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聯邦陸軍的重炮部隊當天足足轟了四個小時,硬是用炮火在敵方雷場裡開闢了安全通道。第2艦隊的那些大傢伙也投入戰鬥,用威力巨大的高爆彈將敵方防線上的瞭望塔、炮壘、倉庫、營房等目標一一拔除。有這樣規模的炮擊作鋪墊,阿爾斯特-威塞克斯聯軍得以一舉擊破敵人的國境防線,爲這場聲勢浩大的反擊戰贏得了振奮士氣的開門紅。
隨着邊境之戰的勝利,以第3、第7軍團爲主力的聯邦軍隊和撤入聯邦境內的威塞克斯部隊,數十萬兵馬在聯邦第2、第4艦隊的掩護下深入威塞克斯境內作戰,各部相互策應,交相掩護,以迅猛的勢頭連續收復了威塞克斯東南部的工業重鎮羅塞城和航空港梅斯波特。期間諾曼人雖然出動了搭載新式武器的飛行戰艦,卻沒有得到毀傷聯邦主力戰艦的機會——聯邦航空部隊祭出主力艦遠程炮擊+輕艦艇高速纏鬥的戰術策略,數次擊退諾曼帝國飛行部隊的襲擾,成功掩護了地面部隊的作戰行動。
缺乏戰鬥經驗的巴斯頓學生團沒有跟隨主力部隊一路向北,而是留在國境線一帶擔負巡邏警戒任務。主力部隊與國境之間的“空隙”,由三個兵員齊整且裝備較好的後備兵團填補。
戰爭,對於志在建功立業、展現自我的軍人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從諾曼軍隊進入北弗里斯地區算起,戰爭打響已有三個多月,巴斯頓學生團重新編成也有月餘,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日夜操練,卯足勁要跟強悍的諾曼軍隊一較高下,尤其是在聯邦軍進入威塞克斯境內並取得一連串的勝利後,人們對諾曼軍隊的心理畏懼被打破,巴斯頓學生團的小夥子們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恨不得早日調防到距離前線較近的地方,哪怕遠遠觀望戰場,感受戰爭的磅礴氣息,也比一直呆在距離前線數百里的縱深地帶有意思。
經歷決定眼界,性格決定思維。跟那些期待着痛擊諾曼軍隊的夥伴們不同,魏斯一直冷眼觀察這戰局的變化,將各方戰況代入一場虛擬的兵棋推演之中。跳出戰場看戰場,不難發現諾曼人在威塞克斯東南部的頹勢,只不過是一種戰略性的取捨——他們沒有被前期的輝煌戰果衝昏頭腦,在總體兵力遜於阿爾斯特-威塞克斯聯軍的情況下,他們在莫納莫林山脈採取守勢,在威塞克斯東南部且戰且退,重兵投入威塞克斯首都蒂克城一線,其戰略意圖非常清晰:佔領威塞克斯王國的政治、經濟、科研、教育中心,打擊威塞克斯王室聲威,削弱威塞克斯的戰爭潛力,動搖威塞克斯軍民的抵抗意志,此後以蒂克城爲戰略據點掌控威塞克斯中部局勢,再騰出手來對付聯邦軍隊和無足輕重的威塞克斯殘兵……現階段聯邦軍隊貌似掌握了進攻的主動權,可戰場的總體節奏還牢牢掌握在諾曼帝國手裡,從戰爭全局角度來看,聯邦軍隊的作戰部署還是不夠果決。要想扭轉局勢,只在威塞克斯戰場用勁還不夠,應該像拳臺上的拳手一樣,左右開弓,手腳並用,狠勁巧勁一起使,纔有機會打亂諾曼軍隊的戰略部署。
有些事情,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有些事情,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還有些事情,是道理大家都懂,偏偏就是做不到。對於當前的戰局,魏斯雖然有清晰的思路,卻沒有必勝的把握,而碰過的壁,吃過的虧,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作爲一個普通角色,沒有蘇秦張儀的縱橫捭闔術,幹不了合縱連橫的大事,所以,他沒有像從前那樣試着說服級別更高的指揮官,而是默默地觀察着、盤算着、醞釀着……
“長官!長官!有您的信!”
團部的通訊兵,預備兵洛森-滕斯特,騎着棕馬,揹着黑挎包,沿着南面的道路來到近處,然後下馬走到魏斯跟前。
“我的信?私人信件?”魏斯很是意外,要知道巴斯頓學生團抵達這新駐地也才個把星期,怎麼會有信件送達?據參加過上一場戰爭的教員所說,當時從後方來的信件輾轉送到前線,往往要耗上兩三個月甚至半年時間,二十年來,信件傳遞手段並沒有發生本質的變化,就算是剛剛開戰,整個後勤體系還能以最理想的狀況運轉,似乎也沒有這樣高效吧!
