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流軍官的指揮和一流艦員的操控下,聯邦軍性能最爲優越的運輸艦以鸕鶿捕魚的迅敏姿態降落到了堅實的地面上。魏斯原本以爲這就是一場生死時速的較量,一場別開生面的競賽,可運輸艦剛着陸,一個極其不友好的聲音就從上方傳來,刺眼的光芒旋即綻放在深邃的夜空中……對聯邦軍官兵而言,這枚突如其來的照明彈,就像是行竊者不慎觸發了警鈴,雖然並不意味着他們要立即完蛋,亦或是即可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但每個人都不由得感到緊張、驚惶、不知所措。
照明彈的光耀還未消去,炮彈便破空襲來,儘管只是孤零零的一發輕量級炮彈,躍然而起的光焰和黑煙卻讓魏斯心頭一顫。他忙不迭地四下觀望,很快在湖面上找到了“罪魁禍首”:一艘體型不大的水面艦艇,一艘在湖面活動的巡邏炮艦!
運輸艦飛過湖面的時候,魏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艘敵方飛行戰艦上,以至於忽略的湖面上可能存在的威脅。邏輯上,特勤部隊之前掃蕩小鎮及湖畔碼頭,就已經把敵人的各種力量給清除掉了,從組織轉移到運輸艦飛來,此間有一個多小時,殘存的小鎮守軍或溜之大吉,或設法破壞,豈會隱藏得如此之深的狡黠敵人?可是,他轉念一想,確實有一種符合邏輯的可能性:這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湖泊,湖對岸有人居住。既然這小鎮是個特殊區域,駐軍必然控制整個湖泊,以可行的方式展開警戒巡邏——這極有可能是一艘因爲執行巡邏任務而離開小鎮的炮艦,因而躲過了聯邦軍特勤部隊的突襲。艦員們或是察覺到情況不妙,或是正好返航歸來,發現聯邦軍的運輸艦,進而用照明彈探察敵情、用艦炮展開攻擊。
事到如今,魏斯沒把自己困在懊惱與自責之中,而是冷靜地判斷形勢。就眼前的局面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湖面的敵方炮艦,也不是距離尚遠的敵方巡防艦,而是“心魔”。他知道哈萊格斯少校重任在肩,壓力頗大,也察覺到他的躊躇與彷徨,這個時候,他不得不以軟硬兼施的手段威迫少校保持鎮定:他拔出了手槍,嘴上說着“不用擔心,我來對付敵人”,身體卻很誠實地站在原地,槍口只需要稍稍偏轉一點就可以對準少校……
少校看了看他手裡的槍,知道這玩意兒不只是用來對付敵人的。雖然出於本位主義的考慮,他應當竭盡全力保證這艘運輸機能夠回去,然而在眼前的這種形勢下,他也沒辦法做到獨善其身。於是,他對魏斯說:“好吧,但願我們運氣不太差!”
“狹路相逢勇者勝!”魏斯鼓勵道,“我們必須勇敢的戰鬥下去,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一直等到奧克塔薇爾來到指揮室,魏斯才匆匆前往位於運輸艦側舷的炮位,跟艦員們一起投入戰鬥。隨着飛機技術的發展,作戰飛機的威脅已經超過了以往的飛行戰艦,所以,專用運輸艦也必須配備能夠應付敵方飛機的武器,包括機關炮、機關槍還有一些輕型速射炮。來之前,魏斯已經詳細瞭解了這些運輸艦的武器配置和技術參數,他很清楚自己現在能夠利用什麼,能夠做些什麼。在他的特殊視野裡,湖面那艘炮艦並不算強大,從戰鬥數值估計,也就是一門輕型火炮加兩三挺機關炮、機關槍,戰鬥人員十來個。也許,他們在運輸艦到來之前就已經趕回來了,發現小鎮已經被佔領,以他們這點兒戰鬥力,還不夠襲擊者塞牙縫的,所以選擇了暗中觀察,等到他們發現敵人運輸艦來了,看那架勢是要從這裡直接救走重要任務,就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魏斯報出明確的射擊參數,艦員們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在這黑漆漆的夜裡確定目標的方位和距離,但還是照做了。機關炮咚咚咚地嘶吼起來,可是一番射擊之後,特殊視野裡的敵艦沒有任何減損,這也就意味着他們的炮彈始終沒有取得命中。這門使用彈夾供彈的大口徑機關炮,理論射程超過一萬尺,威力足以擊穿當下任何一款飛機或是戰車。現在看來,它的戰鬥發揮並沒有達到理論的最佳水平。
利用照明彈探察敵情之後,那艘諾曼炮艦的炮彈以每分鐘兩到三發的速度不斷襲來。因爲距離太遠,他們的射擊也沒有什麼準頭而言,可是炮彈落入小鎮,卻成了不折不扣的殺人兇器。準備離開的,決定留下的,只要被這炮彈盯上,都有可能隨時喪命。對於這點,魏斯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他只能一邊指揮艦員們射擊,一邊期盼着剩餘的目標人員和特勤部隊官兵能夠儘快登艦。過了一會兒,奧克塔薇爾突然出現在他旁邊。
“情況怎麼樣?”
