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頭身形巨大,張牙舞爪的鬼物,“嗖”地一聲,遠離了虞淵乘坐的大鼎。
那些鬼物,本想趁機和“伽羅魔刀”配合,待虞淵暴露出來,一涌而上地蠶食虞淵的魂魄,享用其魂魄美味。
現在,則是儘可能逃的遠一點,再遠一點。
昏暗天幕底下,瀑布一般橫亙半空的緋紅劍芒,彷彿還在衆多生靈鬼物的視線中。
此方天地,詭異地靜謐下來。
白骨幽鬼對灰嬤幽鬼麾下的襲殺,也因爲這麼一個小插曲,暫時緩了一緩。
豔紅大轎子前方,灰嬤幽鬼哭喪着臉,如喪考妣,輕聲地嗚咽起來,“我好慘啊,怎麼每次壞運氣,都會降臨我頭上。”
莫硯的陰神,待到“伽羅魔刀”迴歸,低頭看了一眼後,再也笑不出聲。
這柄“伽羅魔刀”,刀身封藏起來的一簇簇魂靈鬼物,被虞淵以劍鞘揮出的那一劍,斬的幾乎死絕。
他心痛不已。
這次,他特意來恐絕之地修行,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爲了幫助這柄魔刀蛻變,讓魔刀內的器魂進階一步,爲將來晉升神器做準備。
可他這陣子,在那位鬼王的默許下,千辛萬苦聚涌的濃稠陰氣,諸多較弱小的魂靈鬼物,居然被那一劍毀了。
而且,這柄魔刀的刀刃,彷彿都因此鈍了一些。
“虧大了。”
感受着魔刀深處,細微紋絡的斷層,莫硯頓時意識到,烙印在其中的精細魔陣,應該也有幾個被摧毀。
“虞淵!”
再次喊出這個名字,莫硯語氣中,透出了徹骨的陰寒,他的陰神都在洶涌而動。
“煞魔鼎”,本該是我的!
他甚至覺得,星燼海域那頭溟沌鯤的“巨獸精珀”,也理當屬於他!
是虞淵,掠奪了他的福澤機緣,並以此迅速破境強大,踩着他莫硯的肩膀,站在浩漭天地同齡小輩的頭上!
此仇, 不共戴天!
正因如此,他纔會從裂衍羣島起始,處心積慮地對付虞淵,想盡辦法讓虞淵不痛快,讓虞淵膈應。
高正興能取代轅蓮瑤,成爲暗月城的新城主,也是他極力促成。
高正興,對虞家明裡暗裡的出手,自然也是因他授意。
“咦!好大的陣仗啊!”
太淵宗的江杏雯,統領着一衆能顯形的魂靈鬼物,腰纏“魂渡河”玉帶,排場極大地從遠方呼嘯而來,“剛剛有一道驚人的緋紅劍芒,不知出自何處?”
江杏雯看看這兒,又看看那兒,流露出強烈的興趣。
此地的戰鬥波動,實在太過於驚人,有“魂渡河”在手,她極難不生出感應。
再聯想起白骨幽鬼,虞淵,還有商會的方嬰子、林鬱,她自然要看個究竟。
她本以爲,還是虞淵和林鬱、方嬰子間的糾葛,可瞧見莫硯和灰嬤幽鬼的那一霎,她就知道不對勁了。
“見過白骨大人,這位……該是灰嬤幽鬼吧?”
江杏雯不確定地,看了一眼豔紅大轎子前的灰嬤,蘇妍的這個師傅,忽抿嘴輕輕一笑,“我是聽說,灰嬤前輩的領地,毗鄰着白骨大人的領地,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拜訪。倒是沒想到,灰嬤大人會率領衆多麾下,來拜訪白骨大人。”
說這話時,江杏雯咯咯嬌笑。
笑聲,聽着讓人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攜衆多麾下,欲圖吞沒白骨幽鬼的灰嬤,聽着江杏雯的笑聲,就覺得不太舒服,“哪裡來的小賤人?區區一魂遊境陰神,也敢在恐絕之地,招攬魂靈鬼物。你想做什麼?你在恐絕之地,又能做什麼?”
