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方街道中疾奔的楊韻,卻是又是意外又是驚喜。意外是這個突兀現身,出手救她的道人,讓她一頭霧水;驚喜則是因此人實力不俗,竟然攔住了那兩位三品強者,爲她爭爭得了一線生機。
楊韻不由好奇萬分,心想這到底是哪一位得道高人,會冒着得罪朝廷與繡衣衛的風險救他。
不過這時候,她卻不敢多想,只是全力以赴,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最大,往前方急速奔行着。
她對繡衣衛的行事風格瞭如指掌,這個時候,周圍必定也有大量的朝廷人馬在匯攏過來,甚至已經將坊牆封鎖,形成合圍。她們兩人要想逃命,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脫離開後面那些追兵的視線之外。
不過就在楊韻堪堪逃出千步左右,她的耳旁,忽然傳來了一個清朗的少年嗓音:“前面有人,速往左行!”
就在這聲音響起的同時,楊韻身後那些滴落的血液,忽然無火自燃。星白色的火焰,只傾刻間就將這些鮮血,燃化無形。
楊韻還注意到,自己的周身之外,有着星星點點的星火。這也是在幫助她清除痕跡,抹除她與自己身上的同伴,留下來的那些氣味,
可此時楊韻更在意的,還是這個少年人的語聲。那竟然是她熟悉無比的一個,也絕沒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聲音,這讓她的嬌軀不禁微振,眼裡面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你是想死嗎?這個時候還敢分心?”
那少年人再說話的時候,分明是不滿之至:“你現在再不能從這裡脫身,那就永遠別想逃脫了。”
楊韻這才心神一緊,重新收拾起的心中的雜念,繼續全力奔跑。她對這少年的指揮,似乎毫無懷疑,在那些複雜的巷道里面,連續好幾個變向,不出片刻,就來到了一條溝渠之前。
“跳進去!用你最快的速度往西面泅渡。”
那少年吩咐這句時,已經含着幾分急迫之意。楊韻這不僅皺了皺眉,她眼前這條溝渠,是從洛河之內引來的河水。不過再流經幾座坊區之後,渠水已經變得污濁不堪。便是從善坊內的那些貧民,平日也不會使用這渠裡面的水。
楊韻雖是女子,卻也不會在這逃命的時候在意此事。她幼年之時,曾經經歷過的骯髒污濁,勝過這裡數倍。
問題是她背後這個女孩,身上傷勢重重,一旦進入這條溝渠,有極大可能會丟了性命。
不過她對少年的信任,終究還是佔了上風,沒怎麼細想,就猛然一躍而下,潛入到了水中。
到了水裡面,楊韻才發現她們兩個人的周身,不知何時已覆蓋上了一層星力薄膜。雖然是在渠水裡面,可他們卻並未與周圍的水液,有任何形式的接觸。
楊韻頓時心緒一舒,再次全力催動起了體內真元,往上游方向潛渡。
讓她暗暗驚喜的是,那層星力薄膜不但能夠隔絕她與渠水的接觸,竟還能減少她遭遇的阻力。她在水面之下的行走速度,竟然不遜色於再路上疾奔。
只是接下來,楊韻卻是心驚不已。
她雖然能在這溝渠之內快速行動,可卻時不時的,到水面之上換氣的。
就一如之前她不願跳入這溝渠裡面的理由一般——楊韻自己其實是可以進行胎息的,一次呼吸,就可以在水下潛行一刻時間。可她身後揹着的少女卻做不到,尤其是在重傷暈迷之後,根本無力去調節氣息。
而此時這條河溝的的兩岸,已經出現了不少禁軍的身影,還有一些繡衣衛,在不斷的往下面打量.
幸在那少年善解人意,會時不時的出言提醒。而每一次,楊韻聽從少年的提示,從水面冒出頭的時候,要麼是附近有着遮擋,要麼是岸上之人,視線不在渠內之時,一路往上游走下來,居然是平平安安。
之後只是兩刻鐘時間,她就少年的指引下進入到了洛河。到了這裡,楊雲就不禁長舒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二人,被繡衣衛捕拿的機率已經不大,
再等她從洛河之中離開上岸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是在李世民的那座別院後方。
楊韻耳旁,已經再不聞少年人的聲音,可接下來她卻已經知道該怎麼做。她的身影宛如靈貓,潛入到了這座宅院之內。卻並未返回她在這裡的居舍,而是直接來到了李世民,,從不讓她靠近的西院花園。
她隱隱感知那邊的一座閣樓中的頂層,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自己。而等到楊韻,扛着重傷暈迷的少女,來到這裡的時候,果然發現李世民正矗立於窗欄之前等她。
“請公子受小女子一拜!”
