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的時候,魏斯的週末和假期,不是在勤工儉學,就是泡在圖書館。書庫裡上千本名人傳記,畢業前他居然拜讀了一半以上,在這其中,印象最爲深刻的莫過於歐洲戰神、法蘭西皇帝拿破崙一世。幾個不同版本的拿破崙傳記,評述視角不盡相同,剖析方式各有千秋,但有一點,對於他無與倫比的軍事才華,必定是仰慕、欽佩、讚歎不已。這個出身於科西嘉島的意大利小個子,憑着土倫之戰的表現聲名鵲起,而在土倫之前,他的生活狀況可說是一塌糊塗,不但囊中羞澀,軍中前途看起來也是黯淡無光,土倫一戰,他聲名鵲起,一飛沖天,短短几年就從一個微不足道的炮兵軍官成爲了法蘭西的主人……那時候,魏斯視拿破崙爲偶像,夢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自己的土倫找到正確的人生方向,在穿越到奧倫斯星球后,這種夢想有增無減,特別是在進入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後,這種成爲救世主的嚮往愈發強烈。可是,從北方邊境戰役到貝拉卡瑟隘口,從薩姆巴拉河到斯蒂霍芬,他全力以赴,並且充分調動思維,雖有不錯的表現,但跟期待中的力挽狂瀾還差了遠。
歷經波折來到奧城,這裡,會成爲自己的土倫麼?
魏斯無暇多想,如漲潮的海水般漫涌而來的諾曼軍隊,終於推進到了他的防區。不多會兒,數十名裝備精良、行動敏捷的諾曼士兵,越過炮火轟塌的圍牆衝了進來。
“開火!”
魏斯一聲令下,聯邦軍士兵們槍炮齊發。一轉眼的功夫,越過圍牆未至廠房的諾曼士兵幾乎一個不落地變成了死屍,但殺敵的快意只持續了片刻,諾曼人的密集槍彈便把防守廠區的聯邦軍壓的擡不起頭來。從車輛的機械轟鳴聲辯識,諾曼人的戰車部隊迅速越過外圍防線,跟隨步兵部隊戰鬥在第一線。
不出所料,諾曼軍隊再次越過圍牆時,至少有三輛裝甲戰車在街道上游弋,在這種近距離的戰鬥中,它們的大口徑機關炮威力十足,正對諾曼軍隊突破口的聯邦軍士兵要麼冒死開火,要麼放棄射擊,寄希望於別處陣地的同伴用交叉火力阻擊敵人,這樣的話,他們可以避敵鋒芒,瞅準時機甩一波雷,用盡可能低的傷亡化解敵人的第二波進攻。
諾曼軍隊可不是一羣蠻牛,他們卓越的技戰術水平已在兩次大戰的各個對手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而且像刀刃一樣越磨越利,這可能是讓對手最爲絕望的地方。
經過第一波進攻的試探,諾曼人不但以猛烈而精準的壓制火力覆蓋聯邦軍的防禦工事,越牆進攻的士兵以果決的姿態和迅猛的動作衝過了缺少遮蔽的開闊區域,抵近幾成廢墟的生產車間區,此間只損失了區區數人。廢墟間的亂戰,諾曼士兵熟練地交替掩護,時而起身射擊,時而貓身甩雷,時而正面突擊,時而迂迴作戰,令防禦者疲於應付。
在廠區中央的戰鬥掩體裡,魏斯憑藉自帶技能,精確地觀察到敵人的攻勢,他果斷下令道:“傳令兵,通知第3分隊撤出陣地。懷斯,等所有人撤離之後,引爆炸藥。”
話音剛落,身手矯健的傳令兵沿着預設的聯絡線路奔向正處於激戰狀態的生產車間區。片刻過後,一羣黑影從避開敵軍槍彈的角落撤離。隨着正面防禦火力的停止,進入坍塌廠房區域的諾曼人可以明顯感覺到阻力驟減,但他們沒有察覺到對方的“陰謀”所在,因而興高采烈地接收了守軍讓出的陣地。匍匐在黑暗中的爆破手靜靜地觀察着戰鬥的變化,在幾個己方戰鬥人員相互攙扶着離開廠房後,他打着打火機,點燃導火索,像是欣賞藝術品一般,緊盯着那迅速向前延伸的火花……
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將數十名諾曼士兵盤踞的生產車間區變成了火海。引發爆炸的,是聯邦軍士兵們事先佈設在那裡的炸藥和炮彈,它們被妥善安防在瓦礫堆、排水溝以及毀損的機器設備裡,用快速導火索連接。這一通爆炸,威力當然比不上諾曼軍隊的大規模炮擊,跟炸塌格魯曼大廈的爆炸也相去甚遠,消滅形如蟎蟲難以驅除的諾曼士兵之餘,它的效用無非是將近乎廢墟的廠房徹底變成了廢墟。廢墟,是這巷戰中的天然陣地,只要妥善加以利用,可以爲防守提供不小的的助力。
