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紛揚張狂地道:“我們飛龍門是以劍出名的,你竟然不會用劍?你如何有資格成爲我們的掌門?”
毛樂言持劍微笑,“會不會,試過才知道。”
對方是武林高手,自己必須要一招取勝,否則拖下去,自己會佔不到便宜的。念及此,她橫劍道:“廢話不必多說了,來吧。”
她橫劍的姿勢倒有幾分像模像樣,但是劍身畢竟很輕,她不是很習慣,所以,拉開的步伐配合劍身的指向也有些怪異。
柳紛揚長劍出鞘,劍尖刺破空氣,劍氣嗖嗖作響,以勢如破竹之勢向毛樂言刺來,柳紛揚也想一招撂下毛樂言,好讓諸位掌門恥笑毛樂言,也讓他們認清楚這個一個武功不高的女子做武林盟主到底是不是明智之舉。
所以,他這一招,便挾持了十成的功力向毛樂言擊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是毛樂言的驅魔劍,是以快出名的,驅魔劍法用於驅魔治鬼,妖魔鬼怪之快,遠在柳紛揚之上,所以,這一招快,也正好讓毛樂言掩飾她的驅魔劍法,讓在場的人看不出她武功的套路。她的劍尖抵住柳紛揚的劍尖,用法術催動劍氣,劍氣直破柳紛揚的劍身,竟把他的長劍一分爲二,最後,她的劍尖落在他的胸膛上,只消稍稍用力,柳紛揚便當場斃命。
在座衆人都愣住了,不說其他,就算柳紛揚這一招,在座的諸位掌門縱然能閃過,也十分狼狽了,而且,柳紛揚人品雖然不好,武功修爲卻是極高的,所以,若要力挫柳紛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紛揚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撒手退後,驚疑不定地看着毛樂言,結結巴巴地道:“你……你這是什麼招式?”
在場的人也驚呆了,這一招莫說柳紛揚看不清,連他們也都看不清毛樂言是如何破劍的,本來柳紛揚的劍氣凌厲,他們都以爲毛樂言必定是躲不過,誰知道竟然活生生地把劍削開兩邊,柳紛揚的劍名爲翠玉劍,劍身輕巧,劍尖鋒利,用玄鐵混合生鐵打造而成,堅硬無比,要砍斷尚且不是易事,莫說削開兩邊了。
毛樂言拱拱手:“承讓了”她知道此時不宜久留在此,否則,一定會有種種說不清的麻煩,她再向大家道:“諸位掌門,今日兇手死在我劍下,純屬意外,而我只是一介女流,最大的願望就是嫁個好老公,生一打半打孩子,至於武林盟主,什麼飛龍門掌門,對不起,我真的不敢興趣。告辭了!”
說罷,她足下一蹬,身子凌空而出,走是來不及了,怕被人攔住,只能是腳底抹油。只是她驟然露的這身輕功,卻又讓在場的人愣住了眼。圓空大師失神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許久,才道:“此乃武林奇女子啊,武林盟主非她莫屬了。”這一次,卻是真心真意的了,名利不放在眼裡,謙虛,明明身懷絕技,卻低調不已,被人冤枉,暗中偷偷地找兇手,事後沒有對冤枉她的人大興問罪之師,這份胸襟,放眼武林,誰人能及?
衆人皆無言,柳紛揚這個手下敗將,雖然心不服,如今卻也沒有說話的資格了。
柳依依臉上露出一絲似哭非哭的神情,眸子裡含着一抹悲苦,她喃喃地道:“劉漸,從今往後,我便真的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景王領着小屏的“屍體”入宮覆命,這也是毛樂言的意思,她希望劉吉用過這件事情,慢慢地溶解和劉漸的冰封關係,而自己又不至於太過鋒芒盡露。
劉漸大爲讚賞,破天荒地跟劉吉說了許多話,劉吉雖然不習慣,但是也耐着性子和劉漸商談了許久。
最後,劉吉道:“你若是真的對毛樂言有情,好好珍惜她,她值得你傾心對待。”
劉漸有些奇異,他一直都以爲劉吉對毛樂言有意思,只是如今瞧他說話的神態語氣,並無半點吃醋和不悅,便知道他是真心這樣說的,他有些感動,“皇兄,謝謝你!”還是如同往昔弟弟跟哥哥說話的語氣,沒有君王高高在上的姿勢。
劉吉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離開之時,莫離追了出來,“王爺,稍等!”
劉吉回頭看着他,“莫將軍還有事?”
莫離來到他面前,不知道是因爲奔跑還是因爲其他原因,臉色微微發紅,他靜靜地看着景王,“對不起!”
