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時分,李世民就精神抖摟的,走出自己帳篷。
自從他以外力打開體內竅穴之後,每天所需的睡眠時間,就越來越少。尤其修行‘周天玄靈元炁咒’有成之後,就更加的明顯。以往他每天,最少得睡三個半時辰,可如今只需兩個半時辰,就可精神奮發一整天。
這正是道武雙修的好處之一,神魄強大,所以精力充沛。
而昨天晚上,他料定楊穎精力有限,夜間定難有所作爲,所以安心入眠。結果也一如他的所料,直到此刻,左衛這邊都是平安無事。
不過他這次,卻又心生感應,往左邊偏過頭。隨後就見一個矮小的身影,正藉着馬車與樹木的掩護,不斷往這邊靠近。
那正是楊穎,穿着一身宮女服飾,白嫩的臉上,則是兩個諾大的黑眼圈,正以掩耳盜鈴般的方式,鬼鬼祟祟的進入了左衛的營地。
不過她也很快就發現了異場,當楊穎擡起頭,與李世民那滿含怪異與嘲弄的目光對上,頓時臉皮微紅,一聲輕哼之後,就大搖大擺的轉過身,往後方的行宮方向走出。
——昨日宿營,蕭後與越王,以及那一衆宮女太監,都住在這座位於御道旁的行宮之內。而他們這些護駕的禁軍,則只能在外紮營安塞。
這天也依舊是辰時列陣,己時(早上九點)動身,可行進的速度,卻比昨天還要慢些。
昨日他們一整天下來,才走了不到四十里路。而今日李世民估計,能走個三十五里就算很不錯。
可李世民失算的是,他們這次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就不得不停下來。
就在中午時分,在他們的前方,忽然飄來一片白霧。在風力輔助下,須臾間就將此地數千禁軍,全都籠罩在內。
而此時即便以李世民的視線,也只能望見前方百丈之地。哪怕是使用‘陰陽元瞳’,也只能窺見周圍二百里地域。
“不對勁!”
長孫無忌本能的感覺不妥,眉頭緊皺着,掃網四周:“如今都快入夏,這霧來的蹊蹺。”
李世民同樣眉頭緊凝,神色警惕。他也覺這霧來的不尋常,更似人爲。
今日不但天氣乾燥,又是正午時分,哪裡可能會有?
可若是人爲,那麼這施法之人,必是超品級別的術師。只有此等人物,纔可以在藉助外力的情況下,將一個水霧術,覆蓋二十里方圓!
“傳我軍令,就地布方圓之陣!”
李世民一邊下令,一邊回望身後,準備等待董純與獨孤承二人的軍令。
既然是超品級別的術師出手,那總不會是爲與他們開玩笑。而似這樣的人物,背後也往往有着一個可怖的勢力。
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他需等候這兩位左右備身府首腦的軍令。
可就在霎那之後,後方的那輛輦車附近,卻驀然間發出了幾聲轟然震響,一團火光,在御輦之後不遠驀然升騰而起。
而就在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兩人大驚失色之時,一個赤紅色的身影,從那個方向穿空而出。身後羽翼招展,只一瞬就拔升到了五十丈高空。
李世民竟認得這位,那正是不久之前,在黑市老虎倉內,意圖奪取‘波羅揭諦’的那尊紅色戰甲!
此時在後方車隊之內,也有十幾支箭影穿空而起,接二連三,就彷彿是流星趕月。其中絕大部分,都被那人撥開,可仍有幾隻羽箭命中。尤其是那一雙羽翼,被撕裂出幾個巨大孔洞,使得這尊赤紅戰甲,接下來又如流星般往下墜落。不過墜落的地點,卻已是三百丈外,濃霧的深處。
接下來又有十數尊墨甲,直往那赤紅戰甲墜落的方向追過去。不過這些人,才奔出了幾十丈,就一把尖銳冷厲的聲音響起。
“窮寇莫追!以皇后與越王殿下的安危爲上,不要中調虎離山之計。”
此時李世民與長孫無忌,都已臉色煞白。二人都不約而同,穿上了各自的墨甲。眼前的情勢顯而易見,這是一場針對蕭後與越王的刺殺。
而這些白霧,果然是人力爲之!
“不知兩位殿下,情況如何?”
長孫無忌憂心忡忡的說着:“要不要遣人過去看看?”
