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這種狗血的劇情,顯然不會發生在極度看重名譽和顏面的諾曼帝國皇室,但這並不意味着一切都將在風平浪靜中進行。在奧克塔薇爾跟巴拉斯王子的那番談話後不久,負責情報工作的兩名軍官找到魏斯,他們滿面愁容的說,從秘密渠道得到的消息表明諾曼帝國的反對勢力正在實施一場可怕的刺殺行動,力圖將皇后和巴拉斯王子幹掉。事情如果發生在貝拉卡瑟,發生在聯邦境內,那無疑會引發一次非常可怕的國際大事件,矛盾之激烈,完全有可能演變爲戰爭,這使他們兩人感到難以承受的巨大壓力。
說起來,這兩位軍官絕非泛泛之輩,其中一位有着一個魏斯非常熟悉的姓氏,龐克。他是老龐克將軍的長子,人們習慣於稱他爲“小龐克”。小龐克如今是中校軍階,在不顯山露水的軍事情報部任職。另一位軍官是跟魏斯齊名的戰爭英雄斯卡帕,此人在戰場上非常驍勇,曾率領突擊隊擊破敵人的防線,併成功襲擊了敵人的兵團指揮部,戰後轉入聯邦安全監察部,以嚴厲和不近人情而著稱。
小龐克的綽號是“幽魂”,而斯卡帕的綽號是“判官”,一個在暗,一個在明,一個以柔克剛,一個剛硬無比,兩人組成臨時搭檔,似乎也不失爲一種互補的搭配。
在魏斯的據理力爭下,軍官們同意讓奧克塔薇爾加入這個意義非凡的話題討論——她雖然是特勤部隊派來協助做好安防工作的,但一來隸屬的部門不同,二來她是格魯曼家族的一員,有些事情通常會避開當事人及關係親密者。
“消息確鑿嗎?”
奧克塔薇爾上來第一句話便問。小龐克和斯卡帕面面相覷,秘密渠道傳的消息,再確鑿也只是消息,沒有直接的證據。她問這個問題,潛臺詞是“如有直接的證據,應該立即提醒諾曼人轉移訂婚儀式的場地,或以其他的方式進行替代,而如果沒有有力的證據,就得斟酌以何種恰當方式提醒諾曼人了。”
從兩位軍官的反應來看,魏斯知道這事沒辦法拿上臺面,即便要提醒諾曼人,也只能旁敲側擊,至於他們如何運對或者完全不予理會,是聯邦方面無法把握的。既然貝拉卡瑟是洛林的地面,防止出現惡性事件也是洛林州政府的份內之責。他冥思苦想,然後對軍官們說:“我有幾個主意,其一叫做打草驚蛇,故意展開搜查和追蹤散佈消息,讓試圖搞破壞的以爲我們已經盯上他們,讓他們投鼠忌器,停止行動,主動撤離。其二叫做以靜制動,密切關注周圍的情況,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進行排查,找出可疑人員並進行重點盯防。其三叫做故佈疑陣,故意讓諾曼人感覺有人要搞破壞,好讓他們知難而退,因爲破壞行動是我們製造的,而且沒有發動,所以能夠將影響力降到最低……你們覺得如何?”
聽了魏斯的建議,兩位軍官乍一開始瞪大了眼睛。按照常規思維,他們能可不作爲,也不能擅作主張,尤其是用這種劍走偏鋒的怪招,簡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是細細一想,這就如同戰場上的某些大膽策略,看似九死一生,實際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兇險。
奧克塔薇爾點了點頭,率先說道:“如果沒有別的辦法,我覺得第三種也不失爲一種值得冒險的舉措。”
“那就這麼幹吧!讓諾曼人知難而退,省得給我們製造麻煩,那原本就是他們內部的矛盾,應該由他們自己去解決。”驍勇的斯卡帕跟着明確了自己的態度。
“那些諾曼皇室的反對者之所以要選擇貝拉卡瑟,就是想要製造激烈的衝突好掩蓋他們的行徑,趁亂謀取利益,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小龐克表態贊同,但話裡不留任何的把柄,讓人不得不欽佩他超乎年齡的老練。
因爲諾曼皇室成員的到來,貝拉卡瑟早已是嚴密戒備,而這種戒備是由雙方協商一致,共同來承擔的。在這其中,諾曼人派來了他們神秘而精銳的內衛部隊,而聯邦方面出動了特勤部隊和安全監察部的武裝監察員,在這些精銳的力量之外,原有的安保力量都撤出一線,轉爲外圍的警戒。
在諾曼皇室抵達的第二天下午,離儀式正式開始還有幾個小時,在預定的儀式現場,當雙方的警衛人員例行對所有的桌椅和設施進行安全巡查時,聯邦方面發現了一枚藏在椅子下面的炸彈,這一發現有如一聲晴天霹靂,讓負責現場安保的人員大爲驚慌。要知道這枚炸彈距離舉行訂婚儀式的觀禮臺只有一步之遙,雖然炸彈威力不大,但如果在儀式現場發生爆炸,不僅諾曼帝國的皇后和衆多嘉賓有可能受到侵襲,接下來所造成的混亂還會給一些有所圖謀者可趁之機。
隨着這枚炸彈的出現,整個貝拉卡瑟明明沐浴在陽光下,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雲似的。僅僅半個小時之後,魏斯、奧克塔薇爾、小龐克以及斯卡帕都出現在了諾曼人管理區的會議室裡,諾曼人的現場總負責人——宮廷侍臣莫拉卡伯爵召集了這次會議。
