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不等諾曼軍隊靠近陣地,佈置在防線各處火力點的速射炮不甘示弱地嘶吼起來,炮彈所及之處,無不血肉橫飛、泥沙四濺。
在巴斯頓學生團的防區,四個殘缺不全的戰鬥營只剩下7門5PIR(25mm)口徑速射炮可用。它們名爲速射炮,按照地球文明的標準,它們明顯屬於機關炮的範疇——這些手搖式轉管武器由五根槍管組成,使用30發彈匣供彈,其理論射速爲300發每分鐘,標尺射程10000尺,戰鬥射速在200發每分鐘左右,有效射程6000尺,也即1800米左右。儘管作用原理非常原始,作戰效能無法跟真正意義上的自動化武器相提並論,但在電氣化時代到來前,這些連發武器無疑是步兵作戰最常見、最可靠的高殺傷力裝備。這一週以來,駐守國境防線的聯邦軍隊頑強抵擋住了諾曼軍隊一波一波的攻擊,諾曼人相當一部分傷亡都是拜這些速射炮所“賜”。不過,隨着戰鬥消耗的增加,守軍手裡尚能使用的速射炮已經減少了一半,而且彈藥嚴重短缺,實戰效用受到很大的削弱。
“敵軍距離2000尺……所有人……準備射擊……”
哈特-雷索斯的聲音是如此嘹亮,在這炮火紛飛的戰場上依然覆蓋了相當大的防區。魏斯從塹壕中探出頭,看到諾曼戰團的前鋒線已經推進到了距離壕溝三四百米的地方。在速射炮的持續打擊下,許多諾曼士兵已經倒在了進攻途中,以至於進攻隊形前疏後密。若是守軍手裡有更多的速射炮,或是在陣地前沿部署一定數量的機槍,這樣的散兵進攻根本就是送死!
見諾曼士兵進入己方步槍的有效射程,相鄰陣地的友軍部隊急不可耐地開火了。這密集的步槍聲一響,排頭的諾曼兵頓時倒下了一大片。後面的士兵奮不顧身地繼續往前衝,上來一排又倒下一排,鋒線每向前推進十尺,至少要付出上百人的代價。照此趨勢,諾曼人投入進攻的部隊又將在守軍陣地前流盡鮮血!
以驍勇著稱的諾曼士兵,無視死亡的駭人氣息,毅然踏着同伴們的屍體向前推進。要突破守軍陣地,他們首先要穿過守軍佈設的雷場,越過陣地前方的壕溝和鐵絲網帶,然後將一線塹壕裡的守軍官兵殲滅或是逐退。經過這些天的大量炮擊和反覆進攻,陣地外圍的雷場已基本不構成威脅了,原本又寬又深的壕溝由於諾曼軍隊的炮火和爆破出現了多處豁口,現在反而成了諾曼士兵的第二進攻出發陣地。
這一次,諾曼士兵衝到距離壕溝約百米的地方,突然紛紛匍匐下來。說時遲那時快,樹林裡硝煙升騰,炮彈隨即呼嘯而至,落在了守軍前沿陣地。
突遭諾曼人的炮火覆蓋,聯邦軍官兵們只得就地隱蔽。在泥濘的塹壕裡,魏斯蜷身而蹲,手指塞住耳朵,兩眼緊閉,思緒飛轉。又是彈幕徐進,守軍有不少人員傷亡和裝備戰損都是在這種狀況下發生的。等這陣短促的炮擊一結束,那些諾曼士兵必定跟打了興奮劑一樣,向守軍陣地發起近乎瘋狂的衝鋒。每到這時,聯邦官兵們的士氣和鬥志總是會被對方壓制住,靠刺刀根本擋不住敵人,只得撤往二線陣地重新組織防禦,伺機發動反擊,纔有可能繼續守住防線……
以空降方式登陸聯邦軍後方的諾曼軍隊,一直是依靠己方艦艇的空中補給和從戰場上繳獲的物資維持作戰所需。所以,他們的炮火準備總是非常短促,此次彈幕徐進也只持續了兩三分鐘。炮聲一停,“皇帝萬歲”的衝鋒口號再次以山呼海嘯之勢響起。
魏斯探頭一看,好傢伙,那些諾曼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衝過來了,他卯足了勁高吼道:“敵人上來了!自由射擊!自由射擊!”
