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兵法有云

一聽便知是菲奧娜在嘲諷蓋倫,拉克絲氣急敗壞,轉身揮起左手,猛地發現自己今日並沒有帶魔杖,無法施展魔法。拉克絲急得跺腳。

蓋倫拉着妹妹,好生安慰,讓她不要衝動,背對菲奧娜,看都沒看她一眼。

菲奧娜從小自尊高傲,以擊劍聞名,從無敗績。她總覺得自己命中註定要成爲偉人,然而蓋倫獲得了國王授予的頭銜——德瑪西亞之力,那是自己最渴望的榮耀。卻偏偏給了這個空有一身蠻力的莽夫。

菲奧娜絕不承認蓋倫是她的未婚夫,她覺得世上無人配得上自己,除非能在決鬥場上擊敗自己。可惡的蓋倫,對她發起的挑戰向來置若罔聞,可見他不僅是莽夫,還是個懦夫。

“喂,說得就是你!我聽說那日,你與一個刺客對戰,差點丟了性命,簡直太丟人。哈哈哈……世人還稱你英勇無畏,分明是魯莽愚鈍……”

見蓋倫和拉克絲愈走愈遠,菲奧娜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周圍的人彷彿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不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要知道,在場不少貴族長輩趁冕衛家族沒落之際,侵吞了蓋倫的族產。他們也不太願意看到蓋倫這個新貴崛起,損害自己的既得利益。因此,對年輕一輩的爭鋒鬥氣喜聞樂見。

拉克絲無法容忍,回頭指着菲奧娜的鼻尖罵道:“你這個男人婆,不許罵我哥哥……”

蓋倫迅速制止了拉克絲,轉身朝菲奧娜望去。一身銀色的擊劍服,颯爽的黑色短髮,頭高高昂起,劉海遮住了半邊臉,讓人無法窺看她的真實面孔。

蓋倫一愣,心道,菲奧娜在遊戲中劉海是紅色的啊,怎麼會是滿頭黑色短髮?

再次調動記憶,才發現記憶中菲奧娜的確是黑色短髮。而且,蓋倫清楚的知道菲奧娜爲何將自己的半邊臉遮起來,實在是她楚楚可憐的容顏和她平日裡樹立的形象、氣質相去甚遠。一旦以真面目示人,苦心經營的威嚴形象將毀於一旦。

蓋倫不願意在此浪費口舌,便息事寧人:“菲奧娜小姐,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我和妹妹需要去用餐了。”

菲奧娜見狀,高聲說道:“我要和你決鬥,證明你不配‘德瑪西亞之力’的稱號。”

蓋倫搖頭:“恕不接受……”那語氣彷彿在陳述:我不想讓你丟人,好男不和女鬥。

菲奧娜眸子裡射出羞惱和怨恨,握緊了雙拳。口不擇言道:“你們冕衛家族都是孬種嗎?你不敢和我比擊劍,你妹妹倒是敢,但輸的很慘。你們的父母還敗在一個瘸子手下,真是丟盡德瑪西亞的顏面……”

蓋倫和拉克絲兩人臉色霎時鐵青。前世張偉在蜜罐里長大,從未失去過至親。今生蓋倫卻在兩年前體驗過難以自持、痛徹心扉的喪親之痛。而此時,菲奧娜居然用詆譭他們父母的方式激怒他,讓他再次體驗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覺。

蓋倫感到自己的肺部幾乎爆炸,手臂上青筋直冒。就在他要爆發之時,一個老練的聲音響起:“菲奧娜,住嘴!”

一個勁裝老者步態穩健地朝菲奧娜走去。

“父親大人!”

菲奧娜慌忙行禮,顯是知曉自己失言,立即收起滿身的芒刺,對她的父親極爲敬畏。

老者朝蓋倫點頭致歉:“小女頑劣,還望賢侄不要見怪。”

蓋倫見勞倫特公爵出面,便打算既往不咎。耳邊卻聽見拉克絲輕聲怨念:“哼,早見那隻老狐狸躲在人羣裡看熱鬧,怎麼不早出來制止……他一定也想看我們丟臉……”

蓋倫心思一轉,改變了主意:“世叔多禮,菲奧娜小姐天真爛漫,作爲兄長自然不會怪她失言。”

