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張雨柔有些不解的問道:“二郎與父親,對楊玄感都是敬而遠之,一副很不屑的樣子。可又爲何認爲,天子他會迴護楚國公府?”
“這很簡單,現在的楊玄感,就是擺在朝堂上的泥雕木像,天子正要用其人,表示他的仁厚禮賢。”
李世民儘量言簡意賅的解釋:“他對楊玄感本人,自然會寬宏有加,可對於那些想要靠過去的人,卻是未必了。”
張雨柔略想了想,就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
“總之,你再查查楚國公府有什麼其他的不法之事吧——”
李世民不抱希望的說完,卻又神色微動:“還有高句麗那邊,是否能幫我打探一下,他們繳獲的那些墨甲兵械去向?”
這次遼東大戰,大隋死傷達三十餘萬人,沿途丟盔棄甲,至少有十三萬尊墨甲,數以十萬計的器械,落在了高句麗的手中。
而以後者有限的軍力,是沒有可能,用得上這麼多墨甲兵械的。這與高句麗的人口有關,壯年男子本就有限,其中有能力駕馭墨甲的,就更是少而又少。
要知道,哪怕是一隻士級的墨甲,那也需要至少九品的武力。力量要強過常人至少一倍,耐力也遠非後者所能及。
此外這次朝廷大軍帶過去的墨甲,可不適合北方那苦寒的環境。那最多隻能在夏秋兩季用用,過了這時節,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所以李世民料定,高句麗一定會將這些繳獲的墨甲售出,用於彌補自身空虛的國力。
而十三萬尊墨甲,哪怕是按照地方府軍十分之三的着甲率,也足以裝備四十多萬大軍了,
不過他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強人所難了,畢竟青龍山莊的勢力觸角,並不涉及高句麗那個地方。
且那高句麗一國,如今也算是高手如雲,調查此事,需要冒着極大風險。
只是張雨柔,卻一口答應了下來:“我儘量!”
短短三字而言,李世民卻已聽出了其中的份量,他不禁暗暗苦笑,欠張雨柔越多,他越覺心緒難安。
心下微嘆之後,李世民又收起了所有的雜念:“還有宇文成都,到現在都沒有這傢伙的蹤跡嗎?”
“沒有!”
張雨柔再次搖頭:“我唯獨可以確定的是,宇文成都之前出宮之後確實遭遇過一次刺殺,之後就銷聲匿跡,再沒有出現在旁人的眼中。不過有意思的是,東都洛陽,還有河南郡一帶,還有着好幾股勢力,都在尋覓他的蹤跡。”
“這就說明,他很可能還活着。”
李世民目中微光閃動:“所以這個月,我們其實還是有很多事可做的不是嗎?”
——繼續監控青魔神刀孫彥,等待合適的機會;打探楚國公府的不法之事;查探高句麗那些墨甲去向;以及尋找輪迴天眼及宇文成都的行蹤等等,可謂是千頭萬緒。
而他自己,也不能鬆懈,除了繼續堅持武道修行之外,需要儘快讓自己的護法神尊,發出完整的戰力。
※ ※ ※ ※
接下來的幾天,李世民的注意力,卻被自己父親的那些大動作吸引。
之前他對李淵的印象,一向都是忍讓,謙和,溫文有禮,耳根軟,瞻前顧後與優柔寡斷的。
可這一次,他父親卻真是讓他刮目相看了一次。這位之前不動則已,可一旦動起來卻是雷霆萬鈞,狂風暴雨一般,完全不留絲毫的餘地,甚至是不擇手段。
僅僅五天之內,光是一個河南郡,就共有二十四名六品以下武官,七十二名地方官吏被捕拿入獄。罪名則是多種多樣,或是貪墨,或是失職,或是延誤公務,或是先帝喪期飲酒等等。
不同於李世民,雖然對齊王府恨之入骨,可在動手的時候,依然會分辨善惡,擇其名聲狼藉,形跡惡劣之人作爲目標。可他的父親,卻是全不管好歹,只要是齊王府門下,一概都施以重擊,甚至不惜直接栽贓,捏造罪名,
不過更沉重的打擊,還是來自於運河,齊王府與慕龍山莊旗下的好十幾艘商船,都在這幾天陸續被奪。這兩家的損失,至少達三百萬金。
——這些消息,此時東都城內,還是少有人知道。李世民之所以提前知悉,並不是通過自己家族內的渠道,而是張雨柔告知。
這位一邊說着,一邊感慨:“這次算是領教了,什麼叫做八柱國家。之前慕龍山莊在河南一帶崛起,搶奪的是私鹽份額中,有一部分是由我們青龍山莊所有。可因青魔神刀孫彥,有齊王作爲後盾,父親他只能選擇退避三舍。可這次他們對上令尊,無論是黑白兩道,齊王府都不堪一擊。再這樣下去,我看最多不出三個月時間,慕龍山莊就會垮掉,他們的商路,也會被徹底切斷。”
說到這裡,張雨柔就用猜度的語氣,對李世民說道:“看令尊的這些手段,不像是臨時起意的樣子。尤其那些罪證,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收集到的,多半是已籌謀許久了。”
李世民也覺自己,太小看了自己的父親。
想想也對,在昔年八柱國家,十二大將軍家陸續凋零的時代,他父親能夠帶領着家族逐漸走出開皇末年的低谷,並再次展現崛起騰飛之勢,絕不可能是一個庸碌無能之輩。
不過李世民懷疑,這次武功李氏的反擊,他的母親大人才是真正居功至偉之人。很難想象他父親的風格,會變得如此凌厲霸道,狠辣無情,不留絲毫的轉圜餘地。
齊王楊暕,理論上可還有着登頂九五至尊的可能。可如今他們這番仇怨接下來,日後只能是不死不休了,一旦齊王登基,必將是武功李氏的末日。自己的父親,是否真有這個魄力?
