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計劃中的塹壕,只用了一刻時間不到就已差不多完工。可那石壘,卻因工序複雜,才完成不到七成。
也在此刻,他們腳下的地面,竟是一陣陣的顫動,隱隱有一陣彷彿奔雷般的震響從遠方傳來。而左右衛中,一些經歷過戰陣者,都是面色劇變,都聽出這是有大股敵軍,急速接近所引發的異動。
而張不周更是強壓着驚意,湊到了李世民的耳旁,以旁人無法聽聞的聲音說着:“戰甲八百具,具裝鐵騎至少四百騎!人員則在二千二百人,到兩千八百之間。”
李世民不禁掃了這位年近四旬的中年隊率一眼,心想此人,多半是在邊軍混過一段時日,確有幾分真本領。
居然只聽這聲音,就能辨識出敵人的數量,與他的判斷,大致相仿。
“敵陣據此,仍有一里之遙,都給我繼續!”
李世民毫不動容的繼續揮錘,砸在了下方的石牆之上。他運用巧力,盡力把裡面的空氣排出,使得裡面那些石頭,彼此間結合的更爲緊密牢固,卻又不損這些碎石分毫。
而就在他揮錘之刻,卻又眼含疑惑的,看了後方的車隊一眼。
至今爲止,那邊的輦車周圍,都沒有太多動靜。他既未見那些繡衣衛,有什麼異於尋常的反應,也沒見董純與獨孤承現身,更不見任何將令傳出。
而崇文閣左右衛,作爲距離鳳駕最近的幾部禁衛之一,那邊居然整整一刻時間,也沒有派人過來聯絡,真是匪夷所思。
好在此時他這裡的車陣,已經逐步成型。而崇文閣左右兩衛的士卒,雖因那不知來由的敵軍到來,再一次生出恐慌之意,可大體還是鎮定的。
有了這車陣爲依託,他們都感覺自身,有了依託,並無是無援無助的狀態。
李世民與長孫無忌二人,表面雖是鎮靜如常,可其實都紛紛加快了修築的進度。有些地方,能省則省,這個時候,他們只求這車壘,能夠儘快完工,已顧不得那許多了。
而就在二十個呼吸之後,李世民就不得不暫時停下,驀然一個箭步登上馬車之巔,遙目望向了後方。
可惜的是,那邊的濃霧瀰漫,加上距離遙遠,即便是他修出的‘陰陽元瞳’,也沒法看到那邊的情形,只能通過那邊傳來的聲音來推測。
這正是另一件,讓李世民感覺疑惑的事情。這次隨行伴駕的,不但有欽天監的高人,更有太常寺幾位佛門高僧,道門真人。
據說其中,光是二品的術師,就有五六位之多,難道還沒有辦法,清除這周圍的霧氣?
而此時長孫無忌,也同樣暫時放下了手中的鐵錘,來到了李世民的身後:“敵軍繞後了——”
那些隱藏在濃霧中的敵軍,在趕至之後,半點都未停歇,直接繞至他們的左後側發起了衝擊。
李世民以真元灌注雙耳,聽聲辨形,越聽越是心中發涼。幸虧此時他戴着面甲,臉色再怎麼難看,別人也無法目睹。
“已被突破一陣了——”
長孫無忌語聲沙啞:“後隊是由左備身府直齋衛澤將軍主持,共有七個衛,總數一千四百人。不過之前不久,衛澤將軍也在御駕附近!”
也就是說,此時後面這七個衛,都是羣龍無首,各自爲戰的狀態。此外對方選擇的突擊方位,也異常狡猾,那正是中軍與後隊的結合部。
如果這情況毫無變化,對方只需頃刻時間,就可殺至皇后的駕前。
“他們的具裝鐵騎,應該還未動用,我現在已不知他們的方位——”
李世民的面色,怪異無比。具裝鐵騎都沉重無比,行動之時聲如奔雷,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有人以術法,壓制住了他們行進時的聲音。
長孫無忌不禁一陣心揪:“應該沒那麼容易,殿下身邊,高手如雲,光是七品實力的繡衣衛,就有一百之數,此外還有二百豹騎軍。”
所謂的‘豹騎軍’,原是先帝的近衛騎軍之一,與‘驍騎衛軍’齊名,併爲外六軍之一。本來是這支實力強悍的具裝鐵騎,由左右備身府管轄,可在當今天子繼位之後,將原來的左右備身府改爲左右驍衛,又另置左右備身府,守衛宮禁。
此時的‘豹騎軍’,大半皆隨天子東征高句麗,卻還有七百人左右留守京城。而此時跟隨護駕的二百人,就是其中一部。
“繡衣衛那些人實力雖強,卻不通戰陣。至於豹騎軍,跑不起來的具裝鐵騎,比之普通的墨甲,更容易對付。”
就在這刻,李世民望見濃霧中,有兩個模糊的身影,正向這邊匆匆趕至,那奔行之速,似如風馳電掣。只是轉瞬,就到了他們的前方不遠。
這三人都穿着繡衣衛的制式戰甲,纔剛接近到車壘五十丈內,就被崇文閣左右衛的數十張強弓遙指。
不過李世民隨後就一拂袖,止住了麾下衆人,同時身影前驅,來到了這兩人的面前。
“放心,本官此來,不是爲召你們崇文閣左右衛退入中軍護駕。而是想要看看,你們這邊的車壘修築的如何?”
