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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個羣體,當人越是多,就越是複雜。
希望軍團裡的大部分人正如蓋爾所說,自然是好的,他們一直過着受壓迫的生活,低人一等,沒有希望。
但是,人性總是複雜的,被威嚇、收買、控制的人總是有,是人就有弱點,在這龐大的千萬計的人之中,有不少膚色不同、血脈不同,甚至連樣貌都不同的人類,而在那些畏縮的,渴盼的,灼熱的眼神中,有多少掩蓋着他原本的目的?
雖然範倫丁和薇薇安都對於這些間諜的存在心中有數,但一時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去管他們,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理會。
事情太多了,管理那麼多人的軍團,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例如銀星軍團,單單是軍隊裡管理的文職,就有數萬人,而現在,他們顯然沒有這麼幸運,哪怕有繆君影派來的人幫忙,仍然捉肘見襟。
範倫丁還要抽出時間做關於g的工作,答應蓋爾的事,他從來都是放在心上的,所以,他幾乎有好一陣子沒有能好好休息了。
疲憊地揉了揉眉宇,他準備去休息室小憩一會兒。
門鈴聲響起,範倫丁隨口說:“誰?”
“先生,我是路易安。”門外的聲音很溫順。
範倫丁挑了挑眉,輕輕吻了吻無名指上的戒指,通訊無聲無息地打開,“蓋爾,到我這裡來一下。”
那邊蓋爾“嗯”了一聲,並沒有問爲什麼。
範倫丁心情很好的翹起了脣角。
“進來吧。”
門開的剎那,伴隨着的是耀眼的光芒。
範倫丁反而加深了笑意。
路易安的手中拿着一支槍,金屬的爆裂彈已經從槍管中射出,他的身旁顯然是三個“罪民”,最前面的一個有着尖尖的細長耳朵和金色的眼瞳,旁邊一人光頭無發,頸部裹着厚厚的黑色鱗片,剩下一個瞧着倒是正常的人類模樣,只是忽然吐出一道綠色的煙霧。
顯然有毒。
範倫丁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深到近乎黑色的墨綠。
子彈驟然間停滯,那道毒霧到了他周身一英尺左右被無形的屏障擋住,而他們四個人,發現自己好像陷入粘稠的液體裡,連眨一下眼都很困難。
“啊,真的好天真啊。”範倫丁微笑着,他擡起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真是懷念,好久沒有用這樣的能力,有些生疏了呢。”
如果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他怎麼可能會是十六世紀的s級重犯,上九重鐐銬的那種?
刺殺貌似是三人中最弱的他?好傻好天真。
蓋爾是衆所周知的武力強悍,薇薇安暗街長大,有心人打聽得到她的過去,知道她大抵不好惹,唯有範倫丁,貌似是個技術人員,從來沒見過他去重力室之類的,也很少見他操作機甲。
既然要震懾一下最近搞出這麼大事還在不斷擴充力量的三人,挑一個人弄死事實上是還算不錯的策略。
要知道,最近跑到黑蠍星投奔希望軍團的罪民仍然源源不斷,照這樣下去,如果四大星系的軍團還不動,不出兩年希望軍團就要變成星際中人數最多的軍團了,哪怕僅僅只是人數,但到了那種規模,再想要弄死它,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
偏偏現在的星際軍事環境這樣複雜,任何一點輕舉妄動都可能會影響整個兒的局勢。
可惜,他們挑的是範倫丁。
在蓋爾和薇薇安的光芒之下,似乎範倫丁永遠是坐在幕後的,技術能力無人能夠質疑,甚至很多人都認爲,只要失去了範倫丁,蓋爾和薇薇安就徹底被斬斷了一條手臂,再也不會像這樣囂張了。
鐵三角,給它削掉一個,自然能打破這種局面。
範倫丁的金髮微微飄起來,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還未爆裂的子彈就這麼“叮”地一聲,落在了光亮的金屬地板上。
路易安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範倫丁卻笑得優雅迷人。
他曾是星際重犯,他的危險,可不僅僅是智慧,不僅僅是靠着高超的技術手段。
他的危險,還在於此。
他是十六世紀星際中最年輕的精神力大師,雖然剛剛到十三世紀的時候,年齡溯回的副作用使得他的精神力無法恢復到巔峰時期,但經過這麼些年的溫養,早已經沒有大礙,甚至更加精進,可他從未真正使用過這種嫺熟的精神力技巧。
在十三世紀,這纔是最駭人聽聞的,在精神力的研究在處於比較初始階段的時候,他的這種能力太超前了,甚至比蓋爾的能力恐怕還要挑戰某些人的神經。
沒有防禦精神力的手段,那麼,當範倫丁想殺一個人的時候,要怎樣才能防得住?
在這個空間裡,普通人看着毫不出奇,若是薇薇安在這裡,恐怕會腦中如同針刺一般難受,這是因爲她的精神力水準天生高於常人。
但是,在範倫丁的眼裡,這是一個佈滿了細密的淺藍色線條的世界,當他將自己的精神力提高到這種水準,這小小的空間裡,似乎就成了他的世界,他要對方生,他便生,他要他死,他便死。
“還有一個,你也出來吧。”範倫丁的聲音清晰響起,視線落在門後半步的黑暗處。
那人的臉上已經滿是汗跡,他努力地想要往後退去,卻發現自己連一步都動不了,恐懼讓他整個人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腿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動。
不!不要!
