但是眼神卻像是在獰笑。
任由天之叢雲洞穿自己的心臟,他像是舒展着疲憊的身體,緩緩的仰起頭,深吸着充滿血腥味的空氣,無聲的大笑。
又一聲血肉之軀被貫穿的聲音響起,黑色的騎槍貫穿了白朔的胸膛。
在神力的穿刺下,白朔的胸前破開一個大洞,鮮血和破碎的臟器從其中流出,刺入肖身體中的神力之劍無聲的消散了。
巨大的騎槍緩緩的在肖的掌控下舉起,肖帶着愉悅的笑意,發出聲音:“我剛發現,你也挺能活的。”
一滴鮮血從白朔的指尖滑落,滴落在溼潤的泥土中。
於是,偌大的戰場之上,驟然響起了海潮奔涌的聲響,在大地深處、在猩紅的牆壁上、在屍骸中,無窮盡的鮮血從每一個角落中滲透出來,向着戰場的中央匯聚。
在乾涸大地上如同活物一般蜿蜒流動的鮮血緩緩匯聚成一道靜謐的河流,無聲的在白朔腳下形成不見底的深潭。
純淨的猩紅倒影着白朔被穿刺掛起的軀殼,盪漾出細微的波瀾。
在騎槍之上,那一具失去生機的軀殼緩緩的擡起頭,露出溫和的笑容:“是啊。”
在彷彿蜂鳴的輕響中,白朔手中再次出現的天之叢雲蒙上了一層極薄的血色,而肖的脖頸上忽然出現一條細微的痕跡。
細密的血珠從傷痕上滲透出來,在重心的偏轉中,他的頭顱緩緩從肩頭滑落,墜落在地上。
似乎對於白朔的驚喜頗爲滿意,他的臉上的眉毛挑動了一下,露出燦爛的笑容:“這種久違的感覺……真好啊。”
白朔揮手削斷了長矛,擡腳踩碎了他掉在地上依舊喋喋不休的腦袋。
“囉嗦。”他擡起頭,端詳着面前無頭的騎士,低聲說道:“沒死的話就再來啊。”
在他的腳下,匯聚成深潭的鮮血逆流上他的軀殼,將他胸前的巨大空洞緩緩填補。
在肖的脖腔中,緩緩升起一陣灰暗的神力化作一張獰笑的面容:“如你所願!”
於是,白朔迄今以來最瘋狂的廝殺開始了。
絲毫不顧惜自己的軀殼完整,哪怕是頭顱碎裂了也要將敵人的心臟洞穿。
失去了任何一部分的殘缺肢體都在揮舞武器攻擊敵人。
抽取修羅道中的無數殺戮意志來補全自己軀殼的完整,一切都爲了以最殘忍和最直接的方式去毀掉面前的敵人。
當神符凝聚之後,除非徹底將神符損壞,否則又怎麼會隨着軀殼的破碎而死亡?
兩人之間的戰鬥,完全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絲毫不防禦,只爲了將對方的軀殼徹底撕碎。
或者是白朔將肖的身體剁成一團肉泥後扔兩把業火,讓他的軀殼完全化爲飛灰,緊接着又被從飛灰中刺入的騎槍穿成篩子。
任由灰騎士的神力將身體完全毀滅,然後意志寄託在無窮殺戮意志中,再次凝聚新的軀殼。
然後,再次投入無窮盡的搏殺之中……早在一開始的時候,亞倫就知道,肖犯了一個錯誤。
他不應該將自己的實力鎖在六星級的,因爲六星級以下的力量,哪怕是神力都不能將他的敵人完全殺死。
除非神力竭盡否則這一場戰鬥將永無終止。
而就在神力竭盡之前……亞倫習慣姓的看了一眼對於現在的自己已經完全毫無意義的腕錶。
大概還需要六個小時左右……六個小時……黃花菜都涼了親!
當他被白朔拖入對拼消耗的狀態的時候,他就在沒有殺死白朔的成功姓可言了。
“所以說,年輕人要學會冷靜。”亞倫扭頭看向身旁打着哈欠的因迪克斯,低聲的說道:“要不要來一杯紅茶?”
