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決議已定,三老到底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又駕着驢車載着裘叔陵跑遍了青川城裡的十二個神道宗廟。而三老這種發自心底的關心也徹底打消了裘叔陵若有若無的疑慮,真正的對這個老頭全心全意的愛戴起來。自從兩種記憶混淆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全無保留的徹底打開了心底的隔膜,不但對三老,也對小夥伴們,徹底的敞開了心扉,再無阻滯。
可惜尋找的結果顯然太不樂觀,依然查不到裘刃雪的任何消息。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青川城裡一級的神道宗廟十二座,此外還有大量的二級宗廟、三級宗廟,甚至還有隻有一兩個修行者的草廟。若是一座座查問下去,或有訊息也未知。所以,尋到裘刃雪,還有希望。
當然,這希望也只留存於心中罷了。三老臨離開前,將四個孩子又聚在了一起,鄭重的囑咐了又囑咐,無非是好好學習,不要惹事。妃麗在學校幾乎花不到錢,三老留給妃麗的錢也最少,只得三百錢。其次吉米八百錢,大胖兩千錢。這便是比照着包年的待遇給大胖留好的盤纏了。至於裘叔陵,三老知道,四個孩子中,怕只有裘叔陵的前途未定,最是堪憂。說好一個月的旁聽期,旁聽期過了,誰知道一準能通過測試呢?所以留給裘叔陵的錢最多,三千六百錢。所有支出之後,三老口袋中已經所餘無多,這一趟出來幾乎全部的收穫已經都分給孩子們了。當然,錢一過百,就不能只給大錢了,存貯不易攜帶不便的。所以三老提前換成了交票。反正兌換方便,倒也不虞有誤。
三老離開青川城返回後,四個少年男女便留在了一個學堂之中。妃麗吉米大胖三個自是入得學堂進得課堂整日價忙得溜溜轉。裘叔陵呢?也忙得溜溜轉。不過三個是心忙,他是身忙。學堂交給他的任務很簡單,每天清掃玩該他乾的衛生區域後,便只有一個任務——拿草繩綁樹。一個學堂佔了半個山坡,佔地極廣。從最山腳下的校門到山半腰處的學堂後院,路旁房角,無處不樹。甚至還有五片小樹林,分別位於學堂廣場的邊上和學堂的四角。當然這所謂的小樹林也僅僅是那麼一說,最小的那一片樹林也足有四五畝呢。冬天就要到來,學堂裡頗有些不耐寒的名貴樹,樹幹都要在過冬前用草繩一圈圈的捆紮起來。這,可不是一個小工程。光是綁樹的人工,便有十幾個,由一個黑臉棠的精瘦漢子統一帶着。
那漢子卡進度卡的挺準,每人每天綁樹二十棵。正式的人工,一天的工錢是六十錢。算下來綁一棵樹可得三個大錢。像裘叔陵這樣的旁聽生自然不算正式人工,乃是義工。義工的工錢就少多了,只得二十錢。綁一棵樹才一個大錢。不過做任務可以隨着工人一起免費吃中午一頓飯。
對於這所謂的學堂考察任務,裘叔陵頗爲無語。他知道,這或許已經是那招生專員對他的“照顧”了。畢竟,學堂的測試結果擺在那裡,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學堂承認他不合格便足夠了。所以他也安之若素,就當是一種錘鍊罷,反正自己也沒打算一直呆在一個學堂。
十幾個綁樹的工人,年齡都偏大,除了裘叔陵,最年輕的看似也過了三四十歲,只有裘叔陵一個年幼,且是義工,自然頗受“照顧”。老工人們有不搭理他的還好,有特別熱情來“關照”他的,卻時不時的吩咐裘叔陵拖拖草繩,抗抗梯子,東做做西幫幫,自己的任務便不斷的拖後。而工頭的要求又特別的細。所以第一日的時候,整整一個上午,裘叔陵也才綁了六棵樹,返工倒返了四次。而其他的工人一上午很輕鬆的便完成了十棵樹的任務。那幾個特別“熱情”的,湊在一起,笑嘻嘻的看着裘叔陵自己忙活,時不時指手畫腳,貌似頗爲熱心的樣子。裘叔陵禁不住滿肚子的氣,合着都當自己冤大頭啊。社會還真是現實,人生還真是豐滿啊。