楊韻將身後的少女輕輕放下之後,就朝着李世民重重一拜:“今日公子的救命之恩,楊韻必當報答。”
“且慢說這些,在你答謝所謂救命之恩前,我還有些問題不解。需要你來解答。如果說不清楚的話,別怪我把你交回給繡衣衛處置。楊韻你該知道,我今日之所有起意救你,是以爲你在爲朝廷辦差。可觀你一路逃離的情景,可不太像是在奉上命公幹。”
李世民的語聲冷峻,毫無感情:“所以我很奇怪,你不是繡衣衛培養的影衛?怎麼今日又爲什麼喬裝打扮,被繡衣衛的人追殺?”
李世民緊接着,又看向了楊韻身後的少女:“還有她,又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果我沒料錯,你今日這般作爲,應該是爲了此女吧?”
楊韻明顯有些遲疑,可她在李世民的目光逼迫之下,並沒能支撐多久。
“她叫周婉兒,是我在越女劍派的師妹。”
楊韻的神色有些暗淡:“昔日我被司空大使,送往越女劍派學藝七年。期間受過婉兒救命大恩,彼此結爲至交。”
“那麼她又爲何會被繡衣衛追擊?”
李世民語聲冷淡的詢問:“既然都是越女劍派,想必是與那李芸娘有關?”
昔日司馬連城,將楊韻送到他身邊的時候,曾經又與他提過。
楊韻這個名叫李芸孃的師姐,曾經數次出入瓦崗山,且恰巧與幾艘漕船被劫奪的時間契合,所以懷疑此女,是瓦崗山潛伏於東都的暗哨,所以讓司隸臺出動了諸多強者將之捕拿。
可此女的口風極緊,被抓之後受盡酷刑,也未開口吐露半字。所有湯化龍,想了欲取先予的手段。與其將此女繼續拘押,倒不如將之先放出去,看看能否有收穫。
而楊韻之所以會成爲他供奉客卿的理由,也正是因李世民的一張拜帖,讓司隸臺的司隸別駕劉灹,釋放了李芸娘。
之後李世民,就沒再關注此事。可如今看來,繡衣衛那邊顯然是已經有所收穫了。
“她受了李芸娘之邀,前來東都援手。”
楊韻看着身側周婉兒,面上既有無奈,也有憐惜:“結果李芸娘等人,在幾天前露了破綻,他們幾乎都被一網成擒,婉兒她也差點被擒拿。那天雖是得我之助逃離,可卻被繡衣衛追擊,一直無法離開東都——”
“你說的那天,可是我前往漱玉館的當日?釋羅剎曾與我說,你曾經私自離開了一段時間,不知所蹤。”
也就是他射殺秦可柔之時——
不過當時楊韻的行蹤,卻非是釋羅剎告知,而是他親眼望見了此女喬裝打扮,在巷道中疾奔。
“正是!那天也是僥倖,公子您赴宴之地,距離他們被抓捕之地不遠。所以屬下接到師妹求救警訊之後,能夠及時趕至。”
楊韻對於李世民之言,並無絲毫懷疑,當日事發匆忙,她本就來不及做什麼掩飾。被釋羅剎等人察覺,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今夜這周婉兒,再次落入到繡衣衛羅網。你就再次出手,救她脫難?之前就沒有勸過嗎?”
“勸過的,可婉兒她太年輕,喜歡意氣用事。被李芸娘言語所激之後,執迷不悟,道是要拼着性命,也要爲天下百姓謀一條生路。”
“果真是年輕識淺。”
李世民陰沉着臉:“那你可知道後果?”
“知道——”
楊韻把螓首低垂,語聲消沉:“從此不容於朝廷,不容於繡衣衛。在公子您出手搭救之前,楊韻其實已經有了在不得已時自裁的打算了。”
他知道被繡衣衛抓住是什麼樣的後果,除了常人難以忍受的酷刑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搜魂索魄之法。繡衣衛對自家的叛徒,手段是格外的殘酷。
“自裁?”
李世民神色冷冽的一哂:“你雖然是出生繡衣衛,可在外人眼裡,你楊韻終究是唐國府,終究是我李世民的人。你若死在繡衣衛的圍捕之下,外人該怎麼看我們武功李氏,看我李世民?”
楊韻的小臉,頓時一陣暈紅。她知道最近武功李氏雖然在崛起,但他們的敵人也同樣衆多,如今的處境,也談不上太好。
而一旦自己的事情傳出,說不定就會成爲別人攻擊武功李氏,攻擊李世民的把柄。
所以她這一次的做法,確實是理虧。
李世民接下來還欲說什麼,可此時又有一隻紙鶴從樓外飛入。他接在手中看了一眼,就不僅就微一凝眉:“你今天晚上還殺人了?”
這是張雨柔傳來的消息,在楊韻等人戰鬥的現場,有十幾名繡衣衛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