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世民與李玄霸二人,都很守時的來到宮城門口處。而在二人身後,還有一大票的隨從。
除了李世民自己的百名親兵,以及李信、釋羅剎、竇忠賢與楊韻這四大供奉之外,還有一百名李家的精銳部曲,以及李師真,李師符這二位部曲家將。
這二者,可都是修爲二品,帥階絕頂的強者,似這樣的人物,整個唐國府內也不過五人而已,都是他父親李淵的得力臂膀。
他們使用的帥階墨甲,也很不俗,品質與戰力,都不遜色於釋羅剎得到‘虎金剛’。
而那位侯太監,也早就等在了宮門處。
此處另還有數百人聚集於此,包括了禮部員外郎李奉節以及他的幾個隨從,以及三位備身與總數四百名裝具精良的禁軍將士。
可其中最使李世民在意的,還是侯太監身側立着的一位獨目老人。這位大約六旬年紀,面白無鬚,穿着繡衣衛的一品供奉服飾,立姿似如大山般穩固,又似楊柳般飄逸,竟將二種截然不同的武道意境,融於一身。
“這位是繡衣衛的一品供奉楊太虛!本已在數年前辭歸榮養,這次卻是因洛陽變亂,繡衣衛人手不足,被湯公公再次請出了山。”
那侯掌案笑着爲李世民介紹着:“皇后對李儀同的安危,也頗爲擔憂。特意命繡衣衛,遣一名一品供奉隨行。”
李世民當即神色肅然,朝着這楊公公一禮。
繡衣衛的一品供奉本就不多,而能夠被賜與楊姓者,無不都是影衛出身。
不出意料的話,這位應該就是先帝身邊的影衛之一。繡衣衛讓這樣的人物隨行護衛,讓李世民頗有股受寵若驚之感。
“還有這位,是禮部員外郎李奉節,出身趙郡李氏!你二人同姓,又都是五姓七望中人,正該多親近纔是!”
那李奉節三十歲許,身材頎長瘦削,鼻樑高挺,氣質精明幹練。
而這位的年紀,雖是長了李世民一輪,可在後者的面前熱情洋溢,笑意盈盈的首先朝李世民躬身一拜:“下官李奉節,見過儀同大人!”
“怎敢當長者之禮?”
李世民忙側身讓開,也回了一禮:“在下少不更事,就驟擔重責,如今正誠惶誠恐,生恐有負朝廷厚望。總之這一路有什麼不周到處,還請員外郎多提點纔是,但有所命,無敢不從。”
員外郎是從五品,低於儀同三司與開國子的正五品,所以這位自稱下官是沒錯的。可對方的年紀資歷在那裡,李世民怎敢託大?
此外他二人雖都是太陵巡察使,一文一武,並無正副之分。可李世民卻知這位任官多年,經驗豐富。至少在‘禮制’這一方面,甩了他足足一條街,足可當他的老師有餘。
此外他二人文武殊途,而五姓七望又素來都是同氣連枝。這位員外郎對自己,應當不會起什麼壞心。
畢竟雙方職責所在,此時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旦這次的差事有了什麼差錯,二人都要擔責。
所以這次太陵之行,多聽一下這位的意見,絕不會有壞處。
“一定一定!”
李奉節面上依然是笑容洋溢,可其眸內,卻掠過了一絲訝色。
他心想什麼但有所命,無敢不從?反過來纔對吧?
此子小小年紀就已能指揮大軍戰陣,以弱勝強,扶危救駕。此外這位本身,也是最頂級的勳貴出身,又是天子近臣,深受皇后愛重。
——他事前打聽過這位臨時同事的詳細,知道就在之前幾日,蕭後殿下無故就賜於厚賞。而如今連先帝身邊的影衛都派了過來,就只爲照看此子的性命安危,可見這位李儀同,在皇后心目中的份量之重。
面對這樣的人物,他怎敢以年紀與資歷自恃?
不過李世民在他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挺讓他舒心的。至於什麼少不更事云云,李奉節雖然也爲此疑惑過,可既然是皇后殿下御口親點,那不合理也得合理。
而這位少年儀同,在他面前展現出的沉穩與世故,也讓李奉節稍覺驚訝。突然有了一種,皇后殿下其實並未選錯人的感覺。
接下來三位隨行的備身,卻再沒有被侯掌案介紹的資格。不過李世民都認得,同在右備身府,雖不熟悉,卻也照過了幾次面。
接下李世民又巡視了一番着臨時調撥到自己麾下的四百禁衛,見所有人都裝具齊全,一應器物,也無一缺失,便神色滿意的微一頷首。
“那麼末將這邊,就直接出發了。還請掌案大人代末將回復殿下,這次太陵之行,末將必定不會讓皇后失望。”
“自然!其實李儀同能有此心,殿下她就足感欣慰了——”
侯掌案正說到這裡,他的後方處,就傳來一聲嬌叱:“李世民,你說話不算話!”
