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伴駕的數千輛大車,接近七萬人的禁軍,終於浩浩蕩蕩的抵達位於滎陽的獵場。
滎陽在漢時,原本是天下有數的通都大邑,雖是縣城,可境內卻有民十餘萬戶,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縣。
可惜的是歷經漢末之亂,此地元氣大傷。之後周齊爭雄,更的打爛了洛陽周邊。
等到北方統一之後,這堂堂的滎陽,戶口都不到一萬。之後周隋兩代,都不斷的往河南郡移民,也沒能使之恢復過來。
如今雖是改縣爲郡,可至今戶口,都還不到三萬。
所以大隋皇室,才能在這邊畫出一大片的土地,作爲御苑獵場,供天子射獵。
李世民這三天時間,都是光明正大的偷懶,他白天呆在馬車裡面繼續入定調養,晚上則是繼續聯繫‘乾坤雷烈槍’,同時適應着自己新得的王級墨甲‘天雷皓影’。駕馭天雷皓影這尊墨甲練習槍術,算是一舉兩得,兩邊都不耽誤。
長孫無忌對他的這幾天萬事不管的行徑,也沒法多說什麼。
首先李世民確實有傷,那八轉太乙金丹雖然是療傷聖藥,卻也不可能一顆丹藥吞下去,就把所有的傷勢全部治癒,必須要有一段時間調養,恢復元氣不可,
且這次李世民之落到傷重暈迷的下場,可是爲了他們大業殿上下人等。尤其是長孫順德,這次要不是李世民拼命,搞不好就要身首兩段。
——這可是他的堂叔!所以他不能不承李世民這個人情。也必須得在李世民療養的時候,把責任擔起來,
此時也不單是長孫無忌,大業殿從上到下,對此也都沒有任何的怨言。期間都是盡一切所能的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儘量不去麻煩他們的頂頭上司。
所以這三天當中,李世民雖然不理事,可他麾下的軍馬,卻依然表現上佳,
尤其在適應了行軍之後,都漸漸展現出了精銳的氣質。
不過等到抵達獵場,李世民就再沒法清閒了。
他現在的元氣雖然還未盡數恢復,可接下來的這兩天時間卻極爲關鍵,也必須自己親力親爲的佈置才能放心。
尤其三位皇孫那邊,可是容不得一點的疏忽大意。
“毗盧遮,你有沒有感覺軍中的氣氛有些不對?”
這個時候,長孫無忌也察覺到情形有異。他略有些奇怪的,往天子的御帳所在看了過去。
只見那邊,正有大隊大隊的繡衣衛,在御帳的附近巡視着。無不都是全副武裝的狀態,且神色警惕非常。
便是他們這邊,情況也是差不多。增加了足足二百人的繡衣衛,用於看護三位皇孫的安全,且日夜都在巡視,
而這種情況,從兩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不過今日卻似又更變本加厲,長孫無忌發現不遠處,赫然有幾位穿着紫紗褐帔,頭戴蓮花寶冠的術師,正在聯手勘察地形,
紫紗褐帔,蓮花寶冠——這可是朝廷敕封的真君之流,才能穿戴的服飾。而能得真君稱號者,無不都是修爲一品,甚至超品階位,接近於陸地仙人的存在。
“這應該是爲佈置法陣吧?有必要這麼誇張?”
軍中的這些情況,實在不能不讓人做出一些聯想。
在長孫無忌看來,這未免也太奇怪了。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天子與繡衣衛都如臨大敵。
按說此時這獵場附近,重兵雲集,十數萬精銳大軍環繞,十位以上的超品強者拱衛。便是一品級別的真君術師,也有着近二十號人。這天下間無論任何人,都沒法在此處威脅到天子纔是。
“無忌哥你到現在才發現?”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這幾天時間,雖然大多時間都呆在馬車裡面,可對外面的情況還是關注有加的。
事實上,早在兩天半之前,他就已經收到了他父親李淵的傳信。而就在這之後不久,繡衣衛就已加強了周邊的戒備。然後洛陽那邊,也不斷的有高手趕至。
而此時參與冬狩的大臣與各部禁軍,表面上是沒有其他的異常,可其實都已處於按鬆內緊的狀態。
“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可你我現在,是萬萬大意不得。”
李世民一邊說着,一邊往燕王楊倓的營帳看了過去:“總而言之,我剛纔的那些安排,絕非多餘。無論再怎麼困難,也必須得嚴格施行不可。”
長孫無忌聞言,神色亦是凝重無比。
方纔軍議,李世民吩咐的那些事情,的確是非常麻煩,召來了衆多反對之聲。
比如密集到讓人頭皮發脹的巡邏與守衛;夜間睡眠時,必須全軍着甲,枕戈以待;還有在周圍深挖壕溝等等,無不都讓人困惑爲難。
李世民的這些命令,哪怕是放在戰場上,也很過分了。
可他們的周圍既無強敵,又有數萬大軍在獵場的外圍警戒,禁軍哨騎與繡衣衛的暗探,更密佈於周圍百里。
所以軍中的許多將官,對此都無法理解。
長孫無忌原本也是持反對意見,認爲這隻會讓他們的部下多耗體力,並滋生怨氣。
畢竟這個時候,所有禁軍諸部,都已處於放鬆狀態。就只他們這邊不同,在行軍數日之後,還得陪着自家上官做這些無益之事。
可如今看來,這真未必是多餘。
“我儘量盯着吧!”