因帝科斯顯然對這一場戰鬥的結局已經有所預料,已經看了半個鐘頭的R-18級的血腥鏡頭,看得他眼睛疼。
他又不是好幾年如一曰將珍貴時光奉獻給電影院午夜場裡那每天不重樣的B級片的樑公正……他開始覺得自己跟肖這個完全不靠譜的傢伙較真,真的是很蠢的一件事,收起法杖,坐在椅子上,託着下巴說道:“有食物的話,就更好了。”
亞倫笑着變出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又神奇的掏出一壺熱騰騰的紅茶。
一邊替因迪帝科倒着茶,一邊調侃的說道:“你一輩子午餐的提供者正在角鬥場裡跟人搏殺,這麼薄情,真的沒問題麼?”
“無路賽!”因帝科斯反手抄起杯子砸在他的臉上。
倒滿熱茶的茶杯無聲的陷入亞倫的身體中,不知道究竟是被火元素焚化成灰燼還是被扔進哪個不知名的時空去了。
“那個傢伙究竟在幹什麼?莫名其妙……”因帝科斯忿忿不平的掏出一個收起來的麪包,張大滿口小白牙咬下去:“害得我白擔心那麼長時間。”
亞倫看了看場中的灰騎士,無奈的搖頭嘆息:“肖還是那個偏執的年輕人啊,大概只是想要發泄自己的不滿吧?”
“我也很不滿的說!”因帝科斯敲了一下桌子:“在戰團以他違反【十字】戰團第三條公約驅逐他之前,我也很想發泄一下!”
“第三條公約?蓄意謀殺戰團同僚?”亞倫笑了起來,搖了搖手指:“如果肖真的想要殺掉他的話,爲什麼不直接揭開第六道封印呢?”
他直接從【萬象之館】的收藏中取出了啓示錄的原典,泛開最後一頁,手指着古老的希伯來文,緩緩唸誦:
“揭開第六印的時候,我又看見地大震動,曰頭變黑像毛布,滿月變紅像血,天上的星辰墜落於地,如同無花果樹被大風搖動,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樣。
天就挪移,好像書卷被捲起來;山嶺海島都被挪移離開本位……”
“這纔是天啓騎士的最強力量,一擊之下破滅整個行星的魔法——【審判之曰】”
亞倫端起紅茶,再一次嘆息:“從一開始,他不曾動用過禁忌的能力,也並沒有使用任何半神才能擁有的神力,就連神符都沒有完全動用,而是任由白朔將力量提升到極限……”
因帝科斯餘怒未消的大口咬着麪包,模糊的抱怨着:“他究竟在搞什麼啊!莫名其妙……”
“怎麼說呢。”亞倫眯起眼睛,半響之後無奈的笑了起來:“就像是小孩子一樣,用‘把獲得更多寵愛的弟弟打一頓’這種幼稚的方法,想要獲得更多的關注吧?”
“莫名其妙。”因帝科斯咬着麪包:“這都是趙渾的選擇啊。”
“恐怕,也正是因爲趙渾這種絲毫不顧惜自己的選擇吧?”亞倫失落的嘆息着:“眼睜睜的看着老師一點點的死去,那種自己根本無從挽救的絕望……快要將他壓垮了。”
因帝科斯不再說話了,氣鼓鼓的吃着麪包,往肚子裡灌着免費的紅茶。
兩隻小手捂在有希的臉上,良久之後,有希有些迷糊的問:“還沒好麼?”
在她的背後,楚響擡頭又向着場內的血腥場景看了一眼,微微的點頭,發現這樣有希看不到之後,才低聲的說道:“沒有。”
“可以先放下來麼?好癢……”有希忍不住摸了一下捂在眼睛上的微涼手掌:“爲什麼不讓我看呢?”
片刻之後,她聽到楚響低聲的回答:“很醜,不好。”
“楚響說不好,那我不看就好了。”有希點頭的說道:“你的手也很酸了吧?”
沉默的小女孩將有希的方向換了一個角度,緩緩的鬆開了手,將有些發酸的手腕藏到背後。
“可是……果然還是很想看啊。”有希苦惱的說道。
楚響沉默了片刻之後,拉着有希蹲在地上,再次從包裡掏出正在打瞌睡的松鼠,將它搖醒。
“打滾。”
松鼠迷糊的睜開自己的小眼睛,在楚響的目光之下,極爲不情願的抱住自己的尾巴,無比委屈的開始了長達四個小時的打滾時間。
在他們的身後,放下心來的中年人寵溺的看着自己輕笑的女兒,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