認識範倫丁已經超過五年,他絕對不相信一個人可以藏得這樣深!
“烏特雷德,在這種時候見到你真是心情有些複雜呢。”範倫丁輕輕說着。
眼睛看向一旁那位拿着重火槍的高大男人,然後,他手上那支手腕粗的槍管就不受他控制地緩緩轉向烏特雷德。
精神控物,以他的精神力水平,這麼點兒本事輕而易舉,可惜啊,這個世紀沒有第二個精神力大師來破他的局,也沒有真正的體能大師能給他造成威脅,除非他面對的是機甲,可是在這種地方,機甲也是進不來的。
哪怕是機甲,沒有精神力防護罩的機甲也是有機甲師的,範倫丁只要給他來這麼一下,保證不管怎樣強大的機甲師,都是有死無生的結局。
唔,除非哪位擁有同蓋爾一樣完全可以稱之爲異端的恢復力。
“不!範倫丁!少校!不!你原諒我……”烏特雷德的汗水早已經徹底浸透了衣衫,手上一柄抹着劇毒的匕首輕輕顫抖着。
範倫丁已經漸漸斂去了笑意,淡淡問:“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是誰?”
烏特雷德眼神裡滿是恐懼,卻仍然說:“……不,我……不能說……”
“寧願死也不能說嗎?”範倫丁嘆了口氣,看向烏特雷德灰色黯淡的眼睛。
烏特雷德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起來,臉色也越來越茫然。
而路易安則是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
“是誰?”
“……繆……翠影……女士……”
範倫丁無聲地笑了笑,“果然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呢,是不是,蓋爾。”
蓋爾倚靠在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看着烏特雷德,跟着他們逃離銀河系的就那麼幾個人,現在他們忙得跟狗一樣,他們這幾個都得到了重用,特別是烏特雷德和萊恩斯,應振明因爲性格的關係,讓他坐在高位上也不夠強硬,烏特雷德穩重,萊恩斯剛強,都是最受薇薇安重用的。
真是可惜了。
“寧願死也不肯說出主謀,這女人才是真正的黑寡婦吧,蛛絲纏得夠緊的。”蓋爾在這種時候纔不會介意刻薄。
範倫丁終於笑出聲來,然後,路易安忽然感到腿一軟,就這麼摔在了地上,他試圖爬起來,居然一時身體顫抖得沒能爬的起來。
這時候,他想起來了,在他的身後,有一位接連刺殺銀翼軍團兩位大人物的強悍傢伙,是在上頭那些人的評級中危險程度爲a+的紅色警戒危險分子,他可以逃得了嗎?
“回去告訴繆翠影,我們向來信奉的原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德報怨可不是我們的作風,讓她好好等着我們。”範倫丁溫和地說。
蓋爾讓出了通道,冷冷說:“還不快給我滾!”
路易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然後被外面的冷風一吹,整個人都冷得哆嗦起來,越抖越是厲害,他知道,範倫丁是要讓自己傳遞消息,不去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而去的話,上頭那些人——
從小在危險邊緣摸爬滾打地長大,路易安對於危險有一種本能的直覺,他總覺得,範倫丁似乎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麼,不去的話,自己一定會死,如果去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當天,路易安就悄悄離開了黑蠍星,而從那天之後,其餘四個人,包括烏特雷德,都徹徹底底地消失不見,再也沒人見過。
繆翠影得到消息不過是短短兩天後的事,以她平素的鎮定,都失手打碎了手中的杯子。
無論是什麼人,被那兩個根本不能以科學常理推論的年輕人盯上了,都會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在這個科技無限發達的星際,繆翠影本該覺得受到這些高科技的保護十分有安全感纔對,在那一瞬間,她卻覺得渾身冰冷,彷彿光着身體站在冰天雪地裡。
因爲,那兩個人年輕人身體力行地寫了“這不科學”四個字。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吩咐身後的助理,“去給我收拾東西。”
“校長先生,您是說?”
“我要先離開一段時間。”
“是。”
“告訴喬斯,發佈內部橙色命令,佈置蛛網警戒防禦線。”
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還有路易安這個倖存者在,所有的大佬們都樂於在他身上挖掘出所有的真相,於是很快,範倫丁很可能也是恐怖的變異者這個消息就傳了出來。
柯頓得到消息的時候,忍不住又發了一通火,倒不是後悔趕走了這三個人,而是後悔,趕走地太快了,很多事其實可以更好地利用一下,比如,如果現在的希望軍團是屬於他,那麼在整個星際,他還需要怕誰?