那三名繡衣衛中的爲首一人,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取出一面虎符,一面令牌,丟給了李世民:“這是本官信符,你可驗看。”
李世民用力捏了捏那虎符,就知此物是真。內中蘊有道法,可以與他自己的‘左崇文閣虞候’的官職印信呼應,旁人難以仿冒。
而那枚令牌,此時也被李世民的真元所激,也發出了一圈淡淡的紫光。這也是一門道法,如身份不符,則是其他各色光澤。
所以他眼前此人的身份,也多半不假!
李世民當即放下了大半警惕,神色一肅,將手中的虎符令牌,都全數奉還:“請郎將驗看此壘!”
這位繡衣郎將聞言,也毫不客氣。身影一閃,就來到一輛馬車的地步,四下掃望。他發現這邊的車壘,確已蔚然成形。除了那些一些石牆,還是半完工的狀態之外,各處都修築的極其紮實。且預留了許多空間,不但可容納一千二人以上,那車壘之外還可再停入至少五六十輛大車,增加一層車牆防護。
此外還有不少士卒,仍在繼續挖掘,不斷將那塹壕擴大。
“如果時間足夠,末將還會將外層的塹壕,繼續加寬到五丈,並以箭支矛頭埋入壕內,以防鐵騎衝擊衝擊。可惜的是沒有術師輔助,否則此壘,更堅不可摧。”
李世民說到這裡,驀然抱拳一禮:“入軍敵軍近四百具裝,仍未見蹤跡。末將斗膽,欲請皇后殿下與越王車駕,儘快退入我部車壘暫避。有請上官,將末將之言,代爲轉達——”
他語聲未落,那爲首那位揮袖打斷:“此事我心中有數,你們且等着,我去請示殿下與湯公。”
他說完之後,就已將兩個部屬拋下,徑自轉身離去。
李世民心神微鬆,暗暗慶幸。隨後他又笑着對眼前二人到:“敢問二位,如何稱呼?”
“我姓鍾名晨,他叫王輝,在繡衣尉中領繡衣校尉職。”
答話的這一位,五官清秀,脣紅齒白:“剛纔那位,是繡衣郎將司馬連城。”
李世民不由眼神微凝,再次看了一眼那已經遠去的身影。這位的姓名,他也聽說過,不但是繡衣郎將,更是一名二品繡衣使,乃是繡衣衛中,最得力的幾位鷹犬之一。
而他之所以能得知此人,是因之前洛陽黑市中那場風波之後,負責調查此案的,正是這位司馬都尉。
那段時間,洛陽城內可謂是風聲鶴唳,不但有十數位黑市商人被繡衣衛捕拿,便連那老虎倉也損失好幾個庫房,五六位頭面人物。
足足過了一個月,洛陽黑市纔在朝中幾位權貴的干涉之下,重新開張。
而就他今日的印象,此人武道方面雖還不知怎樣,可行事卻極其幹練,果決異常。
可這就更讓李世民奇怪了,皇后殿下身邊既有此等得力之臣,爲何之前這足足一刻的時間,都沒有任何的動靜,任何的反應?
思及此處,李世民便拋開了所有顧忌,直接問道:“敢問二位,駕前到底發生了何事?董郎將與我們直齋大人,如今可還安好?”
他沒有問皇后與越王如何,如果是這二位出了事,那他眼前這些繡衣衛,就絕不會是這般模樣。
那鍾晨與王輝二人,不由面面相覷了一眼,目中都閃過了一絲遲疑之色。最後還是前者開口道:“虞候放心,方纔只是有些許逆賊宵小生亂,意圖不軌,如今都已被湯公鎮壓。至於董郎將與獨孤承,衛澤兩位直齋大人,前者不慎受傷,至今仍暈迷未醒,後二者不幸身中劇毒,當場身亡,”
李世民聞言臉色頓時蒼白的可怕,他猜到這次獨孤承可能會很倒黴。可萬沒想到,獨孤承竟會身死於此!
對於他這位姨表兄弟,李世民還是頗爲感激的,一直以來,也仰賴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