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將一個六七歲孩童的習性從一個成年人身上反映出來,這一點非常考驗演員的演技和應變能力,難怪鄭側士可以憑着這個角色一舉奪得金馬獎最佳男配角,這個獎項他的確是當之無愧。
要知道呆灣名義上舉行金馬獎,說它是爲了評定各地電影而生,倒不如說它的初衷是替本土電影打造名聲,而且獎項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島外的電影想要獲得獎項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至於所謂的提名不過是用來應付的安慰獎。這個獎項也就在呆灣和港島能起點作用,換到其他地區和國家甚至還不屑來參加,這也是後來港島開設金像獎的前提條件。
一開始,觀衆們看到有些弱智的肥貓出場,而且鏡頭長時間停留在他身上,隱約已經看出他的戲份超過男女主角。
觀衆們未至於打心底的抗拒,但是這樣一個弱智的角色,的確讓他們戴上有色眼鏡,暗道這樣的電影真的會有看頭?
但是影片中鄭側士賣力的演出,很快讓他們改觀並投入其中。從肥貓一開始頻頻出錯,導致一出出看似意外又不全是意外的烏龍,着實引發了不少觀衆的笑聲。
到後來肥貓的母親因爲癌症去世,眼見肥貓一個人連生活都沒辦法自理,而鄭紋雅替他爭取的庇護工場到現在還沒得到批准,這一點又讓觀衆看到十分揪心。
甚至部分淚點比較低的女性,包括邱淑貞和葉玉磬這兩個大女孩,已經隱隱傳出‘嗦’鼻頭的聲音。
“吉少,我想回家。”遭受喪母的打擊,原本弱智的肥貓更加是陷入無助。但是村裡面的三個惡霸,在這個時候還通過欺負他來尋開心,又是拳打腳踢又是叫他鑽褲襠。
“回什麼家?”成圭安的樣貌裝起惡人,絕對連化妝的功夫都省了。照着肥貓的面門一巴又一巴過去,說道:“你媽死了,你老爸也死了。”
“你說謊,我老爸在金山賣鹹鴨蛋。”肥貓後退幾步。
“哎呀,這樣和吉少說話?”
“賣鹹鴨蛋就是死掉的意思。”成圭安的兩個馬仔一唱一和。
欺負一個弱智的人,他們三個不單沒有半點罪惡感,臉上甚至露出猙獰的笑容。成圭安繪聲繪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阿媽每晚陪人睡覺。”
“你說謊!我媽媽每天都陪我一起睡覺。”肥貓出於維護自己的媽媽開聲進行反駁。
“她趁你睡着了就去陪人家睡覺。”
“說謊!你們說謊!!!”肥貓越說越激動。
“打我呀…來呀,夠膽打我。”
“你阿媽跟全村的男人都睡過覺。”肥貓有心退讓,但是成圭安窮追不捨,譏笑道:“所以說你阿媽死了是應該的。”
肥貓可能不明白睡覺這個詞的深一層意義,但是自己的媽媽死了被人說是應該,即使他只有幾歲的智商也能理解這句話。
……
“他們是不是人啊?這樣欺負一個智障人士。”
“真是撲街來的,別說肥貓是不是弱智,人家死了老母還要落井下石。”
“這些人真的應該出門就給車撞死。”
儘管知道是演戲,但是演員們出色的演技,還有肥貓遭受的委屈,悲憤的氣氛很快從觀衆之間傳開。
“癡線仔,白癡仔,敢打我!”
“打死你個神經仔…”
“不要打我…”
而接下來肥貓的反擊,讓觀衆在那麼一刻拍手叫好。但又覺得有幾分憂傷,觀衆此刻看肥貓這個角色,不再是看他的成年人外表,而是把肥貓代入一個六、七歲的孩童當中。
試問一個小孩被逼到這個地步,而且自己又沒有反抗的手段,只能通過身體一連串的神經反應來反抗,末了還是被三個惡霸打得滿臉鮮血,就連上來幫忙的球叔都被打跑。
但是事情往往有意外,正當成圭安兩個馬仔打得正歡,肥貓撿起球叔留下的一把西瓜刀,慌亂中直接抵住成圭安的脖子。
觀衆們的心隨之提了起來,暗叫肥貓你可別做傻事啊!雖然肥貓本身是弱智,加上這三個惡霸欺負他在先。但是萬一搞出人命,他同樣需要負很大的責任。
直到鄭紋雅這個心善的社工出現,觀衆們緊張的氣氛纔有所鬆弛,認爲鄭紋雅一定能勸下肥貓。
“肥貓,我是姐姐啊!”
“姐姐,姐姐!”
“肥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欺負我。”
“你先放他下來。”
“他們還打我。”
……
肥貓將吉少綁到爸爸以前的工廠,並且用繩索將對方吊了起來。最後還是在周閏發誘騙他爸爸回來了,肥貓才鬆開拽在手上的繩索。
原本以爲這件事就此結束,這樣的結局雖然不算大團圓,對觀衆來說也算情理之中。只是讓觀衆想不到的是,平時‘盡忠職守’每天都和貓媽這種小販做爭鬥的警察,由於肥貓的行爲太過激動而拔槍。
“砰!”
這一槍無疑打在觀衆的心頭,心臟彷彿跟着遽然停止了幾秒。
“老爸不要我,是不是我不聽話。”
“不是,不關你的事。”
“姐姐,我很聽你話的。”
“姐姐知道,我知道…”不等鄭紋雅說完,肥貓已經是沒了氣息。
“爲什麼結局會是肥貓被警察打死,難道不應該是大團圓結局嗎?”邱淑貞取出一包紙巾的最後一張,她還以爲肥貓的老爸真的回來了,沒想到只是周閏發騙肥貓出去的藉口。
“我覺得這樣纔是真實的,任何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葉玉磬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大波妹不單是性感,而且還很感性。
拿起紙巾滲了一下鼻涕,邱淑貞哭着說道:“但是肥貓已經是先天性的弱智,本身已經有這麼大的缺憾,難道上天就不能在其他方面幫補一下?”
“唉。”葉玉磬鼻頭抽了抽,雖然沒像邱淑貞那樣哭起來,也是下意識抹掉快要從眼眶滲出的淚水。
毫無疑問,《何必有我》的悲情結局,搞得觀衆的心境一團糟。甚至有人罵起葉景誠這個編劇,你就是隨便應付一下給肥貓進入庇護工場也好,爲什麼末尾還讓警察開槍打死他呢。
不過,觀衆們有這種反應,也是對電影的一種認可。這不電影能不能票房大賣已經不是先決條件。最重要的是它既能發人深省又能引導更多人關注社會。這樣一部影片,港證府真應該頒個好市民獎給葉景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