這位宮廷侍臣以一種極爲憤怒的口吻向衆人通報了發現炸彈的情況,並指責這是對諾曼帝國皇室的藐視和挑戰。無論它來自何方,是諾曼方面,還是聯邦方面,亦或是其他國家幕後指使,諾曼帝國都會追查到底,讓意圖破壞者付出沉重代價。
下午在訂婚儀式準備現場發現了那枚炸彈,此刻就靜靜的放在衆人面前的桌子上。從構造來看,它屬於最簡易也是最可靠的那種,即由炸藥、導線以及定時裝置構成的。從炸藥分量來看,大概跟一枚波米彈的裝藥量相當,爲增加殺傷力拌入了鐵削碎片。現在,它被解除了引爆裝置,不具備原有的威脅,但如果用明火將其點燃,還是可以讓在座衆人喝上一壺。
循着之前商量的結果,魏斯不慌不忙地說,其實之所以能發現這枚炸彈,是因爲聯邦方面從隱秘渠道得到了一些警告,但這些警告並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也沒有明確的指向,目前還僅僅是一條線索。現在來看,炸彈印證了警告的真實性。有鑑於此,洛林聯邦州政府鄭重提出建議,希望諾曼方面能夠延遲或者取消今天晚上的訂婚儀式,請諾曼帝國的皇室成員以及重要賓客先行離開,由雙方聯合對整個貝拉卡瑟進行仔細的排查和清理。
諾曼人那位高冷的宮廷侍臣哼了一聲,以一種不容商議的口吻說道:“在諾曼帝國的歷史上,還沒有出現過因爲受到威脅而取消或推遲的重要典禮的情況。這對我們來說是無法接受的,哪怕刺殺者就潛藏在人羣之中,我們也不會有絲毫的退讓,這是我們的意志和品格所決定的。”
緊接着,他又補充道:“我們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盡一切可能保證現場的安全,並且時刻準備好用我們的胸膛爲我們所效忠的皇室阻擋襲擊者的槍彈,哪怕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魏斯無言以對,而到場的聯邦外交部官員表示,如果諾曼方面堅持按原定的時間和場地來舉辦這場訂婚儀式,聯邦政府有必要申明——我們已經盡力所能及的一切努力阻止惡性事件的發生,保護到場主賓的安全,如果發生不可控的意外,我們只能感到遺憾,這並非聯邦方面的主觀過失或是有意爲之,因爲從現有的情況來看,襲擊者極有可能是來自於諾曼帝國內部。
“感謝您的好意!”那位宮廷侍從以一種冷靜的,幾乎毫無情緒的口吻說道,“如果今日之事經過查證,確實跟聯邦方面沒有直接關係,我們絕不會向你們推卸責任,但反過來,這並不能夠成爲你們洗脫嫌疑或是責任的藉口。”
臨時會議就在這樣一種不好不壞的氛圍中結束。諾曼人加強了戒備,聯邦方面也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在幾乎是地毯式的反覆清查下,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嚴密戒備下,訂婚的儀式終究還是隨着夜幕的降臨而拉開了序幕。
帶着極度警惕和緊張的心情,魏斯站在燈火通明的臨時禮堂裡,看每個人都覺得有可能是襲擊者,但卻又無法做些什麼——此時在他的特殊視野裡,諾曼人大多是白色虛框,其中也有一些是紅色,但是並不意味着那些紅色就是襲擊者,因爲站在他的立場上,敵對人員意味着對聯邦不懷好意,而不是對諾曼皇室不懷好意。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以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無法使用自己的特殊視野來甄別襲擊者的身份。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以正常的軍人的視角去審視現場,去觀察每個人的神態和動作,試圖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疑的對象顯然不侷限於在場的賓客,所有的輔助人員以及能夠接觸到這次訂婚儀式的所有人員,都存在作案的潛在可能,至於動機,那是錯綜複雜的,事情的根本難以調查清楚,只能將每一個人的列爲懷疑對象。
應諾曼方面的要求,這場訂婚儀式由諾曼人派來的團隊負責餐飲酒水,所需物資也全部從諾曼帝國運來。在儀式進行之前,所有的餐點都已經就位,總共有184名後勤人員——包括60名進入儀式現場的侍者,爲兩百多位賓客提供服務。只要有哪怕一位侍者是心懷不規則,便有可能將危險的爆炸物甚至是毒藥帶到儀式的現場來。如果是致命的化學毒藥,哪怕只有微量,也可能造成重要人物的死亡,而這種微量是很難通過常規的檢查來防範的。
毒藥不同於毒品,即便是將嗅覺靈敏的獵犬帶來,也未必能夠起到作用。諾曼方面似乎已經給重要的賓客和皇室成員做出了提醒,他們幾乎全場都沒有任何飲食,但按照慣例,他們要爲新人舉杯。魏斯警惕地盯着所有人手中的酒杯,唯恐他們之中有人在飲酒之後出現意外,好在這種情況始終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