這意想不到的陷阱,直接讓諾曼軍隊的這一波進攻土崩瓦解。不過,這兩記老拳顯然還不夠重,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和第二次單點突擊,諾曼人投入的兵力不多,加起來也就損失了百來號人,還遠不足以令他們知難而退。趁着敵人短暫的進攻間隙,魏斯對防禦部署進行了微調,讓駐防在物料倉庫區和裝卸貨場區的第2分隊調出半數人馬,換下跟敵人交過手的第3分隊,重新填補北側生產車間區的防禦空缺,並讓先前暴露了火力位置的幾個機關炮組就近調換射擊陣位。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在這場戰役中已經牢牢掌握主動權並且十足強勢的諾曼軍隊捲土重來。三輛輪式裝甲戰車直接撞倒圍牆,開進廠區,在它們的掩護下,諾曼步兵彷彿是一羣爭相遊向產卵地的大馬哈魚,以看似無序的隊形不顧一切地衝進廠區,朝着任何可以臨時棲身的掩蔽物奔去。這個時候,守軍自是火力大開,但他們的機關炮和機槍火力點旋即遭到敵方裝甲戰車的攻擊——它們有的裝備了機關炮,有的搭載了短管火炮,而且除了三輛暴露在視野中的,圍牆之外還有好幾輛。
這是針尖對麥芒的拼鬥,是你死我活的搏殺,任何一方都不會心存幻想。聯邦軍這邊,無需魏斯調度,大口徑機關炮的火力紛紛傾瀉到進入廠區的諾曼裝甲戰車身上。它們的防禦特點恰如山中的鬣齒獸,頭硬、腿壯、腰軟,妥善部署的交叉火力正好有剋制它們弱點的機會。在聯邦軍的集火攻擊下,那些諾曼戰車一輛接着一輛被打啞,一輛接着一輛被打爆,但前線火力支點的覆滅,並沒有讓突入廠區的諾曼士兵放棄進攻。在守軍火力被吸引的這段時間,至少有一個連的諾曼步兵衝過了易受阻擊的開闊地帶,一部分抵達了剛纔“吞噬”了他們好些兄弟的生產車間區,一部分抵近廠區西側的爐火廠房。
這次有了前車之鑑,諾曼人的攻勢明顯放慢了節拍,這讓處於防守地位的聯邦軍官兵感覺壓力相應減小了一些,但是隨着戰鬥的進行,他們漸漸意識到,這是一種可怕的錯覺:諾曼人只不過是改變了一種戰術策略,從強勢平推變成了靈活進擊,由鐵錘砸核桃變成了尖刀剔牛骨。他們三五成組,逐次佔據那些進可攻、退可守的陣位,不斷向守軍縱深滲透。只要守軍開火,多個戰鬥小組從幾個方向同時壓制,掩護距離最近的同伴抵近目標,甩幾顆菠米彈過去,迅速後撤一段距離,尋找下一個攻擊目標,再以相同的方式予以定點清除。
諾曼人的這種戰鬥模式,用驚人的耐心和技巧,將步兵近距離協同作戰的效率提高到了一個可怕的極致。由於敵軍的戰線拉得很開,而且相互錯開,魏斯若是故技重施,安排守軍撤離並引爆預設炸藥,只能幹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敵人,爆炸過後,諾曼人會以更快的速度進入到解除了爆炸危險的區域,從而搶佔有利陣地,一步步把守軍逼到絕境。
所幸魏斯留了一手,他從輕傷員當中徵募了8名射手,給他們配發了帶瞄準鏡的格魯曼狙擊步槍,將他們安排在射界較好的隱蔽位置,要求他們不見紅色信號彈不開槍,見了紅色信號彈,循着信號彈的方向展開“狩獵作戰”。除了這些名自認爲射術較好的自願者,他還挑出2名在前期射擊訓練中表現出色的小夥子,安排他們擔任“遊擊獵手”,允許其在防區範圍內自由選擇射擊陣位,以諾曼軍官和士官爲優先目標,在戰鬥中進行自由發揮。
形勢不容遲疑,魏斯親自將紅色信號彈打了出去,零落的步槍聲在這吵雜的戰場上並不突出。臨時擔任狙擊手的輕傷員們,射擊準頭當然達不到百步穿楊的程度,但趁着諾曼人還沒有摸清情況,他們肆意開火,幾分鐘下來,斃傷諾曼士兵多人,硬生生遏制住了他們遊刃有餘的滲透攻勢,將餘下的諾曼士兵卡在原地,讓他們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不知不覺間,圍繞廠區展開的正面交鋒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人數遠遠少於對手的聯邦軍隊,以沉穩而從容、堅定且驍勇的姿態,挫敗了諾曼軍隊不斷翻新“花樣”的攻勢。看着敵人滿地屍骸,而己方損失頗低,守軍官兵們信心陡增,殊不知敵人多路並進,在奪取相鄰街區和廠區之後,已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如若四面齊攻,必定讓他們蒙受重壓,而且,諾曼人只差最後一兩個守軍據守的樓舍,就能完全切斷他們在地面上的退路。
唯獨魏斯一人,將這岌岌可危的形勢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