“不做什麼,不做什麼。”江杏雯連連擺手。
“江小姐,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助你,拿下灰嬤的領地。”高高凌空的白骨幽鬼,忽然鄭重其事地,向太淵宗的江杏雯提出邀請。
“白骨!你瘋了?”灰嬤怒極反笑,“一個人族魂遊境陰神,帶着一些蝦兵蟹將,能耐我何?你白骨什麼身份?就是被逼急了,狗急跳牆,你也不該找這麼弱的幫手吧?”
在灰嬤幽鬼眼中,江杏雯只是有點古怪而已,可也僅限於此。
魂遊境的人族陰神,她這些年來,不知道在恐絕之地殺了多少,從不會放在眼底。
要知道,任何得到“幽鬼”封號者,在恐絕之地都相當於自在境大修,按照常理來看,比人族的魂遊境陰神,要高出整整兩個等階!
她豈能瞧得上江杏雯?
“白骨大人,待我先弄清楚狀況再說。”江杏雯眼睛一亮,卻沒有急於答應,而是四處張望了一番,看向商會的馬簡江,“馬執事,先前一道亮眼的緋紅劍芒,出自誰手?”
她最在意的,竟然是那一劍!
馬簡江輕咳一聲,道:“虞淵。”
江杏雯的視線,驟然落在“煞魔鼎”中的虞淵身上,神情肅穆,認真詢問:“看在蘇妍那丫頭的份上,你能否告訴我,你站在哪一邊?”
“自然是白骨大人。”虞淵笑容燦爛。
江杏雯居然異常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輕輕點頭,以虛幻的手拍了拍胸口,“嚇我一跳,還以爲你和灰嬤一夥的。既然你和白骨大人一道,那下面就好辦了。”
她正色地,扭頭對白骨幽鬼道:“我接受你的邀請!”
白骨幽鬼,瑩白如玉般的頭骨,輕輕點頭,還發出了“咔咔”的聲響,“好!”
虞淵一手摸着下顎,一手依舊握着劍鞘,一臉的若有所思。
“奇怪,伽羅魔刀的威能,不應該只是如此?我記得,以前和莫硯的接觸,那魔刀綻放出的力量,要強不少。”他暗地裡覺得不太對頭。
在他需要時,鼎魂能洞悉他內心所想,和他悄悄以魂魄交流。
“這個莫硯,和你不一樣的地方,是以陰神進入恐絕之地。而那柄魔刀的真正威力,需要魂力,氣血和靈力聯合來激發。而莫硯因爲血肉軀體在外,他這一尊陰神能動用的,唯有魂力。”
“魂力,再加一部分恐絕之地的陰氣,就是此魔刀你感覺弱的地方。”
“其實,這是因爲單單陰神抵達,任何人族修行者在此,實力都被大幅度消弱。可能就是因爲這樣,纔有說恐絕之地的鬼物,出去以後,戰力自然下降一個等階的說法。”
“不是魂靈鬼物在這兒有多強,而是外來者,因本人真身來不了,力量會暴跌。”
鼎魂給出解釋。
用心聆聽的虞淵,稍稍體會了一下,也就迅速明白過來。
莫硯的確比他境界高,可惜在恐絕之地,莫硯無法爲“伽羅魔刀”注入氣血和靈力,修行者三種根本核心的力量來源,他有兩種使用不了。
而自己,則是不受限制。
另外,他參悟的斬月大修的劍道真訣,在他靈識凝鍊出來,天地人三魂經過青鸞城外的修行,還有在那座陰山的淬磨,終於可以施展出來。
巔峰大劍仙流傳下來的劍決,還有劍魂在身,一經出世,果真威能滔天。
而且,劍力還能在後續,由靈識、氣血和靈力揉煉,重新補充恢復。
“主人,只要你肉身不被侵害,只要能不斷揮劍,你在恐絕之地對魂靈鬼物的殺傷力,其實異常的可怕!”鼎魂都因爲那一劍,而感到興奮,“三種力量匯聚成一劍,再有劍鞘內衆多凌厲劍意呼應,劍魂加持!”
