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縣有那麼一對文姓父子,爹叫文生連,兒子叫文生,外號叫大小文或二文。
這二文從來就沒幹過正經的活,但卻從來吃喝不愁,趕上饑荒年他們竟還能拿出多餘的錢買菸土酒水。二文其貌兒不揚,短脖短腿,灰眼灰皮,軟綿綿賽塊烤山芋;站着賽個影子,走路賽一道煙兒,人說這種人天生是當賊的材料,且這麼看起來還挺有道理。
單不說那二文相貌有多麼的像賊,就單說他們從未乾過活,而且一看就知道往上數幾輩都是窮人,不像那些個敗家子,根本就沒有家財可以供他們揮霍。那他們吃喝所花的錢財,只得用江湖上慣有的五種最爲唾棄的行爲所能得來,至於是哪五種啊?那大傢伙都知道,坑、蒙、拐、騙、偷。
賊還有盜和扒手這一說。扒手,即小偷的別稱,江湖黑稱爲老榮。又名三隻手、樑上君子、偷兒、賊、摸包兒,有些地方亦稱之爲小呂。在剛解放的時候,在那些人流量密集的地方,牆上就貼有大字標語“提防小手”意思就是小心那些善於伸手偷包的扒手;盜則是那些撬門軋鎖進屋搬東西的賊人,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完全是體力活,很容易就讓人堵在家裡面。
盧氏縣是個窮縣,因爲地域關係雖然礦藏林木資源豐富,但卻被大山阻礙從古至今都沒富裕過。基本都是靠着那僅有的田地爲生,錢是什麼東西兜裡還真沒揣過。
按理說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不會有扒手,不幹活靠着蹭身弄那麼一毛八分得活活餓死,所以當地不會有職業的扒手,頂多是那些順手牽羊的主。
說來也巧,趕墳隊白天吃飯的和順羊湯館隔壁就是二文住的地方。這爺倆沒事也好喝點羊湯,別看他們衣服落魄可卻出手大方,身上只揣着整票子從沒有零錢,吃完飯扔下一張就走,也不用找零的,掌櫃的倒也樂意招待他們。
二文闊綽讓鄰里之間就嫉妒,有嚼舌頭根子說二文是以前撿到寶物,賣了非常多的錢,這輩子吃喝都不用愁,這話只說對了一半。二文現在花的錢的確是賣寶物得來的,但那寶物可不是什麼撿的,而是偷的,他們爺倆是走牆頭的飛賊。
說舊時候歲數大的扒手不用自己再出手了,他們找窮鄉僻壤處買來小孩,嘴罵棍打迫使讓那些小孩去街上偷東西,自己則躲在暗處看着他們,那些偷錢的小孩也被叫做“小鬼。”
文生連小時候就是一個讓老扒手買去偷錢的“小鬼”,他比其他的孩子聰明,蹭身偷包手藝隨着歲數的增長而越發的厲害。別的扒手都有工具,什麼鑷子、筷子、刀片之類的小物件都是隨身必帶的。
但文生連十二歲的時候,全憑一雙小手,只要蹭過身不管你帶的什麼時候,就算是藏在衣服裡貼着肉的都能讓他給摸去,而且被偷的人還毫無察覺。等到文生連十八歲之時,早已在扒手界有了點名氣,說他那招叫做“空手套白狼。”
後來被當時河南有名的大飛賊黃二爺看中收爲關門弟子,從小扒手直接成爲大賊,但名氣大了,禍事也就跟着來了。
飛賊黃二跟文生連的成長經歷驚人的相似,二人都是從小被賣給扒手,被當做偷錢的“小鬼”而且還都是少年成器,手法無師自通。但黃二始終歲數大心思多,他以前就幹過很多偷報官府害死師傅,然後拿錢走人的事。當發覺文生連的手藝已遠勝自己之後,他怕自己也會被欺師滅祖,就在最後一次夜裡,去大戶人家偷東西的時候,從背後打暈文生連,將他留在那裡,導致文生連被抓坐受五年牢獄之苦。
等文生連出來之後,早就沒有什麼飛賊黃二了,誰也說不清那大賊哪去。只是有傳言說前年兩夥賊人爲爭奪地盤相互械鬥,死傷無數。後來以飛賊黃二爲首的那一幫人被另一幫報復,全都是在睡覺的時候砍死在家中,唯獨文生連被黃二陷害坐牢去了,才躲過一劫。
可文生連只會幹那些賊人的勾當,他並無別的長處,沒辦法還得幹老本行,去街面上溜達偷錢。那一年時運不好,趕上天災糧食多半絕收,街上買東西的人越來越少,一天到晚也偷不到幾個錢。
一天晌午文生連又蹲在街邊瞅着過往的行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誰身上有錢或者衣服袖子裡有沒有藏東西,如果發現就跟過去假裝沒看路碰一下,然後就趕緊離開,等到沒人的地方攤開手看着剛纔偷來的是個什麼東西,值不值錢。
眼瞅着就要過飯點了,文生連肚中飢火燒的難受,但今天的飯錢可還沒到手,得繼續蹲着,無意之中突然看到一個牽着孩子的女人。那女人面色奇怪,走路非常的虛弱,不像是餓的更像是得了什麼重病,但文生連的目光卻盯着那女子雙手捂住的衣兜,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兜裡可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好久都沒見過這口了,趕緊趿拉上鞋一步三晃,裝作喝醉的酒鬼,迎着那女子就去了,到跟前假裝要摔倒,輕蹭那女子一下。
本來只是貼個身好給自己下手做掩護,可那女子竟險些被他給撞倒,身邊的孩子趕緊扶住他娘。文生連裝作醉相說:“莫事吧?對不住來。”女子虛弱的咳嗽幾聲,並未回話,牽着孩子繞開他就走遠了。
文生連從女子衣服裡偷到一個圓東西,他以爲是一塊玉牌,走到暗處趕緊看他偷的東西,可這一看就傻眼了,那竟是一塊小餅,不知放了多長時間,都已經硬的跟塊石頭一樣。當時就感覺非常內疚,而且還非常的慚愧,就趕緊到街面買幾塊熱乎的小餅,追上去找那對母子。
可找到後那女子已經倒地不省人事,孩子則坐在一旁大哭。文生連快步走過去,伸手一探女子的鼻息,心都涼了半截,已經死了。
文生連當時就問孩子還有沒有家裡人,孩子憋着嘴哭只是搖頭。見孩子太可憐,文生連自掏腰包買了一口薄棺,把那女子給葬了,然後帶着孩子離開,不知去到何處。多年後他竟又回來了,還帶着一個半大小子,見人就說那是他兒子,叫文生。他們離開的那段時間去過哪,一直都不說,但帶着不少的錢回來,打算回到老家修整一段時間,等過陣還得走。
就在那天夜裡,趕墳隊哥幾個吃完羊湯往家走,他們喝大了說話聲音也大,正巧就讓二文聽着。文生連這時候可是一個老賊,睡覺向來都是睜着一隻眼睛,稍微有那麼一點動靜,就把他給驚醒過來。
聽着外面趕墳隊哥幾個說的醉話,他感覺有戲,趕緊把兒子叫起來,二人穿上一套黑衣服,趁着夜色就跟在他們身後一直尾隨到出了縣城。那幫人走的太慢,他們後頭跟的都要睡着了,本來就打算跟到這就要回去了,可突然聽到胡大膀說他們有錢的事,這把文生連樂的對他兒子說:“咱今天可算又來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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