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回稟道:“回太妃,回王爺,找不到,看來戒指已經不在這房間了。”
太妃看着地下一片的凌亂,連撒帳的東西都潑在地上,不禁有些動怒,“這些東西怎麼會在地上?這是寓意百子千孫的,雪雁,怎麼回事啊?要找也不能這樣丟了意頭啊!”
雪雁惶恐地擡頭看了太妃一眼,囁嚅着說:“方纔寧妃娘娘來了,不小心弄在地上的。”
太妃慍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她來做什麼啊?來了就來了,怎麼能不小心把這些東西弄在地上?”
雪雁腦子裡打結,原先想好要把嫌疑往寧妃身上帶的說辭都忘記了,只反覆地道:“妾身,妾身不知道……不知道!”
太妃對玉姑姑道:“把她扶起來坐好,估計都嚇傻了,”她側頭看着阿信,“你去把寧妃叫來,問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阿信領命出去了。
玉姑姑上前扶起雪雁,雪雁身子繃緊,輕微地顫抖着,她的裙襬上也沾染了小春的血跡,紅色的嫁衣上,有暗黑的一塊。
慶王蹙眉看着雪雁,不甚相信她說的話,他問小蘭,“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小蘭舌頭打結,失神地道:“小春……沒有拿,她怕夫人不相信,所以就……王爺,小春不會拿的,她膽子很小,不敢偷東西,不會是她做的。”
慶王回頭對太妃道:“母妃,您先回去休息,這裡兒子會調查清楚的。”
太妃坐在椅子上,哀哀地嘆息一句,“休息?還怎麼休息?這好好的日子,竟然出了這檔子事,而且是因爲我送給她的戒指引發的人命,我還能睡得着嗎?今年到底怎麼了?玉兒,你年初一的時候不是求了好籤嗎?怎麼剛出年,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一向行善,信佛,從不允許府中出現這樣的事情,好爲劉家積德,好讓子孫延綿的……”
慶王見狀,上前俯身安慰道:“母妃,不必如此介懷,若她是冤枉的,我一定會還她一個清白,也好叫她沉冤得雪。”
太妃擡頭看他,“就算不是冤枉的,就算真是她偷的,也不值得用命去抵。早知道發生這個事情,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教你娶夫人。
雪雁一驚,猛地擡頭看着太妃,身子撲通一聲跪下,哭着道:“對不起,太妃,對不起,王爺,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一來,就給王府添了血腥,妾身這就是收拾東西走,不給王府添晦氣。”
太妃見她如此,道:“起來吧,與你無關,她是你的丫頭,跟在你身邊這麼久了,你選了她做陪嫁,想必感情也很好,你是十八的妹妹,十八是個心腸好的女子,你也溫婉明理,想來不會打罰身邊的人。”
慶王被太妃提醒,這纔想起她還真算是毛樂言的妹妹,當然,前提就是毛樂言要真的是毛雪蓮的孿生姐姐。不管怎麼樣,她是毛家的姑娘,就算平日裡癡纏點,也不會至於心腸歹毒的。然而,他想起之前看到小蘭和小春臉上紅腫一事,便冷聲道:“她不會打罰下人?你看那婢女的臉?”
太妃定睛一看,不禁盛怒,厲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雪雁,是你命人打的嗎?這丫頭今日我見過,粉紅粉白的小蘭,稚嫩可愛,如今腫得是這樣厲害,還有方纔抱下去的那個,玉兒,你留意到她的臉也紅腫了嗎?”
玉姑姑點點頭:“確實是!”
雪雁此刻心神已經定了下來,她本來已經沒想要把寧妃拉下水,但是如今太妃主動問起,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她沉聲道:“她們是妾身帶來的人,妾身哪裡捨得這樣打她們?是寧妃娘娘方纔來了,進來跟妾身說她們兩個丫頭在外頭說妾身的壞話,所以命她們互相掌摑,妾身雖然心疼,但是不想和寧妃娘娘傷了和氣,只想着等娘娘走了,再好生哄回她們。後來寧妃娘娘走了,妾身便立刻命兩人進來,也好生心疼了一番。後來兩人怕寧妃娘娘再度回來,因不知道府中規矩,不知道丫鬟能不能在新房裡守夜,所以兩人便出去門口站。直到後來王爺來了,她們人才敢下去吃飯的。王爺後來說有點事情要做,說讓妾身不必等,於是妾身就想換衣裳就寢,也就是這個時候,才發現不見了戒指。”
太妃和慶王聽聞她的話,氣得臉色發青,慶王沉着臉問道:“你說,是寧妃命她們互相掌摑?”
