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推移,按照皇室禮節舉行的訂婚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着。
儀式現場,諾曼帝國“國母”,皇后蘇菲殿下,無疑是羣星之中最閃耀的那顆。她天生麗質,膚白貌美,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依然擁有閉月羞花的容顏和雍容華貴的氣質,不禁讓人感嘆造物主爲何會如此青睞一個人。相比之下,這場訂婚儀式的真正主角之一,古妮薇爾-格魯曼,彷彿還是一位未進化完成的灰姑娘。作爲聯邦民衆愛戴的“仰望女神”,她既洋溢着柔美的青春風華,又展現出精緻得體的感性之美,但無論是大家閨秀的出身還是娛樂明星的氣場,都無法跟諾曼皇后那種皓月般的光華相提並論。所幸的是,到場主賓沒有幾個人會刻意去比較,他們更多是在關注這場訂婚儀式背後的深意:巴拉斯王子與古妮薇爾來自於當今國力最強的“兩極”,他們的結合是否是諾曼帝國與自由聯邦真正從競爭對抗走向諒解合作的信號?
在諾曼式的樂曲中,這對原本相隔數千裡之遙的年輕男女,在這條無形的姻緣的紅線牽引下走到了一起。諾曼帝國皇室的宮廷侍臣以皇室特有的方式宣讀了訂婚書,那是一篇比就職演講還要冗長的文章,極盡考究的描述了了兩位新人的家庭背景和經歷,並且昭告在場賓客,他們的結合乃是因緣註定,是天選之作,他們結合必將給皇室乃自於他們的家族帶來無上的榮耀與綿長的幸福。如果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那麼,訂婚者將於一年後在諾曼帝國完成盛大的婚禮……
宮廷侍臣宣讀完訂婚書,隨行的紅衣主教以宗教的方式向這對新人賜福,在這之後,蘇菲皇后以簡短有力的方式,表達了皇室對這份婚約的認可。
看得出來,直到蘇菲皇后波瀾不驚地完成了致辭,巴拉斯和古妮薇爾才鬆了一口氣,可見他們能夠走到一起,確實克服了很多傳統思維的束縛。這是魏斯第一次見到諾曼帝國皇后,也是在場很多人的第一次,包括格魯曼家族的成員們。平日裡,他們這些豪門人士高高在上,處處顯得高人一等,而在這種世襲的皇室成員面前,他們卻成了一羣卑微的平民,就連古妮薇爾的父母也沒有得到在儀式上發言的許可,這便是身份和權力的誘惑……也難怪他們之中會有人在戰爭中投靠諾曼人,試圖獲取這種世襲的、超越階層的地位與權力。
儀式環節,諾曼人的宮廷侍臣、宗教代表、皇后以及聯邦的官方代表連番登場,儀式環節之後的宴會時間纔是兩位準新人的表現時間。這時候,蘇菲皇后帶着到場的其他皇室成員和重要人物離開現場,很可能是直接返回“皇冠”號皇室艦艇去了。在那裡,他們可以相對放心地進餐和休息,不像在儀式現場時刻刻繃緊神經,防備着不止以什麼方式發生的襲擊。
目送這些大人物離開之後,魏斯感覺肩上的擔子減輕了大半。巴拉斯王子和他的準王妃還留在現場,諾曼帝國和自由聯邦的衆多官員、賓客已經飢腸轆轆,美味的餐點和誘人的酒水就在眼前,他們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兒有個無法徹底排除的隱患。
在全體安保人員的密切關注下,時間緩慢而堅定地流淌着,宴會現場並沒有任何異常發生,人們開始翩翩起舞,氛圍漸漸升溫。十點將近,一個巨大的轟響傳來,感官世界隨之劇烈地震顫,所有的窗戶玻璃都在瞬間崩裂,屋頂也被掀開了一角……
那些上過戰場的軍人和退役人員,對於這般情形莫不刻骨銘心。他們很清楚,這是劇烈爆炸纔有的可怕場景!
究竟發生了什麼?
幾乎從爆炸傳來的那一刻起,魏斯的思維就在飛速運轉着。在此之前,他和他的夥伴們考慮過襲擊的各種可能性,爆炸雖然是最容易聯想到的,但其實是最不容易發生的。在和平年代,爆炸物的來源也很廣泛,軍工企業、採礦場、黑市以及合法或非法的化學實驗室等等,但它們在運輸方面受到了嚴格管控,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貝拉卡瑟及其周邊受到軍方和地方警察部門的密切關注,諾曼人的情報網絡也在暗處發揮著作用。襲擊者是如何能夠搞到大量炸藥,在合適的時間以合適的方式送到貝拉卡瑟,這是個非常值得探究的問題!要知道貝拉卡瑟方圓百里都在諾曼帝國和聯邦軍的空中監視之下,諾曼人更是出動了實力不俗的空中力量,難道就是這支力量產生了異心,所以投入到這場襲擊戰中?可是,如果真是他們,哪怕只有一兩艘巡洋艦,也足以製造比這大得多的動靜來,甚至一輪炮火就把被貝拉卡瑟的大多數設施給摧毀掉。
貝拉卡瑟的航空港是按照商業貿易的需求來建設的,它不同於之前的要塞能夠抵擋重型火炮的轟擊,但舊要塞並沒有拆除,而是繼續發揮軍事用途,以及充當特殊情況下的避難所,。爆炸的餘威剛剛散去,魏斯和在場的聯邦軍官們便高喊道:“所有人不要慌,緊跟着我們的指示,通過隱蔽地道轉移到安全的掩體去!”