而當天晚上,李世民返回唐國公府的時候,就見七輛有着齊王府標記的馬車,停在了自家門口的街道上。
齊王府總管曹問帶着一衆隨從,數十個箱籠,立於唐國府的大門前,卻不得入內。這位的臉色,則是一片鐵青,使得周圍的氣氛近乎凝固,所有齊王府的隨從,無不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李世民掃了這曹問一眼,隨後就只當沒瞧見一般,徑自走入到大門內。隨後他就果不其然的發現,管家李代正在門房裡面坐鎮,
“這些人來了多久了??”
李世民好奇的詢問:“父親他不肯見面麼?”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父親正好例休,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家裡,
“他們午時左右就來了,已經快三個時辰。”
李代此時已經不敢在在李世民面前託大,恭謹的行禮:“說是來向國公大人賠罪,可卻這區區一個王府總管,呵呵——可見這齊王府,將我們國公大人,小視到什麼地步!”
“若非如此,千秋節那天晚上,他們也不敢搜查我的別院。”
李世民同樣一聲冷哂,隨後就不以爲意的一拂袖:“就讓他們繼續在門口呆着吧,我先去見一見母親大人——”
“公子您請!”
李代恭送李世民離去,隨後神色悠閒的,又坐回到身後那張躺椅上。
“讓人在門口在潑一盆冷水,一個無根之人,都快三更半夜還堵在別人門口,簡直晦氣!”
李世民依然是玄武樓,見到的竇氏。隨後他就敏銳的發現,自己母親的氣色,要比前幾天要好。
他一邊猜測這是否竇氏,這幾天狠狠出了一口惡氣的緣故,一邊旁敲側擊,像竇氏打探着詳情。
可後者很快就洞察了他的意圖,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你的消息倒是蠻靈通的,我們家對齊王府動手的事情,如今便是大郎都不知情。不得不說,張仲堅的女兒,對你可真是情深意重——”
李世民這次尷尬不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
“人家對你一番情意,希望毗盧遮你不要負了她纔好。如果實在沒法回報,那麼一開始,就要注意分寸。”
竇氏勸誡完之後,卻又一聲輕嘆,一副並不抱指望的神色:“這次的事情,你也不用多猜了。劫殺齊王府的貨船,是我的佈置。對齊王府那些黨羽下手,卻是你父親的手筆。他確是早有預謀,只是一直猶豫,沒有發作而已。前幾次你別院被搜,正好當做由頭。他李叔德軟了一輩子,唯獨這一次,讓我稍稍滿意。當然這也有你的功勞——”
竇氏說到這裡,又不由眼含讚賞的看着自己的次子:“你父親回來跟我說過了,說是你年紀雖輕,可見識格局,卻都已非常人能夠比較。那番話極有道理,讓他再不猶豫。”
李世民聞言愣了愣神,隨後他就只覺心胸裡面壓抑已久的一股怨氣,忽然就消散了不少。
心想玄霸啊玄霸,父親他終究還是未曾忘了你。也同樣在心心念念,要爲你報仇。
若非心有不甘之念,李淵又怎麼提前做這麼多的準備?
而此時竇氏,又拿出了一枚玉簡,丟到了他的面前。李世民接在手中,之後不過片刻,就又吃驚不已的看着自己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