長孫無忌一聲輕嘆之後,也斜睨了李世民一眼:“你也別偷懶。”
在下面的人普遍都不理解,且怨氣沸騰的情況下,哪怕是已經被他們帶老了的精銳之軍,也會出現執行力的問題。
何況如今,大業殿與玄甲都的士卒,絕大多數都是不久之前,才歸屬到他們兩人麾下。這些人會將李世民的軍令執行到幾分,確實是個問題,
這個時候,就需要他們這些當上司的,不厭其煩的檢查,並加以引導與逼迫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繼續看着天子的御帳方向。
就在剛纔,他看見自己的父親李淵走了進去。就不知現在,裡面是什麼樣的情況?
“我知道你把這份功勞讓給唐國公,是因爲你現在資歷不夠,再升無可升,有功勞也沒用。可我還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在那麼早,就讓你父親動手抓捕?”
李世民吃了一驚,他左右回望,才發現長孫無忌已經不在,而張雨柔則是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邊,語中萬分疑惑的問着:“你不是說,要學鄭伯縱容共叔段,來個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嗎?可爲何又要提前破壞了齊王的謀劃?”
她一邊說着,一邊掃視了一眼四周:“我看現在,他絕不會有動手的膽量,這根本就沒成功的可能吧?”
以現在天子拿出的陣仗,她感覺齊王無論有着什麼樣的計劃,成功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在板渚附近動手,是爲了秦瓊他們脫罪。張須陀一身關係山東數百萬人性命,我不能爲一己之私,把他們捲入進來。”
李世民搖着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爲齊王楊暕還能夠收手?有一句話叫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張雨柔卻不以爲然:“只要他能夠壯士斷腕,把手尾做的乾淨些,還是可以脫身的,畢竟眼下所發生的所有事,在表面上,都與他無關。”
“然後失去天子的信任,終一生都要被天家防備?他又怎敢確定,未來燕王登基之後,不來個秋後算賬?”
李世民的脣角微挑:“何況他的所謂‘盟友’,也不會容他現在就收手的。何況就目前來看,這位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張雨柔聞言不禁‘誒’了一聲,定定的注視李世民
※ ※ ※ ※
“那個混賬,難道還沒有開口嗎?”
那奢華廣闊的御帳當中,楊廣高據於御座之上,不滿的俯視着下方的諸多大臣。
此時朝中五貴,蘇威、宇文述、裴矩、虞世基、裴蘊等人,都全數在列,下面還有楚國公楊玄感,唐國公李淵,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左御衛大將軍薛世雄,左備身將軍董純,司隸別駕劉灹等人,無不都是天子的親信臂膀。
“陛下!”
劉灹匆匆出列,跪在了楊廣的面前:“韓章此獠,並非是什麼堅貞之輩。早在兩天之前,這人就已打算開口。然則那幕後主謀極其謹慎,讓人在韓章的神魄心念中設有禁法,一旦此人透露機密,必定當場猝死。幸在臣身邊有高人相助,提前察覺,才未使之得逞。如今臣以命人破解此咒,最多三天之後,就知結果。”
御座之旁的王崇古聞言,頓時一陣凝眉,轉身側對着天子:“陛下,司隸臺能耐有限,不如將韓章交給繡衣衛審問,臣必定可儘早令他開口。”
劉灹見狀,卻也不着急,只一聲冷笑:“陛下,如今爲微臣破解此咒者,乃是敕封開明廣法真君於章。”
王崇古頓時白眉微揚,開明廣法真君於章,乃呂梁派正一道大宗師李元朗座下弟子。其人修爲雖只一品,卻尤其擅於咒術。
既然連此人都說了要三天時間,那他們這邊再怎麼努力,只怕也提前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