景王微微愕然,沒想到他會忽然說出這句話,他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將軍沒必要跟本王道歉。”
莫離嘆了口氣,“其實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錯,先帝確實有旨,讓漸繼承皇位,而當時政局很亂,若我與慶王都背棄他,對他而言,太過殘忍了。而且,逆旨而行,我莫家一門,都只會是亂臣賊子。”
景王冷冷地道:“所以,你們都選擇背棄本王?”
莫離道:“不是,我們沒想過背棄你,只是沒想到你會如此執着皇位,爲了得到皇位,不惜兄弟反目,屯兵欲反。無論你們兄弟誰當皇帝,只要是真心爲了劉姓江山,我必定忠心臣服。先帝讓他做皇帝,自有先帝的用意。其實王爺不妨細想,當初王爺心高氣傲,領兵沙場,幾乎沒有敗過,但是治理國家,畢竟不是領兵打仗,憑着一個勇字便能取勝,做皇帝,要忍辱負重,所愛不能愛,所想不能做,先帝晚年,朝廷弊端很多,皇上要的是忍耐隱忍,慢慢地整治。就像靜王,若是王爺爲皇帝,知道他有心造反,你會等到現在也不出兵鎮壓嗎?不會,依照王爺的性子,你會早幾年就出兵了,而當時,國庫空虛,又連年旱災,百姓苦不堪言,加上靜王所在的西南,水草肥美,稻田收成是連年上漲,這樣的境況裡出兵,只會讓劉國江山衰弱得更快,從而落在靜王的手上。”
劉吉眸光閃過一絲慍怒,“你的意思,若是本王做皇帝,如今江山早已經奉送給人了?”
莫離也絲毫不畏懼,道:“王爺細想,莫離所言可有偏差?”
劉吉凌厲地盯着他,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峙着,任憑初冬的風掠過,衣袂飛揚,落葉灑灑。
最後,劉吉面容露出一絲茫然,“興許,你說的是對的。”
莫離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輕聲道:“吉,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劉吉複雜地看着他,年少時候,他比他們年長几歲,他們三個都十分尊敬他,他也視他們爲知己。那段歲月發生的所有事情,此刻像是幻影片般在他腦海裡播放,依舊恨着,可恨已經減少了許多,最後,他搖搖頭,“本王不知道,很多事情發生了,就算你的理由再足,我們卻再也回去不去了!”
再也回去不去了!這句話像是一把劍,重重地刺穿莫離的心,他擡頭,在劉吉身後,不遠處,佇立着一個人影,是劉漸,他身子微微僵硬,面容帶着撼動的悲傷,這句話,多殘忍啊,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曾經美好的少年歲月,回不去了!那些曾經笑語未來的豪情,回不去了!那些行俠仗義抱打不平的日子,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們的兄弟感情,是否也回不去了?
劉漸慢慢地轉身往回走,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到底有多在乎這個哥哥,多在乎當年一同長大的歲月,他們曾經說過,四人一體,無論他們兄弟間誰做皇帝,他們都會忠心彼此,不離不棄!
但是,如今他說回不去了!
“皇兄,日後你做了皇帝,你給我封個什麼王啊?”那年,他稚氣地問他。
他記得他是這樣回答的:“你是我最愛的弟弟,我要封你爲安寧王,一輩子得享安寧。只要有皇兄一日,皇兄都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負!”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劉漸踏上回廊的那一瞬間,淚水悄然滑落。
劉吉轉身看到劉漸的背影,那背影如此孤單,像足了少年時候被父皇責罵時候落寞的背影,他眼中陡然充滿淚水,那些年,總是他保護着他,他背書不好,他教他;他騎馬射擊不行,他教他;他被父皇責罵,他代爲求情,那些年,保護這個弟弟,成了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事情。
他心中驀然升起一句話,是不是因爲父皇知道,無論他的旨意是什麼,他都會一如既往地保護自己的弟弟?
父皇,您高估兒臣了!他拖着沉重的腳步,緩緩地走出去,在拱形宮門口,與僵立一旁的慶王擦身而過。慶王得知兇手伏法,入宮來了解事情,也聽到了莫離與劉吉的對話。
四人的心情,沉重得像那厚黑的雲層,似乎一個噴嚏聲,就能下出傾盆大雨來。
慶王走到莫離身邊,眸光有些複雜,喃喃地道,“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莫離擡眸看着他,眸子濡溼,看得慶王強忍住的淚水也禁不住滑落,哀悼他們的少年友情,哀悼他們曾經的純真,還有不得已要對立的強硬。傷了對方的心,也傷了自己的心。
劉吉出宮之後,便一病不起。管家爲了他請了大夫,但是他拒絕不看,熬的補身藥材,也不願意喝,每日只喝一碗清粥,把自己關在臥室中,誰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