“是的,您的私人信件。”通訊兵僅僅是針對魏斯那句疑問句的字面意思做出了回答。他向魏斯敬了個軍禮,然後從挎包裡掏出一個黃色的牛皮紙信封。
這是聯邦陸軍使用的制式信封,正面印有聯邦國徽和簡單的框格,背面印着陸軍的軍徽以及“勇敢、忠誠、奉獻”的箴言。見是這樣的信封,魏斯前面的疑惑頓時得到了解答:原來是軍中同僚給自己的信件。是誰呢?
信封上的字跡便是答案。
久違了,尼古拉!
“謝謝,洛森,你忙去吧!”魏斯草草打發了通訊兵,忙不迭地拆開信封。
裡面有一張信紙,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尼古拉,依然還是印象裡的那般模樣。他戴着皮帽,繫着圍巾,穿着皮衣,坐在一架飛機的敞開式座艙裡,豎起大拇指,流露出自信的表情。
看來這傢伙混的還不錯!魏斯心裡嘀咕着,展開信紙。這傢伙很吝嗇,許久沒有音訊,居然只寫了寥寥數行,那龍飛鳳舞的簽名倒是佔了好大一塊地方。
信裡,尼古拉沒有透露他人在那裡,在幹什麼,也沒有追憶情誼、傾述衷腸,而是輕描淡寫地告訴魏斯,學業未盡而離開巴斯頓軍校雖有遺憾,卻離實現夢想更近了一步。戰爭的爆發,讓他得到了重回軍隊的機會,但他並不感謝戰爭,而是期待它早日結束。信的末尾,他提醒魏斯要保護好自己,也許兩人很快就會再見面,要是魏斯受了傷掛了彩,他不但不會憐憫同情,還會好好嘲笑一番。
看完信,魏斯笑了,許久沒有這般心情愉悅。笑過之後,他恍然意識到,那些輕鬆歡樂的時光,隨着尼古拉的離開而成爲了記憶。沒有尼古拉在旁邊插科打諢,他醉心學習,專心操練,軍校生活變得平靜、單調。前後反差,一個色彩斑斕,一個枯燥無味。
果然還是二逼青年歡樂多啊……魏斯笑着搖了搖頭,把信和照片收了起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昂首眺望遠方。如果威塞克斯軍民能夠給力一些,在蒂克城牢牢拖住諾曼帝國的主力軍隊,爲聯軍爭取儘可能多的時間,這場仗,沒準如尼古拉所願,能夠儘早結束吧!
四天後的清早,魏斯剛起牀便被召去團部開會,一進門便發現氣氛不對。待營團級軍官到齊之後,卡佩斯上校以沉重的語氣向衆人通報說,威塞克斯首都蒂克城的守衛部隊已於前日深夜向諾曼軍隊投降了。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
說好的死守首都,戰至最後一人,怎麼就投降了呢?
通報這一消息之後,卡佩斯上校簡要分析了威塞克斯戰場形勢:隨着國都的陷落,威塞克斯王國的抵抗中心從中部的蒂克城轉移到了千里之外的“北方冰城”納爾拉克。諾曼軍隊不太可能翻越冰雪皚皚的崇山峻嶺,前往北方苦寒之地絞殺威塞克斯王室和政府,接下來,他們勢必掉過頭來,跟以聯邦軍爲主力的聯軍部隊展開廝殺,那纔是對聯邦軍隊的真正考驗。
一位稱職的指揮官,不光是能看出問題所在,還應該拿出正確的應對措施。卡佩斯上校的對策是讓巴斯頓學生團各部抓緊操練、積極備戰,同時,他表示自己已經向上級提出建議,將威塞克斯境內的邊境防禦設施重新利用起來,與聯邦境內的邊境防線合爲一體,構築一條具有較大縱深的新防線,以備不時之需。如果可能的話,將巴斯頓學生團以及目前駐防在這一抵禦的幾個預備師固定下來,從巴斯頓學生團抽派骨幹力量,協助這些預備師組織訓練,擇機進行小規模的對抗演習,從而儘快提高它們的戰鬥力。
對於巴斯頓學生團留守邊境防線並支援友鄰預備師訓練備戰這一安排,卡佩斯上校帶來的軍官們全無異議,擔任團參謀和營級指揮官的幾名學員卻覺得未必妥當。奧托-倫德斯和約芬-格倫德便提出:以巴斯頓學生團現有的人員和裝備配置,應該是聯邦軍戰鬥力最強的團級單位,而最能夠發揮這支部隊作戰能力和作戰特點的方式,就是利用飛行艦艇投送到敵軍防線後方,這種戰術模式業已通過歷次會操兵演進行了驗證磨合,並且取得了良好的成效。若是讓巴斯頓學生團一直固守於此,且不說這條防線有無實際意義,學員們肯定是無法通過實戰獲取和積累經驗的。在無法改變上級決策的情況下,他們會考慮申請調離,加入那些能夠參與戰鬥的部隊。
聽完學員們的意見,卡佩斯上校既沒有惱怒,也沒有無動於衷,而是語重心長地說,三大強國既已全數參戰,而且全力動員,打仗的機會肯定少不了。訓練演習,失敗一次還可以再來,而真正的戰場,可不會給人從容成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