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多!”
周錫年凝望着面前的年輕人,心裡異常感嘆,看來上一回他帶領商會打退英資之後,已經在商會裡有一呼百應的威望,能夠組織起商會勢力打一次進攻戰了。
要是這一場進攻打贏了,華資能夠第一次洗劫鬼佬,那麼,他在商會內的威望將無人可以撼動。
“多謝。”
“到時候也得周議員多支持。”
何定賢笑着把酒飲下。
其實,他之所以可以很大氣的當衆宣佈,團結商會,有一個重要原因,即是全體商會都在金融戰中受到損傷,人人心裡都憋着一口惡氣。
不僅四大家族想給英資一個警告,華資全體也想要打返回去。
鬼佬越慘。
他們越爽。
一件順應民意的事,不愁無人支持
人間正道,無需陰謀詭計。
“不過,要對英資發起進攻,還得等一段時間,讓華資好好恢復力氣。”何定賢心中明白:“華資在金融戰中雖然脫身,但是資金流出不少,集體產生保守風氣。”
“人在手頭上現金不足的時候,本來就會減少投資,何況,剛剛因爲追高樓市遭遇金融危機,心裡自然會更緊張。不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地步,短時間內也沒錢掏出來進攻資金。”
把地緣危機引爆之後,英資出逃,華資也肯把錢拿出來抄底才行。
英資由於港府還有三十年的統治期,出逃一陣子,必然要回來繼續投資。如港島一樣經濟上行,有航運優勢,正在港口爆炸期間的城市可不多。
大英殖民地更是獨此一家,也就造成英資幾次出逃,幾次迴歸的現象。一如後世內地外資出逃,又會迴歸一樣,熱錢總是會涌向回報率最高的地區。
華資要做的就是爭取市場,守住華人用血汗創造的財富,不被外資吸血經濟。
在金融戰中,本地資產天生具有正義性。
但現在就算商會老闆們全部自持,屆時能拿出多少錢抄底還是一個未知數,錢要是少了,一來,割不了英資多少肉,搞得英資不痛不癢,那就沒意思了。
二來,要是託不住盤,導致大盤砸底,經濟一落千丈。
想要短時間恢復市值也不容易,倒是影響港島未來發展,長遠來看,有點偷雞不成蝕把米。所以,爲了保證對英資進攻的有效性,需要給華資一點積蓄力量的時間。
起碼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才能把上一次金融戰帶來的影響抹平。
一個月後。
羅文惠、簡樂強、羅文錦三人都在立法會上提出加強銀行資金安全條例的,一共十八條,又稱爲《銀監條款》。條款在立法會提出後,交由下轄金融局委員會進行審查投票,第一次投票除羅文惠贊成外,餘下七名委員全部反對。
港島立法會體制採用分級制度,立法會內下設多個委員會,如教育組專委會、如之前對小輪漲價提案的交通諮詢委員會,以及負責金融局的金融委員會等。
立法會本身對港島的《刑事法律》及未來的《基本法》負責,有權提出修改相關條例,而涉及到各部門運行的法律,如《警例》、《銀行監管條例》等,都是由立法會下發到各小組進行討論、修改、以及投票。
目前,港島則以《英皇制諾》,《樞密院命令》,《皇室訓令》,《展拓港島界址專條》,《南京條約》裡的內容作爲“最高憲法”,以保證大英對港島的正統法理。
後來《中英聯合聲明》也將是憲法級。
簡樂強則是交通諮詢委員會議員,羅文錦是紀律部隊委員會議員,羅文惠則是金融委員會議員.小組議員兩年一屆,調換的比議員任期快,用來避免議員跟被監管方勾結。
不懂門道的話行賄都找不對人,不過,遊說議員一直是許多洋行公司,政府部門每年中對公開銷最大的一塊。
“這次的十八則監管條款,不僅對華人實施,也能同時監管鬼佬。金融委員會的一票鬼佬議員,自然不會投票支持。”羅文錦大律師樓內,羅文惠坐在辦公室裡,穿着西裝,翹着二郎腿,語氣平靜道:“畢竟,眼下英資是野蠻市場的受益方,各類資金挪用,非法銷售金融產品,每年都能帶來很大一塊收益。”
羅文錦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道:“不要緊,現在只需要提案,修改,負責推進。”
“大人是不會同小孩講道理的,而且希望永遠掌控着小孩,道理是兩個成年人間的規則。英資那頭不肯跟我們談規則,是還沒正視我們的表現。”
“有人。”
“會讓他們正視的。”
月末。
立信置業、霍賢堂置業、東方銀行簽訂“地產開發合作協議”,以東方銀行作爲擔保方,擔保兩家置業有能力開售“樓花”。要是旗下開發的房地產項目,預售出“樓花”之後,沒能如期完成,出現資金斷裂,東方銀行將出資墊付直至交樓。
港島人熟知的“樓花”,也就是華人文化裡的“預售房”,“期房”制度第一次出現在報紙上。
而從“樓花”開始,房地產徹底貼上金融產品標籤,房價內出現金融估值。
因爲,房地產購買至出售環節中,第一次使用金融工具,既然使用了金融工具,那麼便是實質意義上的金融產品。當銷售傳單上出現只需三萬塊就能買到一間西九龍填海地塊,一千呎的房子時,九龍城區的客羣蜂擁而至,掏出全家積蓄,預付購房。
同等地段、大小的房子,目前售價三萬五千,買“樓花”省下的五千塊錢,於很多購房者而言已經是一筆鉅款,能省則省,則“樓花”在樓上下行期,一定會賣的比同期現房便宜,在樓市上行期,又一定會賣的比普通現房貴。
二至三年的收樓時間,在“省錢”或者“賺錢”的預期下,很大程度能夠被顧客接受。要知道,新界、九龍棚戶區裡需要改善住房的市民起碼有一百萬!
