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雖然對天超羣執禮甚躬,但對天超羣身邊的一干九天境大能們,則是正眼也沒有瞧一下,似乎在他眼裡,這裡只有天超羣一個人。別說蘇傲天這一羣人直接被他無視了,就連宮驊荼等,心裡也極不舒服。
蘇傲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白得連他古銅色的肌膚,都無法掩飾!
熟悉的氣息令他知道,爲何自己會有這種心神不定的感覺了!
他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哆嗦起來,他自己渾然不覺,但身旁之人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不由得暗自奇怪。
出現的這個天族之人,不過是相當於太清境的修爲,這樣的水準,相對於他年輕的容貌,算是不俗,然而對於現在的蘇傲天來說,沒有半分威脅,爲何蘇傲天會有這樣不同尋常的反應!
冷秣陵不禁暗自嘀咕:“莫非這個天族的小輩,有什麼特殊的威脅麼?但我卻毫無異樣的感覺,難道是因爲蘇小友神魂強大,洞察了他的奧妙?”
就在這時,冷秣陵忽然神色一動,察覺到在自己的身後,極遠極遠之處,有一個人正在向着蒼玄府府城這個方向,全力飛奔。
他的速度極快極快,疾逾奔馬,完全就是風馳電掣,然而這樣的舉動,在修仙者看來,太過反常!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真有急事趕路的時候,都是飛行的,瞬息萬里,誰還用兩條腿跑的!
若是沒有急事,他跑得這麼快做甚,難道是在修行麼?
就在瞬息之間,這個人與府城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了很多,可見他的速度有多麼驚人,然而越是這樣,越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忽然間此人腳下一軟,直挺挺地向前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數圈。然而下一刻,他立刻站起身來,繼續不要命般地狂奔起來。
冷秣陵恍然大悟,此人竟然已經力竭虛脫了!
他不僅連飛行都做不到了,就連這種奔跑都是極大的消耗,竟然會踉踉蹌蹌地將自己摔倒。縱使如此,他還是顧不上休息,只是發了瘋一般不停地奔跑!
究竟有什麼事,令他急成這個樣子!
片刻之間的沉吟,此人的身影已經越來越清晰地顯現在冷秣陵的腦海裡,他有些愕然地發現,此人竟是一個女子,而且修爲不高,聖階的水準令冷秣陵都沒有興趣仔細分辨,究竟是半聖,還是聖人,總之是一個無足重輕之輩,她發了瘋一般想到蒼玄府來幹什麼!
若是之前,這種修爲之人連蒼玄府的邊緣都不敢踏入半步,而現在,因爲蘇傲天打開了從光明府到蒼玄府的通道,蒼玄府的大小勢力精英人物都彙集到了府城來決戰,因而這個女子才得以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這裡。看來她這一路上,都沒有歇息過,纔會疲累成這個樣子!
聖階這樣的修爲,根本引不起冷秣陵這種人的半分關注,然而值此靈界的兩方勢成水火的緊要關頭,這個女子的奇特行爲就有些耐人尋味了。此時雖然時間只過了短短一瞬,然而這個女子與府城的距離又大幅度地縮短了,越來越多的人都發現了她的行蹤。
練瓊宇忽然臉色一變,縱身飛起,轉瞬間就來到了這個女子面前,她已經認出了此人,竟然是柳如煙!
她怎麼會來到這裡!他們不是都在光明府據守,勤加修煉麼?
她爲何如此着急,連自己的性命都渾不在意了!
練瓊宇滿心的疑慮未及出口,柳如煙已經一頭栽到了她的懷中,泣不成聲地說道:“快,快去找小天!”
柳如煙蓬頭垢面,臉上是一道道橫七豎八的污泥灰痕,雙脣因爲乾渴而滿是裂紋,這種情形出現在不食人間煙火的修仙者身上實在罕見。也不知道她究竟出來多久了,就這麼一刻不停地朝着蒼玄府飛奔,飛累了就跑,跑累了還跑,一門心思就是要趕快找到蘇傲天。
練瓊宇的心立刻“咯噔”一下,哪還能不知道,必然是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情,嚴重得柳如煙,都不惜自己的生命!
即便是神通廣大的修仙者,像這樣不要命地持續透支下去,也會耗盡能量,一命嗚呼!
來不及多想,練瓊宇挾帶着柳如煙回到了蘇傲天身旁。一看到蘇傲天,柳如煙就徹底崩潰了,她直接放聲痛哭:“小天!楓寒…楓寒…被人害死了!”
