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時間之後,當李靖從外面走入進來的時候。發現紅拂女,已經沒有最初時的死氣沉沉,一息奄奄。
這個時候她的狀態,雖然還談不上神采飛揚、容光煥發,可也能用‘精神抖摟’四字來形容,
李靖不禁狐疑的,看了上首處的李世民一眼。心想這個傢伙,難道是對紅拂女,用了什麼法術嗎?或者是咒法蠱術一類?否則的話,楊紅拂怎麼突然間就變了一副模樣?
“她已經答應配合,所以我稍後就讓釋羅剎與楊韻兩人,將她送至長安繡衣衛衙門出首。這兩人辦事還算得力,你無需擔憂的。繡衣衛那邊,我也有人脈,不會讓楊紅拂受苦。”
“大人您辦事,我自然是再放心不過的。只是——”
李靖的語聲一頓,面色遲疑:“大人您非要在這個時候?”
“不在這個時候,難道還要等天子,真的深入遼東之後?”
李世民言語鋒利的反問:“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楊玄感舉旗在即,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李靖聞言默然,只面上略含欽佩的朝李世民抱了抱拳,
他知道後者的打算,這是與其讓楚國公府,等到天子深陷遼東戰事的時候發起叛亂,倒不如在這之前,就將前者逼反,是天子的徵遼大計破產。
如此一來,無論是對大隋朝廷,還是對整個天下,都是有極大好處的,可以將民間損失於兵亂降到最低。
這只不利於李世民一身,使這位年輕的開府大人置身於極其兇險的境地。
那楚國公府不用想,自然是會恨之入骨,極力反撲的。
天子那邊如果得知真相,只怕也不會對李世民有什麼好的看法。這位急於從高句麗那裡找回顏面——這也是天子心目中的頭等大事。
任何人敗壞了天子的計劃,都可能引發他的雷霆震怒。
“這件事必須得嚴守秘密,在紅拂的供狀,抵達天子的書案之前,絕不得泄露分毫。”
李世民神色凝重異常的交代:“這既是爲全天下的百姓,我大隋的國運,也是爲楊紅拂未來的生死,你我的身家性命,你們可明白?”
“無需大人提醒!”
李靖苦笑:“下官明白利害。”
李世民微一頷首:“你李藥師,自然是真正的聰明人。那麼此間兩千精兵,也交給藥師你了?”
李靖也毫不含糊:“大人自去便是,下官擔保在抵擋靈武之前,絕不損一兵一卒!”
李世民這才滿意一笑,之後他就直接振衣而起直趨前院,翻上了他那匹汗血龍馬。帶着三十餘人,奔騰如雷的踏出了這間武功李氏的祖宅。
也就在李世民,終於踏上前往的靈武郡行程之後不久。一直與他並轡而行的張雨柔,終於忍耐不住的抱怨:“你這傢伙,總喜歡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李世民聞言,則微微一嘆:“誰讓我現在還是血氣方剛,熱血尚存?我想過要忍,當做看不見就好,可又實在忍不下去。牽涉百餘萬人的生死,哪裡能夠熟視無睹?”
張雨柔聞言不僅一身輕哼,她狀似不滿,可眼眸深處,卻閃過了一絲柔情。
就是這樣的李世民,才讓她爲其傾心至此。
“你就祈禱吧,祈禱天子不會發現你的這些小動作。他不會誇你揭穿楚國公府的陰謀,指揮怪你壞了他的二次徵遼。那位可是對自家的懷柔之策信心滿滿,自信可以在徵遼功成之後再解決一切問題,”
張雨柔一聲輕哼之後,又眼現奇異的色澤:“話說回來,你是真想要幫那位楊紅拂?讓她得償所願,嫁給她的心上人?”