在場男士,有一多半都是軍人或退役軍人,在他們的努力下,現場很快疏散一空,而在撤離之前,魏斯透過窗口匆匆一瞥,外面的景象讓他的心臟差點驟停,因爲他看到諾曼人的“皇冠”號像是一頭被獵人射中的野獸,以不正常的角度躺在地上,艦身燃着熊熊大火。如果蘇菲皇后和一干皇室成員、宮廷重臣是在艦上,如果剛剛那場極其猛烈的爆炸是在艦內發生的,他們有可能已經悉數罹難了,而事態很可能走向一個無可挽回的地步,好不容易結束的戰爭又有可能重新啓動,這顯然是某些別有用心者希望看到的。
剛剛的爆炸應該是一次性的,隔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第二個爆炸發生,但就在魏斯透過窗戶探察外面的情形時,“皇冠”號上騰起一團明亮的火球,沉悶的轟響隨之傳來,這很可能是上面的燃料彈藥殉爆所致——它裝備了小口徑的自衛武器,有武器就自然有彈藥,燃料想必也已補充完畢,若前一次爆炸摧毀了它的自控系統,殉爆只是時間問題,那麼艦上人員的生還機率將會是非常悲觀的……
不確定接下是否會發生更加糟糕的情況,魏斯跟着衆人進入幽暗深邃的地下通道,他們很快來到堅固可靠的掩體。這時候,巴拉斯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惡狠狠地斥責着他的隨行人員。看到魏斯的身影,他怒不可遏地走了過來,用低沉的憤恨地聲音問道:“襲擊者是從哪來的?你們究竟幹了些什麼?”
魏斯不確定他是否知曉“皇冠”號的狀況,出於安撫的目的,他以官方的口吻說道:“抱歉,王子殿下,雖然我們之前已經竭盡所能地進行防範,但襲擊者的這種方式還是讓我們猝不及防,我們很快就會調查清楚究竟發生什麼,此刻希望您給予更多的耐心,不要輕易的做出任何決定。”
巴拉斯王子瞪着他看了幾眼,又轉過頭看了看驚魂未定的古妮薇爾,周圍還有不少格魯曼家族成員。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情緒迴應道:“好吧!我給你們時間,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而不是……”
最後幾個詞,他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但透過他的口型和眼神,魏斯猜出了內容——開戰的口實!
如果只是憤怒之人的口不擇言,魏斯可以權當沒發生過,但巴拉斯何許人也?名義上,其權柄位於皇帝、皇儲之後,在覈心圈排在第三檔,但他貴爲總參謀長,和平時期是諾曼軍隊發展戰略的策劃者和執行者,能夠對戰爭與和平的走向施加重要的影響。當軍隊首腦不遺餘力地鑄劍開鋒,無疑會極大地提高執劍者動用武力的傾向。
不多會兒,雙方人員陸續從外面帶來消息,事實愈發清晰:襲擊者很可能是趁“皇冠”號抵達貝拉卡瑟並補充燃料補給的機會對它動了手腳,導致它發生猛烈爆炸,眼下唯一的好消息是,蘇菲皇后一行人當時尚未登艦,爆炸雖有威脅,但至少性命無虞。
得知蘇菲皇后只是受了些許驚嚇,巴拉斯看起來如釋重負,可是當他跟魏斯的目光相交時,後者分明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種遺憾的神情。
爲了地位和權力而借敵人之手弒殺兄長,這樣的人何等冷酷無情?雖說蘇菲皇后是他的生母,但如果她是通往王座的最大阻礙,再冷血一把又如何?這樣的橋段,在漫長的歷史上已經不止一次地發生過……
諾曼皇室的骯髒殘殺,魏斯無意涉足,甚至不想多做評價,哪怕牽連到古妮薇爾的終身幸福,也不是他能夠改變的,但事情偏偏發生在洛林之地,作爲洛林州長官,他沒法像鴕鳥一樣把腦袋埋進沙子裡,必須直面陰謀,讓任何栽贓洛林乃至聯邦的陰謀詭計通通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