這一百萬人口正在用洗碗、搬貨、做苦力等方式積累生活資本,有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頻頻失火的棚戶區,“上樓”住新房。
港島樓市潛力巨大,稍一刺激,立即止跌回升.一羣做房地產的銀號、老闆們又重新活躍起來,熱錢重新進入地產,東方銀行則拿着地產公司還來的錢,重新投進電器工廠,大力發展電器行業。
地產老闆可以只看地產行業。
何定賢是銀行業老闆,掌握着華資經濟命脈,自然不能什麼火熱買什麼,用房地產賺市民錢,再投入電器、製造等新興行業,把產業鏈培養起來,讓市民賺到錢,再用房地產及零售賺市民錢,纔是一個健康的經濟循環。
每一個人都有工上,每一個人都有飯吃。
若只用房地產抽血,不養出新興行業,最後,泡沫遲早會爆,吃進去的得要吐出來而一個城市的產業收入,居民平均收入,其實一直對標着樓市上限
某些時候,一個地區強不強,看樓價真的就能看出來。
一個地區管理方有沒有良心,看看買樓的事誰也能看出來,有時,有地,不要抱怨買不起樓,樓價高,只不過,是你買不起而已!
“這一次想要發售樓花,城建署的鬼佬還不同意。”
立信置業。
霍官泰將一份丟到桌面,出聲道:“我花了一大筆錢,最後拉上東方銀行才談成,獲得預售牌照,能夠發放樓花。”
之前,霍官泰一直就有發放樓花的想法,但卻被何定賢壓了下來,渡過金融戰之後,自然就可以順應時代,發售樓花,刺激一下樓市復甦,於全港經濟都有好處。
但“樓花”制度一看就是具有投資風險的,最大風險就是開發商挪用樓資,不做開發,攜款跑路,留下一堆爛尾樓。可在鬼佬與華資的博弈之下,卻催生出一個對市民較公正的消費環境。
例如,港島樓花制度從一開始,就需要銀行擔保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如果沒有一間銀行願意,置業公司是拿不到樓花權力的。這也是,爲什麼港島早期唯有霍官泰想做樓花、敢做樓花、因爲,他之前抱着匯豐的大腿,現在有東方銀行作靠山。一個資本要是沒有一家強大的金融機構來運作,很多時候都會遭遇掣肘。
如果操盤手與地產商是一夥人,銀行只承擔監管責任,而不負真正的連帶責任時.想不到吧,很多時候人破口大罵“樓花”的發明者,實則,金融工具,只是工具,用工具的人才關鍵!
港島作爲樓花的誕生地,爛尾樓其實並不多見
何定賢打開桌面的銷售報告,見到樓花發佈一個月時間就賣出兩百多套房子,心裡也不禁暗喜,笑着道:“泰哥,你出了樓花,別人想學都難學。”
“大家現在都稱你做樓王了。”
霍官泰叼着香菸,搖搖頭:“不打垮四大洋行,華人誰敢稱王?”
“行。”
“那就加快點腳步。”
他手上還捏着“分期”一種金融手段,即是“新鴻基”起家的神之一筆,將來擇機而用,留給新鴻基是完全沒必要的,不過,金融手段有利有弊,不能一下刺激的太過火。
起碼要等樓市消化個十年八載再說,至於“公攤”,那可不是金融手段,完全是爲了配合鬼佬政府而提出的“稅收政策”,除了多賣地之外,一點用處都無。
港島後來廢除公攤也證明了最初政策的錯誤。
僅限港島,請勿多度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