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車廂。
罵走吳冬的老嫗,神色慈和地,看着一位黛眉緊皺,睡夢中,一臉痛苦的少女。
綠色長裙的少女,姿容秀美,她在沉睡時,周邊浮現出一幕幕奇異場景。
一頭綠色巨龍,流着黏答答口水,眸中滿是興奮、兇暴的光芒,凌空追擊着她。
場景一變,她在切肉做菜時,不慎劃破指頭,流出暗綠色鮮血,她看着鮮血,滿臉驚恐地尖叫。
又有一幕場景,是她行走在山林間,她所過之處的花草,以驚人速度生長。
那些場景,彷彿是她此刻夢境的具象化。
不多時,她的額頭,修長的脖頸,都沁出晶瑩汗珠,睡夢中的她,瑟瑟發抖,楚楚可憐。
老嫗無聲嘆息着,拿着手巾,嫺熟地幫她擦拭身上的汗漬。
動作輕柔的,生怕會驚醒她。
“可憐的孩子。”
老嫗的臉上,再沒有對待吳冬時的蠻橫,只剩下說不出的擔憂和哀傷。
……
深夜時分,商旅駐紮在林間,就地休整。
齊雲泓在入睡,發出響亮的呼嚕聲,嘴角留着口水。
秦雲入定,似在用心感悟,他修煉的“青陽決”玄妙。
虞淵則是在梳理,近期發生的那些事件,想着等抵達碧峰山脈,見過這一世的母親時,會是什麼的心境。
因“星隱果”的藥效在身,他沒刻意修行,也不動用魂力,去繼續煉化天罡盾。
幾日的潛隱,等他擊殺屈靖的消息,在整個浩漭天地散播,他相信嚴奇靈,還有嚴奇靈背後的那股力量,一定會有所動作。
到那時,靈虛宗在赤陽帝國對他的截殺,應該就會無疾而終。
“咦!”
整理思緒的他,發現氣血小天地中,那座“生命祭壇”被悄悄觸動了一下。
“不會是,靈虛宗的沖霄真人,還有天景真人,通過什麼秘術,破開‘星隱果’的遮掩,感知到我的氣血吧?”
一驚之後,他屏息凝神,認真體悟。
很快,他就發現只是虛驚一場。
令他體內那座“生命祭壇”,有了一點反應的,不是外界的感測探察,而是就近的一輛車廂……
掀開車簾,他來到外面,望着一個黑木車廂。
在那黑木車廂附近,地上的青草,旁邊的樹木,彷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籠罩,散發出強烈的生機。
青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着。
“另外一種形式的生命氣息,不同於血肉生靈,而是百草和植物。”虞淵摸着下巴,又觀察了一陣子,確定導致草木異常的,就是那個黑木車廂中的人,或者是什麼奇特的器物。
由於擔心胡亂動用魂力,讓“星隱果”的藥效失效,他便沒輕舉妄動。
他只是,遠遠地,安靜地看着。
然後,在片刻之後,他看到了那個拄着龍頭杖的老嫗,從另外一個黑木車廂出來,以一種陰沉戒備的眼神,冷冷望着他。
虞淵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還衝着那老嫗點了點頭。
老嫗臉色頓時一冷,哼了一聲,突然道:“吳冬!”
縮在暗處,着實不想露面的吳冬,聽到她的召喚,硬着頭皮下了馬車,“老姐姐,有何吩咐?”吳冬卑躬屈膝地道。
“把那個小子,給我喊過來,到我車廂。”老嫗手中的龍頭杖,舉起來,隔空點向虞淵。
吳冬愕然,急忙道:“他和這件事沒任何關係!”
“讓你做就去做,少給我廢話!”
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話,老嫗就進了車廂,示意吳冬快去辦。
兩人的對話,虞淵聽的清清楚楚,心裡覺得蹊蹺。
“少爺?”
這時候,車廂裡面的秦雲,也聽到動靜,輕聲詢問一句。
“無妨,你繼續休息。”虞淵隨口道。
“哦。”秦雲在裡面,應承了一句,也沒出來看看的想法。
他的想法和齊雲泓,也沒太多差別,覺得區區一個烽煙城溫家,傾囊盡出,都不夠虞淵打殺的,何況只是一個入微境後期的老太太。
數秒後,一臉爲難的吳冬,苦着臉尋來。
他正要開口,虞淵揮揮手,微笑道:“我和你走。”
“你都聽見了?”吳冬奇道。
“嗯。”
“小兄弟,她姓溫,烽煙城的那個溫!”吳冬壓低聲音,鄭重提醒,“她脾氣不太好,但心底其實不壞。待會,她問什麼,你就老實答什麼,別反駁她,別對着幹就好。”
“哦。”
片刻之後,吳冬將虞淵,領入到老嫗的車廂。
“你出去。”溫歆冷冷地,先示意吳冬離開,然後指着對面的位置,要虞淵坐下,等吳冬下了車廂,她以傲慢審視的神情,道:“小子,你剛剛看什麼?”
車廂內部,銘刻着一些淺顯的符文印記,有隔絕聲音的效果。
但,隔絕不了魂唸的滲透和感知。
虞淵瞄了一眼,就知道那些符文印記的大概效果,想着吳冬還在外面,入微境的修爲,以靈識去傾聽的話,應該能聽見他和老嫗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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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草木反常地迅速生長,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虞淵並沒有打算撒謊,“我相信,那個車廂裡面,有什麼東西,影響了那些草木。”
溫歆臉色微變,低喝道:“吳冬,你給我滾遠點!如果你膽敢偷聽,休怪我不顧往昔情誼!”
“老姐姐,我會滾遠點,但請別傷害他。”吳冬道。
然後,虞淵就聽到外面,沙沙的腳步離去聲。
“好了,從現在起,外面的人,就聽不到你我的談話了。”老嫗稍稍挺直身子,渾身透出危險氣息,“我叫溫歆,出自烽煙城的溫家!小子,你是何人,你怎麼能感覺出那些異常?”
“我叫李奇,銀月帝國人氏,如今在碧峰山脈的天藥宗,跟隨白莘莘學習藥草之道。”虞淵信口胡謅,“你應該知道,在天藥宗學習的我,對草木的細微變化,會比較在意和熟悉。”
“銀月帝國人氏,天藥宗!”溫歆眼睛微亮。
“嚶嚶。”
也在這時,溫歆聽到,從隔壁車廂中傳來低低呻吟,這是即將甦醒的徵兆。
溫歆愣了一下,頓時驚喜起來,“沉睡了那麼久,怎麼突然間,就要醒過來了?”她心裡覺得奇怪,於是一縷靈識凝聚,飛出這間車廂,去了隔壁那個。
然後聽到,“三奶奶,你身邊是不是有個人呀?他,他離我近的時候,我就不做噩夢了。他身上,有什麼東西讓我覺得寧靜,讓我很安心……”
溫歆轟然一震,再看向虞淵時,眼神變得很複雜。
“你,似乎並沒有踏上修行路?”半響後,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早有定計的虞淵,哼了一聲,佯裝不滿,“學習草木的藥理,並不一定非要是修行者!在藥神宗,就有畢生從不修煉,也成了藥神的人物!”
是個雛兒……
溫歆暗暗點頭,心裡想既然不是修行者,她也的確沒感受到異常的魂念和氣血,便放下心來,“你隨我來,我讓你知道,導致那些草木異常的原因。”
“去就去,我還怕你吞了我啊!”虞淵硬氣地哼哼。
“嘿嘿。”溫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滿臉皺紋堆了起來,看着說不出的陰森兇厲,“我就喜歡你這種大膽的後生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