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關的刀疤臉和他那狗腿子,這兩人雙手還被反捆在身後,簡直就如同是逃命般在這一人多高的野草從裡倉惶逃竄。他們身後是好幾個趕墳隊哥們,尤其是打頭的胡大膀,輪着胳膊扯着大粗嗓門喊着:“媽的!你們還敢跑!一會讓我抓着了,給你們這臭屁扒了!”
最後還真是被老吳給說中了,那兩土匪也沒看路就一直跑,結果迎面就撞在垂直的崖壁上,頭頂是七八米高的斷層斜面,就算雙手不是被綁的,那也夠嗆能爬上去,只好沿着崖壁往前跑,不知不覺中就跑到一個小土地廟後面,正想繞過土地廟逃進縣城那些人流中,可就迎面被三人給擋住了。
老吳叼着煙撓着自己脖子看着他們,老四則二話沒說,一人一腳踹倒在地,本想在對着腦袋補上幾腳,可卻被老吳出聲制止了。
“得了,別弄死了,趕緊給他們送到縣公安局,咱們就算完事了,還都等着吃飯呢!不用跟他們多浪費時間。”
胡大膀嚷嚷着從厚密的雜草從中竄出來,轉着腦袋到處找人,突然見到老吳他們在前面,那兩土匪還倒在地上,頓時就笑着過來說:“哎我說,這招是不是叫啥,那甕中捉鱉啊?這招不錯哎!”
老吳嘆了口氣,眯着眼睛轉身就往街面上走,突然回頭說:“啥甕中捉鱉啊?這他娘叫長腦子了,別磨嘰趕緊帶走,別在放跑了啊!”
胡大膀沒理訕訕得笑着,走過去踢了幾腳躺在地上裝死的倆人,罵道:“他奶奶的挺能跑啊?麻溜的起來,不然我可拿你們當凳子坐了。”說完話撅着屁股還真要往人身上坐,他那噸位這要是坐上都得被活活壓死,那兩人趕緊起來求饒,胡大膀抓着他們腦袋轉了個圈,讓他們面朝前。然後抓住繩子推着他們往前走。
經過一通鬧總算是沒事了,老吳突然低聲問身邊瞎郎中說:“姜瞎子,剛纔那人你是不是認識啊?那是誰啊?”
瞎郎中捋着自己小鬍子將要開口說話,就從兩房子間縫隙看到街面上走過的出殯的隊伍。都是一襲白衣沿途還有執事撒着紙錢,浩浩蕩蕩一大堆人都低着腦袋沿街面往外城外走。
本想繞過來的,結果正好就還趕上了,看着後面還有不少人沒走完,這也沒法跟人家說借個道過去吧,那就只能先站在一邊等會,約摸抽個煙的工夫準走完了。
那兩土匪被胡大膀給按在牆邊蹲着,誰敢亂動就得捱上一腳,也都老實的低着頭跟死刑犯似得。
哥幾個圍成一圈有說有笑的,老吳則跟瞎郎中嘀咕着什麼東西。
“你說剛纔那幾個人裡面。有一個是這林家當家的?”老吳有些奇怪的說着。
瞎郎中也蹲下身點頭說:“是啊,我以前見過這個林老頭,就是那模樣沒錯,他身邊有個女子是他小媳婦,我也見過好幾次。沒假肯定是。”
“那林老頭如果從後面走了,那麼這個林家出殯是怎麼回事?莫不是死的人不是林老頭而是林家其他人?”老吳看了看面前出殯的隊伍,又問瞎郎中。
瞎郎中這次沒回答,而是看着遠處突然就站起來,然後低聲說:“哎呀,這他孃的棺材怎麼在最後面!”
聽他這麼一咋呼,老吳也朝隊伍後面看去。十多個槓夫擡着一口大棺材,棺蓋側邊還雕刻着花紋,看起來非常的厚重, 是一口不錯的棺材。
但奇怪的是棺材旁邊沒有任何隨行抱牌位的人,就讓那些槓夫擡着棺材隨出殯的隊伍走,讓人有些看不明白。這是哪地方的風俗啊,怎麼如此的不合常理啊?