話音一出,拉克絲便拉起蓋倫的袖子,表示不滿,而菲奧娜眼裡則露出一絲訝然。

蓋倫繼續說道:“菲奧娜小姐從小苦練擊劍,日夜不輟,技藝精湛,實爲我輩楷模。然征戰之事,素來瞬息萬變,非逞一人武藝之能。兵法有云:軍魂大成者,破盡天下城。也就是說,任何一支軍隊,每一個士兵都不是一個小個體,而是整個軍隊的一部分,就像人的魂魄。兵法又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戰場之勢: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自是形容用兵者已將兵、情、戰、勢,瞭然於胸,運籌帷幄,用力於消除一切戰爭隱患。我父勝蹟不顯,卻給德瑪西亞帶來了數年的和平,可見其用心良苦。”

勞倫特家族主宰了德瑪西亞上流社會的決鬥文化長達數個世紀之久,菲奧娜的父親則被看成德邦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劍士之一,然而勞倫特家族極少有親上戰場的族人。蓋倫這番話看似以兄長之名教育菲奧娜,然則夾槍帶炮,直指勞倫特家族擊劍之藝實乃繡花枕頭,不能與冕衛家族碩碩戰功相比。

在場的諸位大多是德瑪西亞軍中精英,細細品味蓋倫那番話裡的兵法精要,不由驚喜交加,如獲珍寶。可仔細一琢磨,便發現了蓋倫另有所指,許多對勞倫特家族因擊劍之藝獲爵位,早就看不順眼的貴族,心中暗暗叫好。

菲奧娜此時一臉疑惑,顯然還在回味蓋倫的高論,而勞倫特公爵那張保養得體的老臉已經陰晴不定。聰明的拉克絲幾乎要爲哥哥鼓掌歡呼了。

勞倫特公爵咬牙切齒地問道:“敢問是哪位先哲所書兵法?”

蓋倫撒起慌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冕衛家族歷代先祖所書,代代相傳,查遺補缺,去僞存精而得。父親於我14歲那年傳授於我。”其實是前世張偉看閒書所得。

勞倫特公爵還待逞口舌之利,被德邦總管趙信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說得真是太好了!”

這一笑,令在場所有人變了顏色。

需知趙信以不苟言笑著稱,見過他笑的人怕是一個巴掌就數得出來。由於他的寡言和身世傳奇,坊間總流傳着他是諾克薩斯間諜的謠言。

蓋倫自幼與嘉文皇子相熟,瞭解趙信的許多事蹟,因此對這個謠言嗤之以鼻。

趙信曾是諾克薩斯蔚爲壯觀的“絞肉大賽”角鬥場的奴隸,在這個殘忍而扭曲的角鬥賽事中,當一位鬥士贏得比賽時,他所面對的下一場對手數目會隨之增加一倍。

趙信以一擋百的戰鬥力,讓他的對手增長至300名士兵。

在那場殘酷的比賽之前,嘉文皇子的爺爺嘉文二世幫助趙信逃離了諾克薩斯。撤退途中,趙信替嘉文二世擋下一隻毒箭,他忠心護主的行爲贏得了嘉文二世的信任,從此成爲德瑪西亞的皇室總管。

趙信雖極少出征作戰,然與人鬥武,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總會給對手留一寸顏面,並在小勝之後向對手傾囊相授武學精藝。然而他越是如此,越讓人看不出深淺,着實可怕。

蓋倫心想,趙信這個角色在遊戲裡“十有九坑”,沒想到在現實中如此厲害。

這時,耳邊又傳來趙信清朗的聲音:“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趙信感嘆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衆人連聲附和:“少年英雄、少年英雄……”誰也不敢得罪這位德瑪西亞總管大人。

凡是都有例外,回過味來的菲奧娜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蓋倫,你有本事和我決鬥啊?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蓋倫稍稍平復一下自己的心緒,便應下:“願向菲奧娜小姐請教……”

菲奧娜以爲蓋倫必然推諉,沒想到他這麼幹脆的應下來,一句鄙薄的惡語瞬間噎在喉嚨裡,難受之極。

“好,爲了以示公平,時間我定,規則你定。時間就定在……”菲奧娜顯然受到蓋倫方纔一番話的啓發——“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猶豫了片刻。

“就定在7日後,月圓之夜。”

菲奧娜想從蓋倫臉上看出怯戰的痕跡,卻大失所望。只見蓋倫目光堅定地朝他點頭:“拭目以待……”

菲奧娜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勞倫特公爵頗爲尷尬,輕咳一聲,也默默離去。圍觀衆人再度熱鬧起來,彷彿剛纔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

拉克絲心裡像大暑天洗了個涼水澡一樣,相當痛快,拉着蓋倫尋覓美食。

蓋倫的神色卻不太好看,眉毛擰成一團:“妹妹啊!哥……”

“沒學過擊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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