“難道沒可能嗎?”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反問,畢竟在最初,紅拂女自身也是不肯信的,讓他費了不少口舌解釋。
張雨柔當時也在場,自然是明瞭究竟的,
“我沒她那麼好糊弄。”
張雨柔一聲嗤笑:“那女人爲情所困,看不得哪怕一線希望。二郎你投其所好,自然得制其命。”
“你這可就錯了,我剛纔說的那些話,說可不是全然無稽,紅拂女跟隨楊素,自小就混跡在高門大閥之間,深知其中的門道。再者此女如今神智清明,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我如果全是應付之辭,哪裡能夠將她說動?正如你所說的,她是看到了希望,纔會受我之制。”
李世民搖頭反駁:“我當然也會盡力而爲,如果能有一天讓楊紅拂得償所願,那麼我李世民,說不定也能稱心如意。”
他說到這裡,又笑着轉望張雨柔:“無論如何,我就下了她一條命不是嗎?佛門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不該被指責的。”
張雨柔啞然,竟無言以對。
※ ※ ※ ※
武功距離平涼,大概有五百多里路。可因沿途山川之阻,不似洛陽至長安那般御道坦直,通行無岸,故而李世民等人雖是一人三馬,疾馳了大半個日夜,也依然只感到安定郡的陰盤縣附近。
到了這裡,他們只能暫時停住腳步,只因繡衣衛的人在半道將他攔截,並給他們帶來新的消息。白瑜娑在攻佔靈武鎮之後,就沿黃河南下,在一天之內連克懷遠,弘靜這兩大邊鎮。又打下了靈武郡城。之後又繞開了回樂,豐安,及鳴沙三鎮,兵鋒已直指平涼。
據說其麾下兵將,已經擴張到一萬九千人,其中光是騎軍,就有近萬。
而這些叛軍,除了部分留守靈武等地之外,絕大部分都已經到了兩郡邊境。此外在平涼郡內,也有兩股千人規模的馬賊響應,攻佔了石門縣。
“這速度好快——”
張雨柔也爲此吃驚不已:“懷遠鎮與弘靜鎮的鎮將與副將,難道都是廢物嗎?”
這可是邊軍中的‘上鎮’,擁兵達六千人!而且都是與北面突厥對抗多年的精銳戰兵。
可即便有這麼多兵馬,又有堅城固守,這兩鎮的將官,卻連半天都沒能夠堅持住。
“這也怨不得他們,事發突然,兩地又被白瑜娑滲透太深,倉促間哪裡能守得住?即便是我,這種情況下也無可奈何。需知那邊可是白瑜娑的老巢基業所在,如果連這兩鎮都拿不下來。這位靈武大豪,也未免太名不副實了。何況這兩鎮之軍,也並非是全軍覆滅。兩鎮鎮將都是在見事不可爲之後,主動撤離,在十數裡外重整旗鼓,麾下依然保有兩三千人馬,這已經很不錯了,無需苛責。”
李世民一邊說着,一邊指點着地圖道:“他們傳遞警訊也很及時,回樂,豐安等鎮才能及時反應,當地鎮將,也都果決,都能在第一時間清洗全城,沒再給白瑜娑偷城的機會。”
“可白瑜娑的用兵,也很大膽犀利,直接就繞開了這四鎮,直接將兵鋒指向平涼。”
唐儉一聲哂笑:“我敢打賭,這個傢伙,一定是得了某些人的承諾,自認有十成把握,拿下隴西牧監。”
用兵之道,豈有不過後路之理?除非是這白瑜娑在,自信能夠在平涼取勝,並獲得足夠多的糧草與兵甲。作爲他繼續征戰的資本。
“如今的隴西牧監,的確是異動頻頻。”
此時在他們側旁說話的,是一位身着紅色袍服的青年男子。
——這樣的官袍,李世民也同樣有一件,那是繡衣衛繡衣郎將,獨有的服飾。
而這位插言的青年,正是負責隴西一地的繡衣郎將王澤。
“他們調動兵員,卻並不打算固守牧監,反倒是散於各地;不斷向千犢寨輸送物資,可此地的寨牆,卻年久失修,位置也在蕭關之外。”
“果然是內外勾結,往千犢寨輸送物資,這是生恐白瑜娑的糧草軍資不夠?”
唐儉皺着眉頭:“你們繡衣衛既然知道不對勁,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涉嫌謀逆,這是你們的權責之內吧?”
“我們繡衣衛,在隴西一帶,總共纔不過千人而已。放諸隴西牧監一地,也就只有三五十人手,能把消息傳出來就很盡職了,”
那王澤神色無奈:“再者隴西牧監的那些人,既然鐵了心要借白瑜娑之手毀滅罪證,我們繡衣衛如之奈何?”
“那麼蕭關了?蕭關怎樣?”
李世民這時候又的凝眉問道:“那邊可能夠守住?”
蕭關位於平涼郡的六盤山,位於平涼郡治平高城的東南,乃是關中的四大險關之一。
需知平涼一代,主要是渭河、涇河等河流穿切成的河谷低地。而渭河方向山勢較險峻,則涇河方向相對較爲平易。
此關就橫亙於關中西北,乃是關中的西北屏障,也是自隴上進入關中的主要道路。出東南可直驅中原大片沃土,北過黃河直至突厥草原,向西則可通隴上、河西等地。
而蕭關就在涇河之側,於六盤山的的山口依險而立,扼守自涇河方向進入關中的通道,
在《史記·年表》的入都關中索隱中,就有注曰:“東函谷,南崤武,西散關,北蕭關”,是謂“據八郡之肩背,綰三鎮之要膂”,是關中的北大門,屏護着關中西北一代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