他不能不在意,一旦蕭後與越王有恙,他們這些禁軍,都要承擔護衛不力的罪責。輕則罷職,重則喪命。
很難說那位天子暴怒之下,會否遷怒於他們。
就更不用說,因蕭後之死,而引發的風波。那將是波及整個大隋,使得整個朝廷,甚至整個天下,都要爲此動盪不安的劇變。
“應該無事!剛纔交手之地,不在御輦周圍。皇后與越王,應該無恙。且那位既說是皇后與越王殿下的安危爲上,就說明這兩位並無大礙。”
李世民的目中,同樣含蘊着一絲憂色。不同他此時,卻更擔心董純與獨孤承。直至此刻,這二人都未發出任何將令。
他凝神思忖了片刻,覺得眼下的情形,實在不能再拖,當即就目視長孫無忌:“無忌哥,你的右衛,可否與我合營禦敵?”
“合營禦敵?”
長孫無忌微微一驚,他也是極聰明的人物,明白李世民這一句的含義:“毗盧遮你是懷疑,他們還有後手?”
“既然是衝着後面兩位殿下來的,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結束。”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對方使用的水霧術,用途也很蹊蹺,而董郎將至今都沒動靜。我懷疑——”
他沒繼續說下去,微一搖頭:“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長孫無忌卻只覺胸內寒意凜然,直入骨髓,他毫不猶豫的一抱拳:“我們右衛,自當以毗盧遮你馬首是瞻。你有什麼打算,直接吩咐就是,我自會讓部屬遵從。”
李世民指揮戰陣的本事,他是見識過的。他不認爲自己,能夠比李世民做的更好,
李世民聞言,也毫不客氣:“諸隊立即挖掘塹壕,以側面優先,長四百丈,寬四丈,深一丈五。再以馬車置於後方,儘快布一車壘。不足之處,以土牆彌補,必須寬六丈,高兩丈,中有碎石混雜,能夠抵禦箭支。”
他說完之後,又看向了左右四方:“無忌哥你可知我們附近,是何人部屬?他們的首領,無忌哥又是否熟悉?”
長孫無忌凝思着道:“前面是左備身府千牛備身鄭百里,我與他說不上話,後面則是——”
他語聲未落,就被李世民打斷:“無忌哥不明白我的意思,小弟要的是一旦生變,能夠可以被我與無忌哥說服,可爲我等所用之人。”
長孫無忌這才明白了過來,陷入凝思道:“我族兄長孫順德與公孫武達,前者任職右備身府備身,長壽宮左衛虞候,手下有三隊二百三十餘人;此時位置,就在我們前面不遠。後者距離較遠,手下也有一衛之軍。還有你的堂兄李博義,任職右備身府備身,就在我們的左側一百五十步外,毗盧遮你或能將他說服。”
“只有這三人而已?”
李世民略有些失望,可隨後就壓下了心緒。如果能結合這三衛之力,也有千餘號人,相當於邊軍一營。
這股力量,已經足可自保。他想在這關中繁華之地,又是天子極力經營的畿輔之地,對方即便能夠瞞天過海,將一支兵馬布伏於此,規模也不會太大,人數最多在兩三千人之間。
只因對方,一旦超出三千人以上,就絕沒可能不漏蛛絲馬跡。附近的官府與司隸御史二臺,也沒可能一無所知。
且此時這些賊軍,距離此地的距離,也定在二十里以上。
董純爲朝中宿將,不會因在京城附近,就會輕忽大意。該派出的探馬哨騎,這位一定會派出去。
而繡衣衛的人手,就更不會怠忽職守。此時這附近二十里內,必定都在繡衣衛的掌握之中。
所以他們只需在這些逆賊趕至之前,成功布成車壘,並聚集足夠的軍力結陣,就足可抵禦任何敵人。
他心中大定,當即就指揮着這左右兩衛近四百號人,在周圍挖掘壕溝。可他們都還來不及動手,李世民就又聽周圍四面八方,都有一陣陣驚呼之聲傳來。
“——剛纔那是刺客,皇后殿下或已遭不測!”
“傳聞刺客中不止一人,除了走的這位,還死了十七人。”
“完了,我們左右備身府,這次徹底完了!”
“聽說越王殿下,已經傷重垂死!”
“董郎將也被刺殺,至今都沒見郎將現身——”
這些議論聲,也不知來自何方,似前似後,難辨方位。不過距離應該不遠,這邊只需稍稍凝神,就能清晰聽聞。且聲音越來越大,使得周圍幾個衛的禁軍士卒,都爲之譁然。所有人都神色惶然,回頭看向了那御輦方向。儘管後者,仍舊籠罩在一片濃霧中,只能望見一片模糊的輪廓。
此時便是崇文閣左右兩衛的士卒,也都受到了影響,莫不驚慌失措。便連一應的隊率火長,也都是一臉的震驚茫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