中午飯送到後,那精瘦的工頭不多話,着工人們開始用餐,卻嚴令裘叔陵必須綁完十棵樹才能吃中午飯。裘叔陵笑一笑,知道是他們欺生,工頭更有看自己表現的含義,當下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做着分給自己的活計。肚子雖餓,抗一抗總能過去。等他終於完工後,其他工人早就吃飽喝足,有的坐地歇息,有的湊在一起賭錢。裘叔陵轉了半圈,除了發現泡在桶底菜湯中的半塊泡的稀爛的窩窩頭外,其他連片菜葉也沒有見到。
“當小爺好欺負啊。”裘叔陵默默的搖搖頭。都到了這個份上,還能有什麼話說,說了自取其辱而已。當下自動離開去宿舍吃了點硬邦邦乾糧。等下午重新開工的時候,裘叔陵便無論誰喊他也只做聽不見,笑容滿面卻又悶着頭細心無比的用草繩仔細纏樹,儘量做得盡善盡美,竟一次也沒有返工,而且跟其他工人幾乎同時完工。
工頭髮工錢十分及時,叫着名號一個個發下去,竟然一個大錢也沒有剋扣。發完工錢之後,工友們便各自離開。裘叔陵見時光已晚,拋了拋手中的二十個大錢,便欲回宿舍。掙錢不易,花錢容易,看來這一個學堂是拿自己當那免費的小工使喚了。哎,先忍忍吧,總得慢慢熟悉了後才能自作打算。而目前最好的選擇,顯然是留在一個學堂。
“小陵,幹嘛回的這麼早,不來玩玩?”一個工友叫他道。裘叔陵知道,便是這工友達萊,上午的時候,指使自己最多。而達萊一邊叫他,一邊卻堵在前面,身後四角還隱隱站了三個工友。那三人雖是在交談,卻時不時撇過來一眼,裘叔陵便知道,他們盯上自己了。這四個,正是上午指使他最明顯而下午他不理睬後一直說怪話的幾個。他細細的一回想,便明白了這四個也是湊在一起賭錢的。好傢伙,真當老子好欺負啊,做得也太明目張膽了吧?都大叔的年紀了,混得如此落魄,還轉好欺負弱小,真當小爺是小孩兒啊。
“玩什麼呢?”裘叔陵故作不知,綻開了純真的笑容,露出一口的小白牙。小兔兒乖乖,把門兒開開。豈不知,小兔兒也是可以大蹬後腿的。連老鷹都能踹死,若個大灰狼,也是可以被開膛破肚的。所以,裘叔陵現在就十分溫順特別溫順簡直比小兔兒還乖。
“當然是好玩的啦。來來,我們一起玩。”達萊熱情的拉着裘叔陵過去。原來是猜碗。也就是擺三個碗,猜紙球在哪個碗裡。
裘叔陵知道他們擺明了車馬要坑自己。這四個人不消說肯定合起火來,要是自己硬是不玩,他們便圖窮匕首見,霸王硬上弓了。而他心裡也自發狠要整治他們一夥,當下裝成了大有興趣的小白,兩眼之中小星星閃耀,若初生牛犢,躍躍欲試。同時不忘先看他們玩幾把。仔細認真且充滿憧憬與篤定的看他們玩了幾把後,已發現那坐莊的達萊的手把似乎頗爲拙劣,參與三個工友,每一把都有人贏有人輸。贏的多,輸的少,達萊賠付起來也是十分的爽快。真個是贏得固然興高采烈,輸得卻也大爲振奮。不時叫上幾聲,笑上幾下。笑聲叫喊之餘,又不住的提點裘叔陵,無非是催促其下注,好行騙罷了。裘叔陵心中暗笑,他們未免也太做作了。做作得如此明顯,真當小爺看不出來嗎?且看小爺如何整治你們這幫大叔級的癟三。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上午欺負了老子,老子就叫你們都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