二人聞言,都不禁錯愕回頭。只見那位小公主楊穎,正鼓着小臉,一臉氣惱的騎着一匹小馬駒狂奔而至。而這位的身後百步,還跟着一大羣的隨從。
“小公主?”
李世民先是眼神錯愕,隨後就頭疼的拍了拍額。想起了自己不禁之前,還曾答應過楊穎,今日要抽出三個時辰的時間,教她使用墨甲來着,
結果因皇后欽點他巡視太陵一事,自己直接就給忘了。
這件事確實是他理虧,李世民只能面色發苦的,朝着楊穎歉意的微一俯身:“小公主見諒!末將今次失約,實因朝廷公務,無可奈何,並非末將所願。可沒能事前通知公主,這確是末將之過。如果公主不嫌棄,末將可專爲公主量身打造一尊墨甲,作爲補償。此外等到末將返回洛陽之時,也必定將今日的課程補上。”
他知道這小丫頭一旦撒起潑來,那除了皇后之外,誰都拿這位沒辦法。所以直接就拿禮物,堵住這丫頭的嘴。
“真的!”
那興師問罪而來楊穎,聞言後果然轉怒爲喜。可她隨後就又扳起了面孔,一聲冷哼:“只是補上就夠了?你可知本宮,爲今天的課程準備了多久?至少得三天!教我三天墨甲,才能息本公主的衝冠之怒!”
李世民不禁抽了抽脣角,作爲這丫頭的老師,他突然感覺有點丟臉。心想衝冠之怒這個詞,是這麼用的麼?
“罷了!三天就三天,只望那時公主您可不要叫苦叫累的後悔。”
“李二郎!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本宮要麼不做,要做就是最好。以後皇家高手,必有我本宮一席之地!”
“是麼?可我也聽說過一句,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理想?現實?這是什麼亂七八糟?”
楊穎不禁再次一聲輕哼:“你就是這麼當人的老師,爲人師表,不該鼓勵弟子的志向嗎?”
“可讓弟子明白自己的極限,不會因此而遭受不必要的打擊,也是師長的職責所在。”
二人這番交流,讓包括李奉節內的諸人,都不禁目瞪口呆。侯掌案則刻意縮起了身子,腳步悄悄的向後挪移,生恐被楊穎看見。
這次李世民之所以放了楊穎的鴿子,說來他也有一份責任。難說這位小魔頭,不會因此遷怒。
而李奉節的神色,則更爲肅穆。此時他對這位李儀同的受寵與能力,又有了新的認知。
這位小公主的威名,早就不侷限於宮內,即便是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據說好十幾位王公大臣家的子弟,都栽在這位的手裡。
可此女對這李家二郎,卻偏能服服帖帖,甚至是心懷孺幕眷戀之情——孺幕?
李奉節不由又一條眼皮,看了眼前那的少年與女孩一眼,突然就生出了一絲古怪的感覺。
接下來李世民生恐夜長夢多,又出什麼變故耽擱行程。只命麾下衆人稍稍整備了一番,就即刻動身。
李奉節也知這位,其實大婚在即,急於在婚期之前趕回,故而亦有意成全。儘管此時,他也有幾個同僚到這宮門處送行,可這位直接就登上了馬車,儘量不給李世民添麻煩。
而就在一行人,開始啓程的時候。李世民又望見了長孫無忌,正立在數十丈外,遠遠望着這邊,
李世民頓時一聲苦笑,同樣面含歉意的朝着這位遙遙一揖。
那長孫無忌,則先是搖了搖頭,示意無妨。隨後又朝着他一抱拳,再將一根手指頭豎起,這是手語,希望他一路平安的意思。
李世民因與家中啞僕相處數年,對手語略知一二。他沒想到自己這位大舅子,也是如此博學。
而此時的李世民,卻並未注意到在他方面,那依然策馬立於在宮門之前的楊穎,正是滿含不捨的看着他的背影。
“公主放心,這次李儀同,必定會快去快回。”
楊穎的身側,那位莊姓的掌案太監小心翼翼的勸道:“半個月後,就是儀同大人的婚期。所以最多十天,李儀同必定就會返回洛陽?”
“婚期?”
楊穎的柳眉微挑,隨後一聲呢喃:“那還是暫時別回來的好。”
莊掌案聞言,不由面色微變,隨後就立時直起了身軀,對楊穎之言,只做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