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斯特國境防線的塹壕裡,疲憊不堪的聯軍士兵們紛紛站了起來。對他們來說,這個消息如同久旱之地響起了隆隆雷聲,讓身處絕境中的人們看到了希望。
“第4兵團?第1軍團的鐵拳兵團?他們從西線過來增援我們了?”魏斯身旁,巴斯頓軍校三年級生哈特-雷索斯喃喃自語道。
上一次春季大會操,第1軍團扮演的進攻方表現相當出彩。作爲第1軍團的四大王牌兵團之一,綽號“鐵拳兵團”的第4兵團坐鎮左翼,曾令兵力數倍於己的防守方鎩羽而歸。這支戰功赫赫的陸戰部隊長期駐守在西部國境線,那裡的自然環境固然惡劣,但將士們裝備精良、訓練充足,加上後勤保障到位,所以一直保持着旺盛的鬥志。在上一場戰爭中,第4兵團多次跟諾曼軍隊交鋒,兩度在關鍵性的戰役中勝出,是聯邦軍隊裡少有的能跟諾曼軍隊媲美的精銳之師。
長年戍邊的第4兵團,戰鬥力和意志力當然不是那些普通戰鬥師能夠比擬的。經歷了此前艱苦卓絕的拼殺,魏斯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考慮戰爭大局了,只希望北上增援的聯邦軍隊能夠儘早掃清障礙,疏通國境防線與後方的陸上通道,接應出境作戰部隊撤回本土。
起身之後,魏斯環顧四周,而後眺望南面。在聯邦境內空降登陸的諾曼帝國皇家第1陸戰師固然驍勇,可這一日兩攻,已經讓他們拼盡全力,在利用夜間進行兵員彈藥的新一輪補充之前,他們不太可能再發動第三次進攻了。
見南面山林沒有異常情況,魏斯仰頭看天。關鍵時刻得到了己方飛機的支援,聯邦軍地面部隊非常艱難地守住了國境防線,但在空中,聯邦艦隊卻再次落敗。12艘飛行戰艦有5艘戰沉、4艘遭重創,基本失去了戰鬥力,而諾曼人僅僅戰沉3艘、遭重創2艘。所幸的是,聯邦派出了由2艘裝甲艦壓陣的後援艦隊,諾曼艦隊主動脫離戰鬥接觸,只遠遠保持監視。此後聯邦戰艦對山林地帶的諾曼軍隊進行了短暫的炮擊,之後諾曼人的後援艦隊趕到,雙方艦隊重新轉入對峙。
從黃昏直至入夜,雙方空中和地面部隊未再有新的動作。
夜深人靜之時,夜空突然被炮火映亮,發生在國境防線以南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夜。黎明時分,一隊身穿聯邦軍服的騎兵出現在陣地對面的樹林外,見此情形,國境防線的聯軍守衛部隊沸騰了。
是夜,聯邦軍第4兵團用他們的“鐵拳”擊敗了諾曼帝國皇家第1陸戰師,爲北上增援部隊開闢了陸上通道。儘管諾曼帝國的“魔鬼師”並沒有被徹底殲滅,而是化整爲零,繼續襲擾聯邦軍的後勤補給線,但對於國境防線守軍以及從威塞克斯回撤的出境作戰部隊來說,這場戰鬥讓他們的處境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
第4兵團開抵國境防線這天傍晚,巴斯頓學生團接到指揮部的命令,全體收拾行裝,搭乘運輸艦撤往後方。
國境防線上,聯邦軍各部並肩奮戰多日。在戰鬥最激烈、最殘酷的時刻,他們不分彼此,相扶相依,一起熬過了黎明前的黑暗。當巴斯頓學生團的年輕官兵們列隊從己方防區經過時,將士們紛紛起身相送,眼神中充滿了敬意。
登艦離開之前,魏斯和奧托-倫德斯仔細清點人員。在戰鬥打響之前,巴斯頓軍校的教員、督察員以及學員五百餘人,加上戰時補充的一千多名預備兵,總共兩千四百多人。短短一個多星期過後,陣亡、失蹤、重傷等原因減員近九成,如今只有區區311人得以昂首離開,而這311名官兵中,除去戰時調配的軍官以及動員徵召的預備兵,來自巴斯頓軍校的僅爲137人。
夜幕降臨後,一艘輕型運輸艦飛臨防線,降落在坑坑窪窪的陣地上。巴斯頓學生團的殘存人員排成三列縱隊,默默無語地依次登艦,直到坐在了艦艙座位上,纔有人透過舷窗眺望即將告別的國境防線。
半個多月前,當巴斯頓學生團以齊整的隊列和飽滿的精神開抵此地之時,恐怕沒有人料想到,他們將會在這裡經受一場煉獄般的考驗,而昔日的同窗好友,將會有許多人永遠留在這裡……
伴着沉悶的機械轟鳴聲,運輸艦飛離地面。靠着輕微顫動的艙壁,魏斯百感交集。戰爭剛剛開始,巴斯頓學生團就已經被嚴重打殘了,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的命運?補充兵員,重新整備,亦或是分拆開來,將學員們作爲見習軍官派往各級參謀指揮部門?