“是的!”雪雁說着,又掉下來兩滴眼淚,讓人瞧見了,不禁憐憫萬分。
“你說,到底怎麼回事?”慶王問小蘭。
小蘭神色定了定,跪在地上道:“夫人對我們很好,我們本來一直在房間裡陪伴夫人,後來,夫人心急想知道王爺來沒有,便命我們兩人出去等候,小春因爲一時寒冷,就說了幾句熬不住冷的話,被寧妃娘娘聽見了,寧妃娘娘說我們說主子的壞話,讓我們互相掌摑。後來寧妃娘娘進了新房,跟夫人說了好些話,等她走了,夫人便讓我們進去,不必再掌摑了。”她選擇性地說着,自然不是事實的全部,但是,也基本屬實。如今她已經知道寧妃的態度,心中也隱隱知道這個所謂的戒指丟失事件興許就是她的一個陰謀,寧妃娘娘要什麼珠寶沒有?怎麼會拿她的東西?根據她伺候了雪雁這麼多年的經驗看,這枚戒指一定在她身上又或者被她藏在了隱秘之處。想到這裡,小蘭的心更是難受,小春太過沖動了,又或者說長期被雪雁這樣欺負,如同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便覺得大禍臨頭了。
太妃勃然大怒,“下人也是人,下人也會覺得冷,這原本就是牢騷的話,用得着掌摑嗎?真是可憐,瞧見那小臉就心疼,看來寧妃是太過空閒了,連這樣的芝麻小事也要管一場,以往王妃管府內事務的時候,就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太妃說這句話的時候,寧妃剛好來到,路上,她已經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心中惶恐至極,真是懊惱今晚去過新房,如今想來是水洗不清了。
所以,她聽到太妃這樣說,便疾步上前,梗咽地道:“母妃,嫣兒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嫣兒處事不對,嫣兒也不想爲自己辯解,如今出了人命,嫣兒就算有一百個苦衷,也不能抵擋罪過,求母妃責罰。”說罷,便嚶嚶地哭出來了。
太妃生氣地看着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怒道:“你說你進新房做什麼啊?你自己是側妃,莫非不知道你進入新房是晦氣的嗎?你成親那會兒,喜娘不也跟你說過,除了喜娘和丫頭之外,不許任何已經成親的女子進入新房,你看看,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能不怨你?而且兩個丫頭不過說了兩句話,你至於這麼計較要她們互相掌摑?你說你以前好好一個姑娘,懂事明理,心腸又軟,如今怎麼就下得去手啊?再看看一地的撒帳吉祥物,是不是你撥下去的?你是存心還是無意,我不想知道,總之,你今晚讓我很失望,府內的事務,你不再插手,暫時先交給王妃和林妃吧,等十八回來,讓十八協助管理着。”
寧妃臉色煞白,她跪在地上,盈盈低頭俯首,“是,嫣兒知罪。”
慶王也很是生氣,沒想到寧妃會過來鬧事,對她的好感也一點點地消失,他沉聲道:“你沒有拿過她的戒指?”
寧妃含淚看着他,幽幽地道:“你覺得我會拿嗎?如今我是寧妃,要什麼有什麼,我要她的戒指做什麼啊?我今日本來也不是有意來搗亂的,因爲大過年處處需要用人,所以丫頭小廝明日才能過來,想着新房這邊興許有許多事情要忙,所以就帶着幾個丫頭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原本我沒想過要進新房的,是聽了兩個丫頭抱怨主子,一時動怒失了分寸,才進去想跟雪雁說兩句,讓她不必對下人太過縱容,興許是投緣,一時多說了兩句,至於地上的撒帳,是我不小心撥了一下掃落在地上的,我豈會不知道這些是吉祥物?也因爲這樣,想起我不好進新房,才匆匆離去的。至於你說的什麼戒指,我完全沒有見過。”
慶王不相信地道:“是麼?你敢說你沒有一點怨恨?”
寧妃猛地擡頭,冷然道:“我不敢,因爲我心裡有怨恨,我確實不喜歡雪雁,不止雪雁,我更不喜歡府中任何一個女子。但是她們都在我之前的,我縱然不喜歡,也不能夠說什麼。我心裡難受,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一面說愛我,一面又娶另外的女子,若果愛是這樣的,我懷疑我心裡對你的根本不是愛,而是孽,我從未想過此生還會喜歡另一個男人,甚至連另一個男人看我一眼,我都覺得對不住你。你要娶夫人,我心裡儘管很不高興,但是我跟自己說,不能嫉妒,你只是喜歡新鮮,遲早你是會回來我身邊的。我們之間不一樣,我們是從小認識,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我一直都相信我們之間是有愛。但是,你現在來問我,我有沒有偷她的戒指,在你的立場來看,興許是調查事情,但是在我看來,是懷疑我的人格。我忽然覺得留在這裡沒有意思,你還是給我一封休書,讓我出府求去吧。我寧可從未與你相逢,那樣至少留在心底的還是昔日的美好。在你還沒有完全厭惡我之前,我走吧,在府中的這段日子,我過得很不開心,每日扳着手指等候你來的日子,但是每一次,我等到三更,你的腳步聲都沒有響起,我不要再重複過這種日子。”說着,她便悽然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