練瓊宇儘管已經料到有非常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但卻沒有想到,柳如煙拼命帶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噩耗。剎那間她的頭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痠軟就要坐倒。而早已經油盡燈枯的柳如煙,在哭出了這一聲後,直接昏死過去,練瓊宇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再無半分力氣,令得柳如煙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霜晨月也是驚得幾乎呆了,過了好一會,她纔回過身來,急忙將柳如煙抱在懷裡,給她輸入靈氣救治。
厲恨天和顧雲天,也是如同被一個驚雷劈在了頭上,怔怔地轉過頭去望着蘇傲天,發現他早已緊握着拳頭,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鮮血淋漓!
在天族的年輕人出現之時,他已經在此人身上,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但那時候他還心存僥倖,以爲夜楓寒尚不會有事,只是落在了天族的手裡,準備用來脅迫他就範。柳如煙的氣息,他其實是第一個發現的,這個發現令他全身一下子冰涼,一顆心如同墜入了無底深淵,曾經錐心刺骨,令他痛不欲生,並且立志絕不能讓它再次發生的噩夢,再次像毒蛇一般纏上了他的心頭,令他千錘百煉的堅韌意志,都忍不住要崩潰。
如果夜楓寒只是被人抓走了,柳如煙也不至於如此!
原來天超羣突如其來的示好,率先與他簽訂協議;天族的年輕人所謂的事已辦妥,是隱藏着這樣一個陰謀,先是假惺惺地與他簽訂協議,再用夜楓寒之死來刺激他,看他是要遵守協議,將夜楓寒之死放下,還是要撕毀協議,置先前的擊掌立誓於不顧,一定要天族血債血償!
而他的取捨,其實是一目瞭然,縱使是對玉尺琴魔蘇傲天不甚瞭解之人,也無一例外地認定,他絕不是一個有仇不報的大度之人,否則,如何稱得上心狠手辣,如何能做到殺人如麻!
宮驊荼此刻才恍然大悟,天超羣打的是什麼算盤,他根本就不想與蘇傲天和解,更遑論簽訂和平協議了,他這是一門心思與蘇傲天爲敵,而且還要結下死仇!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宮驊荼,旋即被更深的迷惑困住了:“天超羣這是何意?縱使不想讓這些卑賤的蠻夷如願以償,他也大可不必強自出頭,獨自令天族成爲蘇傲天的死敵,他完全可以與自己,與靈族、魔族、神族這些強大的族羣攜手,共同應對,何必要出這個風頭?蘇傲天的實力以及支持他魅族等,已經不可小覷,天超羣就這麼有把握獨自應對?況且,他這個舉動,並非一時爲之,而是蓄謀已久,不知何時已經佈置完成了!天超羣早已在通盤謀算,那時的蘇傲天,並未展現出這樣驚人的實力,天超羣就已經要對付他了?蘇傲天竟然能夠生生搏殺橫無奇,天超羣非但不怕,還要與他爲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還是另有所圖?天族的空間神術,敢言必勝橫無奇麼?天超羣又是哪來的把握?”
一連串的困惑令得老奸巨猾的宮驊荼,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危險,天超羣悄無聲息的事先佈置,沒有向他人透露一絲口風,令宮驊荼立刻意識到,天超羣的打算,絕不是對付一個玉尺琴魔這麼簡單。
不僅是宮驊荼,魔惇坤、東方雲這些修煉了無數歲月的老滑頭們,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宮驊荼能夠想到的事,他們也能想到,而且從各自的視角出發,還能發現其它耐人尋味的蛛絲馬跡,當下一個個雖然不言不語,但眼神已經在飛快地交流了。
這些人各懷鬼胎,一個個腦袋裡的念頭轉得飛快之時,蘇傲天卻無法思索更多的東西了。他的心,已經被痛苦分割得支離破碎。曾經留下的深刻疤痕,原以爲已經被完好地隱藏在了心底最深處,再也不會感受到了;然而當這種噩夢般的痛苦再度降臨之時,他才發現,之前所有受到過的傷痛,其實從沒有離開過自己一分一毫,早已經融進了自己的肌體,血液,骨骼,神魂,成爲自身的一部分,永遠抹不去了。那些認爲已經從這種打擊中挺過來的苦澀念頭,只是在自欺欺人。
熟悉的傷痛,帶來的熟悉的刻骨銘心的痛不欲生,每一次的出現似乎都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沉痛萬分,痛得他幾乎要崩潰了,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住地吶喊:“倒下吧,倒下吧,沒有了任何知覺,沒有了任何想念,這種傷痛就會煙消雲散,再也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