閉上眼,難以忘懷的那些血腥戰鬥場面歷歷在目。縱使筋疲力竭,整個人睏倦到了極點,也難以踏實入眠。一路上,魏斯兩次從血腥夢境中驚醒,又兩次在彷徨躊躇中睡去。
經過了六個多小時的飛行,運輸艦終於降落在了位於奧城以北300多裡的霍芬蒂斯軍事基地。此地去往北部國境防線和西部國境防線都是1400多裡,是一處較爲重要的軍事據點。
在這距離前線一千多裡的大後方,不會有突如其來的槍炮聲,更不會時刻跟死神相伴。抵達臨時宿營地之後,魏斯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一身乾淨衣服,躺在行軍牀上,總算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早餐後,巴斯頓學生團倖存的連以上軍官以及督察人員被召集起來。在用作會議室的營帳裡,他們很是驚訝地看到了卡佩斯上校以及他麾下的兩名少校軍官,還有盧恩-施密特等5名擔任軍官職務的軍校同僚。這些人大多負了傷,卡佩斯的腦袋和胳膊還纏着繃帶,盧恩-施密特拄着柺杖。原來,編入杜爾姆戰鬥羣的部隊被諾曼軍隊擊敗後,倖存者有的撤回到了國境防線,有些跟隨友軍南撤,還有些被諾曼人截斷了退路,歷經千辛萬苦才突圍而出。除去被諾曼軍隊俘獲的和重返國境防線的,得以倖存的共有57人,而先期從國境防線撤離的62名重傷員有8人不治身亡,如此算來,巴斯頓軍校此次編遣學生團出戰,生還率在45%左右——具體數字取決於被諾曼軍隊俘獲人員的數量,準確的說,是戰後得以歸國的人數。
上一場戰爭中的巴斯頓學生團,總體生還率爲49%,這主要是後期參戰人員傷亡情況已經大爲好轉。如果只看戰爭中前期的傷亡率,生還率僅有30%。
在敵人的槍炮刺刀面前,巴斯頓學生團跟普通部隊並無本質區別。
卡佩斯上校等人此次在霍芬蒂斯軍事基地跟“大部隊”會合,既是正式歸隊,也是臨行前的告別。卡佩斯上校向衆人宣佈,他已接到上級的委派命令,即將前往新組建的第190師擔任代理師長,他的幾位得力駐守也將隨同前往。在他離任後,巴斯頓學生團的團長職務將由第8衛戍區指派——巴斯頓學生團雖然全員撤離了北方國境防線,但它依然隸屬於聯邦北部的第8衛戍區。
巴斯頓學生團殘部在霍芬蒂斯軍事基地短暫休整兩日,期間不但沒有補充一兵一卒,還將所有的預備兵劃轉出去,成了只有巴斯頓學員、教員以及督察員組成的骨架。如此看來,上級短期之內是不準備再將這支特殊的部隊派往前線了。
後方的平靜日子過起來很快,而在北方戰線,聯軍官兵們還在忍受着煎熬。儘管北上增援的聯邦軍隊擊敗了諾曼人的“魔鬼師”,扭轉了岌岌可危的形勢,但諾曼軍隊可沒有預想的那麼好對付。在向國境線回撤的聯邦軍第2、第4軍團身後,緊跟着諾曼帝國北方第1戰鬥集團,他們是征服北弗里斯和威塞克斯的百戰精兵,創造了一系列堪稱軍事經典的成功戰例。就在巴斯頓學生團撤離國境防線的第二天,諾曼人以裝甲戰車部隊爲先鋒,對聯邦軍後衛部隊展開猛攻,而在阿爾斯特-威塞克斯國境防線以北構築陣地的諾曼帝國北方第2戰鬥集團先是示敵以弱,主動放棄了一些陣地,而後突然反撲,猛擊聯邦軍側翼。
距離國境線僅有咫尺之遙,苦撐多時的聯邦軍後衛部隊竟然崩潰了。失去後衛掩護,剛剛抵達國境防線的聯邦軍第2、第4軍團所部,連同隨行的威塞克斯第1特混軍團,爭相撤入國境防線,混亂的秩序給了諾曼軍隊可趁之機,他們晝戰夜襲,各種窮追猛打,使聯軍部隊傷亡驟增。在出境作戰部隊盡數退入國境線後,聯邦軍隊主動放棄了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國境防線,有秩序地後撤至馬洛戈斯和塞爾西洛兩大要塞之間的預備工事,依託有利地形組建了新的北方防線。
邊境戰役,聯邦軍和威塞克斯軍的損失達到了諾曼軍隊的3-4倍,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慘痛失利。聯軍方面爲數不多的利好因素,是雙方戰艦殘骸裡的“星源石”多數被聯邦軍回收,能夠讓聯邦艦隊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獲得相對較多的補充。
通過對諾曼戰艦殘骸的勘察分析,聯軍也掌握了更多關於“魔鬼炸彈”構造原理的信息:它們以蓄電池作用於人造星源石提供浮空力,以火藥燃燒提供向前的驅動力,構成極具攻擊力的“空中魚雷”。
這件新式武器的關鍵所在,便是人造星源石技術。
星源石的特性,是提供同等浮空力,電力越弱,需要的星源石越多,反之亦然。使用天然星源石的戰艦,動力系統的輸出,需要兼顧驅動星源石提供浮空力、驅動舵槳提供水平動力、驅動武器設備正常運轉,如何分配達到效用最大化,是個相當複雜的系統工程,而星源石的產量,一直是制約各國飛行艦艇建造數量的首要因素。
人造星源石的出現,乍看起來是徹底打破戰略平衡的力量,但諾曼戰艦的數量並沒有異常增長,說明人造星源石無法替代天然星源石成爲戰艦浮空動力來源,至於具體原因,僅從邏輯推測應該是穩定性或極限度方面的問題——要麼無法長時間提供穩定浮空力,要麼無法承受一定強度的電力,因而不具備成爲戰艦動力源的條件。聯軍這邊應該對此感到慶幸,因爲至少不必面對鋪天蓋地的諾曼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