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當即笑意盈盈:“陛下知人善察,譬如古之伯樂。武猛都尉的人選,陛下其實早就心有定見,與臣等何干?”
“可如非愛卿力薦,其實朕也曾動搖過。”
天子隨後看向了李淵:“你這個阿婆面,倒是不聲不響的,養了一個好兒子。”
李淵聞言,頓時面泛紅光,只覺渾身上下,就好似熱暑之天喝上一碗冰鎮酸梅湯一般的舒爽。
即便被楊廣說了一句‘阿婆面’這個讓他不爽的綽號,也毫不在意。
李淵的身姿挺拔,雖沒有潘安之貌,卻也是五官俊秀,爽朗清舉,蕭蕭肅肅。
可他在幼年就繼承了唐國公的爵位,爲維護家業戰戰兢兢,辛勞了數十年,故而到四十歲時,面上就已有不少皺紋。被天子笑爲‘阿婆面’,意思是臉上的皺紋就好像阿婆那樣多。
不過接下來衆人的視線,又再次被那銀鏡吸引。
就在這時,戰局又生變化,卻是戰場的邊緣處,有近一千五百人的黑色甲騎,忽然從濃霧當中穿出,向戰場的中心處奔馳而去,
這一刻,楊廣的面色再次陰霾滿布:“王崇古,這又是怎麼回事?”
王崇古也是直接愣住,這御苑附近數百里方圓,是自始至終都在他們繡衣衛與禁軍的封鎖監控之下的。
他甚至可擔保,這裡只要是稍大一點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可這高達三千人的具裝甲騎,又是從哪裡冒出來?
好在宇文述,很快就發覺不對:“陛下,這些具裝甲騎,只怕都不是生人!”
楊廣仔細注目,這才發現這些‘騎士’的周身上下,也都散發着黑煞之氣,比之先前被‘神煞屍魂變’加持的屍兵,還要更濃郁數倍,
除此之外,他們觀瞄孔中,也透着詭異的紅芒。戰馬踏過之處,草木無不枯萎凋謝。
“死靈騎士麼?”
虞世基眼中的神色,卻更爲凝重,
死靈騎士這種東西,絕不是冥府之術可以直接召喚出來。必須以上好的屍材,培養,祭煉,再配備特製的墨甲,以及相應的骸骨戰馬,才能製造出一個合格的死靈騎士。
所以每一個死靈騎士,都消耗巨大,價格不菲。綜合起來,恐怕需要一萬三千貫,到一萬五千貫的巨量銀錢。
這一千五百死靈騎士,就至少需要兩千萬貫。
可這僅僅只是製造的成本,之後的維護,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自然,死靈騎士的強大,亦遠非是普通的具裝鐵騎能夠比擬。它們都有着至少尉級的戰力,當它們集羣衝鋒之時,戰鬥力更是讓人恐怖。如果能利用得當,足以在戰場上擊潰十萬大軍。
這讓虞世基心驚不已,這到底是什麼人,花費了如此巨資,祭煉了這一千五百死靈騎士?並處心積慮,在此布伏。
而就在他沉思之際,董純卻忽然一振衣袍,半跪在天子御前:“陛下!臣請領驍騎衛軍從西面出擊!”
“在這個時候?”
楊廣看了那銀鏡一眼,就轉爲宇文述:“宇文愛卿以爲了?”
宇文述當即雙手抱拳:“臣以爲,驍騎衛軍此時出寨,正合其時!”
此時那銀鏡中顯示的戰場,在御營地的東面。
董純領驍騎衛軍五千鐵騎自西門而出,正可避開那一千五百死靈騎士。
之前他擔憂那些賊子,在濃霧中另有手段隱伏,所以不敢全力支持天子出擊之意。可如今對手已現出了一張底牌,卻是讓他少了許多顧慮。
※ ※ ※ ※
當李世民領着麾下鐵騎,從那屍骨大軍之中再次透陣而出的時候,就直接往營寨的方向疾奔而去。
哪怕是在激戰當中,李世民也沒有忘記觀察戰場周邊的態勢。他的‘陰陽元瞳’,也早就注意到那一千五百黑甲鐵騎的存在。、
李世民不打算與這些死靈騎士正面作戰,也不準備給它們截擊的機會——在他看來,那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爲。別說他麾下的甲騎,大多都還是勉強能夠控制戰馬生手,即便是在所有人騎術精湛,操練嫺熟的情況下,他們也沒可能是這些死靈騎士的對手。
雙方交鋒的結果,只會是被對手單方面的屠戮。
所以李世民果斷的選擇了回撤,並且在短短的時間內,再次加速到了頂點。
此時從遠處看,雙方之間的距離還是在慢慢靠近。所有死靈騎士的骸骨戰馬都無體力之憂,又經過秘藥與術法強化,奔馳之速也強過普通的龍血戰駒一籌,
可雙方騎陣之間,遠達三裡的距離,註定了這些死靈騎士的追趕,將會是徒勞無功。
不過就在快要靠近寨門之時,李世民忽然心生警兆,立時發動戰技,駕馭着麾下的戰馬‘照夜獅’,在雷光電閃當中猛然往前一個衝刺,瞬間就躍出十丈之巨。
同時依靠自身的直覺,將手中的馬槊往後方揮斬,頓時‘鏘’的一聲震響,李世民的身軀微振,將一口鮮血吐出。
這是輪迴天眼司馬雲帆!
