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即是俗世,那些個大城市則是亂世,俗和亂乍一看差不多,但有的人卻更喜歡生活在嬉笑怒罵的俗世,也就是民間市井,活的一個自在痛快纔不枉一生爲人。
老吳受傷之後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因爲擔心蔣楠的事暴露出來,過的有些戰戰兢兢,生怕哪天衝進來一羣人把他給按倒在地上,說他私通特務賣國,那到時候還不得拉到菜市口當街挨槍子啊!
可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老吳感覺自己是想多了,蔣楠竟在南坡村住下了,現在雖然不敢明面露出來但已經住在張茂家裡,有時候就過來瞅瞅,幫忙收拾一下屋子。但這個卻婆娘不懂得針線活,手腳也有點粗魯,一看就不是能放在廟裡供着的泥塑神仙,即便是這樣那也比以前乾淨了多,起碼有個人能收拾,要不然讓一羣好吃懶做的大老爺們收拾自己的窩,不太現實。
好在哥幾個嘴都嚴,老四吩咐過誰都不能跟別人亂說蔣楠的事,可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蔣楠偶爾在夜裡被人看到,她那模樣長的好身材又苗條,山裡頭的人可沒有長這樣的,都特別粗糙,有膽小的還以爲見到鬼了,甚至還流傳過一陣子那王寡婦又回來折騰人了的傳言。
也恰恰是因爲這個傳言,老吳又揪心起來,蔣楠老家是東北的,和胡大膀還算是老鄉,那東北娘們身材比較高挑,再加上天生的好模樣躲在這矬子堆了根本藏不住,而且她似乎也不打算走,就那麼幹耗着,老吳一度認爲她還有其他的任務沒做,可觀察一陣子後又沒發現它她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看看老吳,有時候也不說話就那麼幹坐着,讓一羣大老爺子瞅着害臊就走了,弄的老吳心裡頭怪怪的。
老四一直觀察着也沒吭聲,直到有一天他實在是憋不住就湊到老吳身邊問他說:“老吳啊!你跟兄弟說個實話唄?”
老吳斜眼瞅他半天后說:“我以前不認識她,就是最近才認識的。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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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仰臉呲牙笑着說:“那你們啥時候辦事啊?我這還攢了點錢,打算隨份子的!”
老吳先是楞住了,隨後和老四一起沒心沒肺的笑起來了,那聲音還把胡大膀給引過來。
“哎我說!你們兩賤笑什麼玩意呢?想什麼餿主意了?跟我說說,快點說說!讓我也樂呵下!”
胡大膀腆着臉想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老四卻瞧他一眼說:“你兜裡有錢嗎?沒錢還是別聽了,以免讓你這胡二爺下不來臺丟了面!”
“哎!這他娘都是屁話!我胡爺沒錢不會借嗎?咋事?當我是啥?啥?”胡大膀倒嚷嚷起來了。
老四見狀抓着他領子拽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就見胡大膀從笑着表情慢慢的僵硬了下來。最後訕訕的笑了笑,趕緊把屁股從炕上拔起來,又和老三他們蹲在一塊,還唸叨:“他奶奶的,還要我隨份子,那麼大數歲這老不正經的玩意。”剛唸叨完自己是胡爺,一聽要掏錢就趕緊躲邊裝孫子了,老吳搖頭笑了笑。
瞎郎中隔三差五的就過來一趟。給老吳帶了些吃的藥,還得給他背後的傷口換藥。邊忙活兩個人邊說着話,也多是些陳年舊事。老吳曾問他縣裡有什麼動靜,瞎郎中則說啥動靜也沒有,還是平常的模樣,尤其是得到那通緝令上的小夥計和吳半仙都被抓了之後,店鋪全都開張營業了。而且縣裡花錢又拉了一條電線進來,到晚上七八點鐘那個熱鬧,別提多有意思了。
讓他說的老吳心裡頭也癢癢,躺着快一個多月,始終就圍着炕邊轉悠都沒出過門。想到瞎郎中描述的熱鬧景象,不由得心裡頭激動想去湊熱鬧,可身上還是挺虛的,雖然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但據瞎郎中說他是傷了元氣,得大補個一百天。老吳始終就沒把大補和一百天之間的道理想清楚,這時候又開始覺得瞎郎中這個破郎中是來坑他錢的,趁人不注意還自己偷偷的穿衣服跑出去了。
老吳從宿舍出來之後,雙腿還有點發飄,依着牆根走的緩慢,雖然能走卻沒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腦子裡多轉了一個圈後他忽然想到一個人,那個天黑之後纔出來的蔣楠,現在說不定還在張茂家,就是她那看看,順便瞧瞧她到底在忙活什麼。
但等老吳用了一個多鐘頭磨蹭到張茂家的時候,那全身都是汗,跟剛從水缸裡撈出來似得,可卻發現張茂家的院門是鎖住的,門縫裡還夾着一些被風吹起來的枯草,看樣子很多天都沒打開過了。
老吳覺得有點奇怪,因爲蔣楠說她自己白天是在張茂家住的,那爲什麼這人門都沒開過,莫不是天天進出都翻牆?早都被人看到了,何必鬧這幺蛾子?左思右想之後老吳認爲蔣楠應該沒在張茂的家,她是躲在什麼地道里,跟那耗子似得,關鍵這地道在哪,是哪條地道老吳可不知道,側身靠在門上擡眼瞅着天,嘆了口氣就打算回去等蔣楠晚上來了再問她。
可就當老吳剛要離開,忽然聽到院裡有動靜,不由的就緊張起來。院中有一陣陣的水聲,就像他們哥幾個用井水在院子裡沖涼的時候,那一桶水從頭上澆下來灑在地上嘩啦一陣響,老吳因爲想到這個就更加緊張了,還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扒着門縫朝院裡張望,可門縫太窄看不到什麼東西,只是隱約的覺得地上有一灘還在擴散的水跡。
老吳趕緊躲開沒敢繼續看,轉眼睛看着周圍,確定沒有人經過後,纔有些緊張的想到難道是那娘們在洗澡?還讓他給趕上了?頓時激動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心裡想着反正她又不知道,這才又一次趴回到門邊,透過門縫又看到水跡,慢慢的轉着方向,朝側邊看過去。本以爲能看到點讓他臉紅脖子粗的東西畫面,可等真正看到的時候他臉色都白了,院裡的確有人,但不是在洗澡,而是個身穿紅衣婚袍的女子在洗她那長頭髮,這個女人不是蔣楠,但看到她的側臉發現不比蔣楠差多少,而且她的模樣讓老吳想起了一個人,一個瞎郎中講故事中的一個人,就是那王寡婦王芝。
老吳想到這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但見洗頭髮的女人忽然停住了動作,鬆開手任由溼漉漉的頭髮散落在猩紅的婚袍上,忽然就把臉轉向老吳,那白色的小臉上少了一隻眼睛,像是個黑色的洞,還有一股血跡慢慢的流淌出來,當那血流到嘴角的時候,忽然有一隻纖細的小手搭在戰戰兢兢的老吳肩膀上,嚇的他失聲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