“我們在恐絕之地,其實不必畏手畏腳,大可放開手來幹!”
鼎魂戰意盎然地高呼。
呼!
抹殺了陸雨芹的轅蓮瑤,搖身一變,又凝做本來美豔的陰神形態,和太淵宗的江杏雯離的極近。
“赤魔宗,那朵紅蓮就是你吧?”江杏雯微笑道。
“見過前輩,聽說前輩是蘇妍的師傅。”轅蓮瑤在那座陰山,和虞淵聊過以後,也就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身份,“我和蘇妍那丫頭是認得的,私交還算是不錯。”
“待會和你說,你在我陣營裡面,先修整修整。”江杏雯含笑點頭,先示意轅蓮瑤到她後面,然後對白骨幽鬼說道:“白骨大人,你先請!”
“我是魔宮莫硯,你既然是太淵宗的人,爲何要幫虞淵?”踩着“伽羅魔刀”的莫硯,臉色深沉,“你應該知道,虞淵乃浩漭天地的叛徒!”
“我幫的是白骨大人,不是虞淵。”江杏雯神色不變,鎮定自若地說:“另外,我要對付的,也只是灰嬤幽鬼。你們之間的私怨,和我無關,別扯上我,我也不想摻和。”
話罷,她從纖細腰肢處,解下了名爲“魂渡河”的腰帶。
“嘿嘿,小賤人當真以爲,你一介魂遊陰神,能在此戰起到什麼……”
灰嬤幽鬼的一番話,還沒有說到最後,突然硬生生地卡住了。
她深幽的鬼目,驟然閃現出驚駭之色,滿臉的不可思議。
她瞪大眼,看着那條青綠玉帶,伸手指着,竟說不出話來。
江杏雯身後,近千的魂靈鬼物在那條青綠玉帶被取下來時,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般,圍繞着江杏雯嗷嚎尖嘯。
名爲“魂渡河”的腰帶,彷彿藏隱着一條真正的,由精煉陰\水匯聚而成的河流。
河流內的河水,化爲青綠色的流光,從腰帶內飛射出來,注入一頭頭的魂靈鬼物。
所有,被注入青綠流光的魂靈鬼物,幾乎在一瞬間,就實力暴漲了一個等階!
地鬼變鬼靈,鬼靈變天鬼,而天鬼,短瞬間彷彿具備了幽鬼戰力!
越高等階的鬼物,攫取的青綠流光就越多,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在一霎間,便大幅度地提升戰力,等階攀升一輪!
“魂!魂渡河!”
灰嬤幽鬼終於顫顫巍巍地,說出了這三個字,“我沒有看錯吧?怎麼可能是魂渡河!怎麼可能是魂渡河!?”
講話時,她的眼神,還不自禁地,瞄了一眼虞淵手中劍鞘。
灰嬤幽鬼喃喃地低語,“我剛剛從那劍芒異響中,瞧見的畫面,難道是真的?”
“唔!”
虞淵握着劍鞘的手,只覺得劍鞘有些微燙,沒來由地感覺到,這劍鞘和那條名爲“魂渡河”的腰帶,似乎是認識的。
江杏雯也在這時,陰神微震,不敢置信地看着虞淵握在手中的劍鞘。
她聽到“魂渡河”內,潛隱至深的器魂,傳來的顫慄不安動靜。
告訴她,誅殺“魂渡河”上一任主人的,就是劍鞘內不知所蹤的那柄劍!
“魂渡河”的原主人,乃恐絕之地最古老的一代鬼王!
在外域星河,此鬼王被斬月大修所殺,而“魂渡河”因爲和陰脈源頭有關,有其存在的意義,就被斬月大修放任其迴歸浩漭天地,再重返恐絕之地。
“魂渡河”,關乎陰脈源頭,也關於浩漭天地,不能被斬殺破滅。
鬼王可以死,但“魂渡河”不容有失,更加不能夠長時間脫離恐絕之地。
那位鬼王的死,就是因爲將“魂渡河”從恐絕之地帶了出去,還帶到了天外,危害了浩漭天地根本,才被斬月大修尋到擊殺。
然後,“魂渡河”又被現任主人江杏雯所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