當李世民腦海之內閃現出這個念頭,胸中頓時被一股難以壓制的驚悸感充斥。
此時他的全身上下的氣脈,都是紊亂異常,幾乎已無法提氣聚氣。
他現在固然擋住了司馬雲帆的一箭,卻未必就能擋住這位的第二箭,
不過李世民預測當中的致命箭影,並未如期襲來。當他仰頭上望,發現幾道赤紅色的火光從上方越過,透入雲層深處。
那是李孝基,還有真符二老,在望臺上開弓連射。借符陣之助,在箭支之外包裹着陽炎之火與狂烈風力,以肉眼難及之速,往十五里外傾瀉箭支。
等到李世民注目之時,那三位已是連發十箭,且是連續不絕,未見任何衰歇之像。
李世民頓知自己這次之所以能夠從輪迴天眼的箭下逃生,必是李孝基三人,將那司馬雲帆壓制的結果。
要等到他調息真元,在短短一個呼吸之內,就再次聚氣于丹田之內,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就在這刻,李世民卻又面色微變,看向了自己的左側。一道黑色的箭支襲至,就宛如飛騰而起的毒蛇,釘入到一位騎將的胸腹當中,使得那人當即栽落馬下。
“侯君集?”
如果是今天之前,這侯君集死了也就死了,李世民除了會頭疼該怎麼向侯家交代之外,就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感觸。
可今日之戰,這個之前一無是處的傢伙,居然能奮勇當先,一直衝殺在部屬的最前方。且一身騎術與武道,都與一個多前判若兩人,勇悍異常,真正是讓李世民刮目相看了。這個紈絝子,原來也並非是一無是處。
所以當望見侯君集,李世民頓時眉頭緊皺。不過下一瞬,他就見又一個身影,從馬腹之下竄出。那赫然正是侯君集,面上一副心有餘悸的神色,
而之前落馬的人影,在後面的鐵騎踐踏下,迅速崩爲碎片,原來那只是桃木製成的一具傀儡。
“替死木符?”
李世民敏銳的發現侯君集本來掛在胸前的一個桃木項鍊已經消失,他不僅撇了撇脣角。心想怪不得這個傢伙,今日表現得這麼兇猛,甚至還要強過慕容羅睺,卻原來是有恃無恐。
他搖了搖頭,隨後就當先奔入到了寨門之內。
此時營寨的外牆之上,已經是朝着那些死靈騎士千箭齊發。
這些箭雨,對於後者而言,雖然威脅是微乎其微。可還是成功讓這支煞氣沖霄的黑色騎軍,放緩了腳步。
等到寨門關閉緊鎖,這支騎軍就徹底撥轉了馬頭,往另一個方向緩步奔馳而去。
這個時候,李世民也來到寨牆之上,一邊卸着甲,一邊觀望着這羣死靈騎士。而在他身旁,長孫無忌則是滿含遺憾道:“可惜了!應該晚點關門纔是,剛纔它們如果敢衝進來,我會讓它們躺着出去。”
之前李世民親率鐵騎出擊時,特意將長孫無忌留了下來,主持營中防務。
這是因大業殿中,稍微能夠服衆的長孫順德已被奪職,正處於戴罪立功的狀態。李世民只能將長孫無忌留下,以免出現萬一之後,營中無人主持。
而此時長孫無忌之所以惋惜,是因他剛纔已有所準備,只等那些死靈騎士撞入寨門之後,利用李世民在營寨中的那些佈置,重創甚至全滅掉這支恐怖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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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他的妹夫早早就下令關閉寨門。
可李世民聞言,卻不以爲然:“可能吧,不過我們的人也會死的差不多。無忌哥你不會想做光桿校尉的,這對我們有沒有好處。”
長孫無忌聞言一楞:“怎麼會?”
他對營寨中的防禦工事,還是很有信心的。李世民在這方面的執着,簡直讓人髮指。
李世民則指了指前方:“看到它們最前面的那兩個傢伙嗎?”
長孫無忌頓時眺目望去,李世民遙指着的兩位死靈騎士,確實惹人注目。不但那骸骨戰馬,高過其他死靈騎士一頭,他們本身的軀體,也格外的魁梧強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