“我們在努力控制局面。”魏斯回答說,“我們面臨的敵人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但不能有任何的閃失,要是動力或是其他什麼系統出了問題可就麻煩了。我在這盯着,不用擔心……得讓他們沉住氣,等大夥上來再起飛。”
不知不覺間,撤離行動已近尾聲,非戰鬥人員都已登艦,一些在鎮子外圍警戒的特勤部隊官兵正從各個方向趕來。戰艦開始晃動,表明它的浮空系統正在運轉,好在它沒有立即爬升,而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離地,在此過程中艙門繼續保持開啓,不斷有特勤部隊官兵趕到並登上戰艦。
敵人在湖面的那艘炮艦雖然不能進行精確的瞄準定位,但射擊的次數多了,還是出現了第一次命中:呼嘯而至的炮彈擊中了運輸艦前部。這種威力的炮彈不至於破壞這艘運輸艦的主體構造,但足以在外殼上打開一個口子,進而引發內部的設備損傷和人員傷亡。
這一發炮彈,對魏斯所在的炮位幾乎沒有構成任何威脅。他無暇探察己方運輸艦的損傷情況。在地面人員基本登艦的情況下,頭號威脅是湖面上的敵方炮艦,第二威脅則是從空中不斷逼近的敵方巡洋艦。這艘運輸艦很快離開地面,按原定計劃往湖的另一邊飛去。這樣一來,他們跟那艘開火偷襲的敵方水面炮艦距離開始拉近。魏斯指揮艦員們壓低機關炮的炮口,同時招呼其他幾門機關炮的炮手朝這個目標開火。艦員們也意識到目標變近了,他們終於可以把對方胖揍一頓,所以紛紛操縱武器向湖面上那個炮焰閃爍的位置開火。
不多會兒,魏斯觀察到敵人的炮艦開始出現損傷,那可憎的炮火也隨之停了下來。這場短促的戰鬥雖然沒有耽誤轉移的時間,卻給這裡所有人造成了心理上的衝擊,使得氛圍變得無比緊張。魏斯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得天空中傳來了炮彈的呼嘯聲。他知道,己方運輸艦已經快要進入另外一艘敵艦的射程了。那可是真正的飛行戰艦,不容小覷的威脅!
解決掉了來自湖面的威脅,魏斯和奧克塔薇爾回到指揮室,哈萊格斯少校的表情似乎不太好,莫非剛纔跟奧克塔薇爾發生了什麼爭執?不管立場有什麼區別,大家此時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應當齊心協力,祈禱不要有壞運氣出現纔對。
見兩人進來,哈萊格斯少校盯着魏斯,有些生氣的說:“敵艦來得比我們想象的快,以你的能力,應該是能夠判斷到的吧!”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魏斯並沒有承認,而是辯解道:“我從來沒有接受過飛行部隊的正規訓練,之前我所有的判斷是基於一名軍人的觀察與判斷,但是人就會犯錯,我也不例外。”
少校顯得很不滿意:“可是,你們的每一個判斷和決定,都關係到這裡幾百條人命。不管是你們花巨大代價救出來的目標人員,還是我們自己的軍官和士兵,皆繫於此。”
魏斯有意轉移話題:“我的視力確實要比常人好一些,能看到比較遠的地方,但效果肯定比不上最好的望遠鏡。不管那艘敵方飛行戰艦是老式艦艇還是新型戰艦,我們就按計劃繼續往前飛,等獲得了足夠的速度和高度,再繞個圈子往北飛,讓敵人捉摸不透我們的航線。”
這個建議是客觀的,然而少校拿出了運輸艦指揮官的驕傲與擔當:“好了,你們不用管這些了,接下來的局面由我負責。”
魏斯與奧克塔薇爾相互看了看,對方說的也在理。按照原來的計劃,一旦所有人員都登上運輸艦,確實事情該有運輸艦的指揮官來接管。不過,他們並沒有打算離開指揮室,而是繼續呆在這裡而是靜觀其變。
不多會兒,夜空再度被照明彈的光芒所映亮,它顯然是從那艘諾曼飛行艦艇發射的。當肉眼適應了這種炫目的光亮,魏斯突然發現指揮室外面飄蕩着縷縷黑煙,這讓人不由得緊張起來。緊接着,有軍官來報告說,敵人的炮彈打壞了運輸艦右舷前部的油艙,隨後引發了火災。艦員們正在在滅火,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這個時代的飛行戰艦,跟魏斯所知的地球文明史上那些工業時代的水面艦艇都屬於鉅艦大炮主義的產物,除去浮空動力部分,本質上大同小異。飛行戰艦需要具備全向的射擊能力,同時也需要考慮各個方位的防護能力,因此,能夠發揮一定防護效能的燃料倉也被置於外壁與內艙之間。燃料倉被擊穿,引發火勢是戰鬥中最常見的狀況之一,問題可大可小。除了火勢本身之外,運輸艦燃料的損失,對飛行路線和策略決策亦構成了一定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