所謂的第二公民不第二公民,那又怎麼樣,他從來不擔心那些罪民能夠顛覆人類的世界。
他看重的,是更實際的權力。
黑蠍星。
薇薇安平靜地接受了烏特雷德是叛徒這件事。
“其實,我之前就隱約有些察覺,有些消息是二級機密,知道的人很少,而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烏特雷德,畢竟誰也沒有他熟悉黑蠍星,要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消息透露出去,你讓應振明那小子做,他也做不到。”
範倫丁點點頭,輕輕說:“我和蓋爾要去一趟英穹星系。”
“現在?”薇薇安蹙眉,“很危險。”
範倫丁微笑,“我知道,可是有一些g的材料,必須要去想辦法弄到手,英穹是最適合的,否則,g的製作進程就要拖延了,而且,不給試圖刺殺我們的人一個教訓,讓他們心存顧忌,那麼這種事永遠不能倖免,這次是我,下次就有可能是你或者蓋爾。”
鋌而走險,但當險的程度太高,有些人也就不敢走這一步了。
尤其,當你走了這一步險棋有很大可能會危及自身的時候。
薇薇安看向蓋爾。
蓋爾嘆了口氣,“你放心,我和範倫丁在一起,哪怕碰到危險,逃跑總還有幾分把握的,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事實上現在真正對我們發佈通緝令的只有銀河系,英穹星系對於我們可沒有明面上的通緝令在,而且,民衆對於我們的長相,也沒那麼熟悉。”
公開的星系通緝令發佈之後,例如銀河系,不少地方都會有他和蓋爾的影像,但也不是人人都關注這一點的,至於英穹星系,通緝令和他們沒關係,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英穹上層的人對蓋爾和範倫丁是絕對欲殺之而後快的,但在人口達到一個恐怖的數字時,兩個人湮滅在人海之中,其實並不是太困難的事。
薇薇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這裡就交給我了,你們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薇薇安。”
星河歷1276年3月9日,一艘從雲輝星系飛往英穹星系的客用飛船準點出發。
“噢,這一次居然沒有晚點,謝天謝地。”一箇中年婦人拍着胸脯說。
站在她旁邊的女孩子不耐煩地說:“媽媽,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反正爸爸又不會歡迎我們去。”
女人瞪了一眼她,“胡說什麼!”
然後略微尷尬地看向和她們一同上船的兩個年輕人。
這兩個年輕人瞧着只有二十來歲,都是一身做工考究的正裝,外面套着淺銀灰的立領外套,手上戴着手套,一看就出身良好。
也是,如果沒有一個好出身,哪裡能隨隨便便連行李都沒有就進行跨星際的旅行?
這一筆費用可是相當不菲。
不過,他們是什麼關係呢?並不太像是兄弟,一個是淺褐色的頭髮,一個鉑金色,雖然長得都極好看,但是淺褐色頭髮的青年英俊挺拔,一雙藍色眼睛十分迷人,鉑金色頭髮的俊美高挑,眼睛卻是純粹的黑色,同樣笑容優雅。
也許是戀人?
不等她再做猜測,嘈雜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紛亂的腳步聲響起,最前方的年輕女性穿着天藍色的制服,聲音傳出很遠,“藍天星際旅行社的遊客們請跟我來,帶好你們的行李,噢,小心一些,從這裡上去,我們爲大家準備的客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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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足足有數百人的旅行團徹底阻隔了她的視線,等他們走過的時候,那兩位年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女人略微遺憾,哪怕是在她四十多年的人生中,也很少看到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呢!
看着身旁滿臉不耐煩地打着遊戲的女兒,再想起那個不省心的丈夫和兒子,女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蓋爾坐在舒適的軟椅上,放下咖啡杯,掃了一眼四周才輕輕說:“能找得到她嗎?”
範倫丁愜意地喝了一口果汁,“放心吧,在如今的這個星際,沒有人能逃過它的眼睛。”
“星網?”
“嗯。”
“……你的權限等級是?”
範倫丁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不甘願地說:“我替它補足了幾百年內可能出現的所有漏洞,它如今的智能水平已經遠超過這個世紀,星網所那些蠢貨根本不可能再控制它,一直到十六世紀,它都不需要再進行升級修復了。”
“所以?”
“所以,我現在的星網權限等級是雙s,再沒有比我更高的了,我要調用繆翠影的資料,只需要填寫一張小小的表格,而這些表格數據和我的調取記錄都是星網高度機密,除非哪天有人的星網等級同樣達到雙s,否則沒有人可以查看。”
蓋爾無語地看着他,“……我有一種,人類反倒被人工智能控制的感覺。”
“嗯,其實這也是錯覺,只需要到英穹的星網所,將那整棟大樓全部炸燬,這個星網自然也就消亡了,其實它很好對付不是嗎?人類只需要再照着原程序進行製作,就可以很快再培育出一個新的‘星網’。”範倫丁淡定地說。
蓋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自己面前那面網絡屏幕微微顫了那麼一瞬間。
“所以,繆翠影現在在哪兒?”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並沒有離開英穹星系,甚至沒有離英穹皇家學院太遠,真是聰明又自信的女人呢。”範倫丁冷哼一聲。
蓋爾一笑:“既然掌握着她的訊息那就好,其實我一直在想,能不能將喬斯也一起幹掉?”
要論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最恨的人——
如果喬斯做第二,恐怕就沒有人是第一了。
蓋爾從沒有這麼想要殺死一個人。
喬斯·克羅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