守軍陣地上,“格魯曼燒火棍”響成一片,但是其聲沉悶,其勢凌亂。過了好一會兒,速射炮才又重新加入戰鬥,而這時候它們已經擋不住諾曼人的如潮攻勢了。
見諾曼士兵迅速越過壕溝和鐵絲網帶,轉眼就來到了陣地前沿,魏斯連忙高呼“投擲菠米彈”。相較於射速緩慢的栓式步槍,這種卵形手雷在防禦作戰中的效用無疑更好。得到提醒,塹壕中的聯邦士兵們紛紛投彈,一陣密集緊湊的爆炸過後,衝在前面的諾曼士兵或死或傷,他們的攻擊線基本退回到了壕溝附近。
就在這時,守軍各部的炮兵單位開始發威,15PIR(75mm)口徑野戰炮和7PIR(35mm)口徑速射炮紛紛向陣地前方傾瀉炮火。前者是高平兩用的加農炮,適合中近距離的精準射擊,炮彈使用觸發/延時兩種引信,能夠勝任多種對地和防空戰術;後者是手搖式轉管連發武器,4管構造,使用10發彈匣供彈,實際射速爲60發每分鐘,不僅射程優於5PIR(25mm)速射炮,撇開成本因素,7PIR口徑觸發式榴彈的步兵殺傷效果也較5PIR口徑實心彈好得多。
在守軍炮火的遏制下,諾曼軍隊的進攻在壕溝一線停滯不前。就在這時,諾曼人控制區的樹林深處突然“跳”出一艘鉛灰色的戰艦。從體形來看,這是一艘噸位較小的二級巡防艦,通過巧妙的掩蔽手段隱匿在樹林之中,爲的是在戰鬥中製造出其不意的效果。
先前那場波瀾壯闊的空中對決,雙方主力艦隊均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諾曼人以相對較小的損失換來了相對較大的戰果,因而贏得了戰術上的勝利,但戰損艦艇基本上都墜落在了聯邦軍隊控制區域,殘骸中的“星源石”多爲聯邦所獲,這些精煉的浮空材料能夠讓工業強大的聯邦在較短時間內重建一支艦隊,所以聯邦方面成爲了戰略上的獲益者。
此戰之後,雙方在威塞克斯戰場以及莫納莫林山脈戰線都還保留着實力不容小覷的航空部隊,可無論是戰術上的勝方還是戰略上的贏家,現階段都不想再來一場損失如此巨大的硬仗。所以,在阿爾斯特-威塞克斯國境地帶,圍繞制空權的角逐進入了一種相當微妙的狀況:巡防艦級別的小規模戰鬥屢有發生,但雙方只想取巧、不願死磕。若是聯邦戰艦出現在國境防線附近,無論是爲運輸艦隻護航還是攻擊諾曼軍隊,駐守在梅斯波特航空港的諾曼戰艦都會迅速派出至少跟對方實力對等的航空部隊,如若諾曼戰艦出現在國境防線附近,無論其目的如何,駐守在聯邦北部航空港的聯邦艦隊也必定派出優勢兵力迎戰。
既然雙方都在挖空心思對付敵方艦隊,那麼用於支援地面作戰的精力和效果也就自然被削弱了。現如今,諾曼人挖空心思讓一艘巡防艦“埋伏”在戰場上,能夠搶到的也就是這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差。只要聯邦戰艦趕來,它必定停止對地攻擊,或迎戰或撤離,絕無第三條路徑。
一艘二級巡防艦搭載的火炮,數量跟一個普通炮兵營大致相當,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進行直瞄射擊,其攻擊效率比普通炮兵營可要高得多。隆隆炮聲伴着機械轟鳴聲在這戰場上回蕩,攻守雙方的處境和氣勢迅即發生了逆轉。守軍這邊,原本用來壓制諾曼進攻部隊的速射炮和野戰炮不得不匆匆轉爲對空射擊,但小口徑速射炮難以在較遠距離擊穿諾曼巡防艦的艦體,野戰炮發射使用觸發引信的炮彈時,其威力對付二級巡防艦是夠了,但諾曼戰艦一上來就有針對性地猛轟守軍炮兵陣地。受此影響,守軍野戰炮開火者寥寥,偶有三兩發炮彈射出,也與目標失之毫釐。
這艘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諾曼巡防艦,以橫蠻的姿態暫時壓制住了守軍炮火,在陣地前方等待機會的諾曼士兵們不失時機地發起衝鋒。他們爬出壕溝,無視迎面而來的槍彈和手雷,高喊着“皇帝萬歲”,一鼓作氣衝過了壕溝與守軍陣地之間的緩衝地帶,衝進塹壕,用刺刀和拳頭對付前沿陣地上的守軍官兵。
兇悍的諾曼兵,曾經不止一次地出現在魏斯的夢魘之中,他們那受到妖魔化的形象,也幾乎是每個聯邦軍人孩提時代最爲恐懼的對象。現如今,他們不得不直面紛至沓來的諾曼士兵,直面他們的槍口與刺刀,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和信念,戰線必定一觸即潰……
陣地上,魏斯左手拎着裝上刺刀的“格魯曼燒火棍”,右手握着軍官配槍,從容不迫地朝跳進塹壕的諾曼士兵射擊,幾乎是每發必中,但除非射中要害,一發手槍彈很難殺死敵人,反而會讓諾曼士兵像受傷的野獸般狂暴起來。
打光了手槍彈匣裡的子彈,魏斯根本來不及裝填,就被一個身材魁梧的諾曼兵給纏上了。他順手將手槍插在腰帶上,斜端起步槍,口中不忘招呼同伴們:“往回!往回!去第二陣地!”
聯邦一側的國境防線,縱深原本有二十多裡,可是諾曼軍隊從身後攻來,可用的縱深地帶縮水大半,守軍只勉強組織起三道陣地。魏斯所說的二線陣地,距前沿陣地僅有千尺,兩道陣地以多條交通壕連接。出於阻敵推進的考慮,這些交通壕兩端爲蛇形構造,中段數百尺均爲直線,一旦前沿陣地被敵軍突破,守軍可以迅速撤退到二線陣地,以速射炮和槍彈直接封鎖交通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