隨着棺材越來越近,老吳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林家故意用林老爺子出殯來打掩護,他們家人則帶着財產偷偷逃跑了。碰巧和他們錯身過去。越想越是這麼回事,老吳心裡頭不由稱讚那林老爺子這招高啊。
林家有錢都知道,解放後人家還有錢這個更知道,許多人都想借着這股土改的勁把林家弄倒了,然後分他們的財產和大屋子,好幾年了幾乎白天晚上總有人盯着,生怕他們帶着錢銀珠寶逃跑。可卻沒想到林家那老頭子頭腦太聰明,愣是鬧出一個大動靜後趁機逃走了,估摸等明天發現林家人都沒了,就好鬧翻天了。
老吳想明白後,心裡頭暗自發笑,瞅着街道兩旁看熱鬧的人,笑他們還被林家給耍了,這棺材只是打個掩子,真正主早都跑了。
可正當老吳想着這些事的時候,就聽周圍人羣裡不知誰喊了一聲:“棺材蓋動了!”
其餘的人也都喊起來了,都說剛纔看見那大棺材蓋子被從裡面給頂了一下,開了一條縫隙後又關上了,似乎是想瞧瞧外面呢動靜。
本來都這個年頭了,還辦了一場舊時候的萬人出殯,好不容易輪到窮人當家做主,這個臭老九死後還能風光大葬,這可太扎眼氣人了,都憋着一肚子氣,但人死爲大,都還挺忌諱這個,只是看着心裡頭狠嘴上叨叨幾句,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動作。
可當衆人看到棺材蓋子動了之後,那自然就認爲林老爺子沒死,裝神弄鬼說不定是想借着出殯來一招“死遁 ”矇騙衆人。
當時也不知道誰起的頭,反正百十來號人一擁而上直接把擡棺材的槓夫給圍住,說他們是臭老九的狗腿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活生生就把那些槓夫們給打跑了,剩下一口大棺材還擺在街面上。
這時候站出來一個人,四十多歲的模樣,這人老吳認識,他叫拴六是街面上的混子。這盧氏縣的混子跟流、氓地痞還不一樣,他就是不幹活就是整天混日子,混吃等死的主。從來就沒個正經營生,靠着家裡媳婦給人家縫補衣服賺那麼幾個錢餬口,沒事還好吃個花酒玩個花頭。
拴六瘦了吧唧細胳膊細腿,岔着腿站在棺材旁邊,就指着棺材大罵:“林老狗賊!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今天還想藏在棺材裡面逃跑,你別躲了!趕緊出來!出來!”
拴六掐着腰指着棺材,跟那潑婦罵街似得。他這架勢把周圍人都吸引過去了,趕墳隊哥幾個也都伸着腦袋瞧熱鬧,恨不得拍手叫好。
但他們把那兩土匪給忘了,刀疤臉和狗子也精靈趁機就溜走了,他們見前面人頭,就打算鑽進人堆裡趁亂逃跑。
可就在這時候,那棺材晃了一下。原來槓夫們跑的匆忙,許多槓子都沒來得及抽出來,棺材一邊被墊起挺高,歪斜的擺着,拴六罵了好幾句後,有一根槓子被沉重的棺材慢慢壓成弓形,最後吃不住勁突然就崩斷了,棺材也隨之擺平了,但棺材蓋卻是鬆的,竟被這麼猛的一顛,因爲慣性就朝着一側就掀開了。
刀疤臉貓着腰剛從鑽進人羣堆裡,突然發現身邊人都驚叫着躲開了,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那棺材蓋子直接翻下來壓在地上,這一下竟被壓碎腦袋,腦漿子都濺出一米多遠,慘死在衆人的面前。
可最嚇人的卻不是被壓碎腦袋的刀疤臉,而是棺材裡面躺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