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闃罡風從那深幽昏暗巖洞而出。
而虞淵,先前便端坐在巖洞口,晃盪着兩腿,高談闊論。
就是現在,虞淵還是在巖洞口,只是側開身子,好讓陰闃罡風能順暢地吹拂。
“毒藥師……”
屹立在巖洞的他,微微皺眉,看向深谷大地,一個個連通地底的洞口,暗暗感知。
被天藥宗囚禁的,那一位位曾在乾玄大陸作惡的毒藥師,如今是否依然健在?
他在思考這個問題。
有一點龍天嘯和關羨雲都弄錯了,此刻掌控着陰闃罡風的,並不是他,而是瘴氣煙雲中的那位。
他只是,和那位,因梅秋容而達成了一個默契。
他心之所想,那位能第一時間洞徹,會順勢做出反應。
陰闃罡風的目標,確實是因爲他,不斷地調整。
可實際的操控者,並非他。
“玄天宗的梅秋容,手持一塊天宮印,突然在陰風谷出現,其中必有隱情。”虞淵不再理會梅秋容,一邊暗自思考着,一邊繼續進行着“慧極鍛魂術”的感悟,保持着和化魂池底下,那奇異空間的隱秘連繫。
他內心有諸多困惑。
首先,在他一觀想“慧極鍛魂術”,和那奇異空間四個古樸黑字,建立連繫的一霎那,梅秋容動用的“玄天幽漩”便瞬間失效。
他的天地人三魂,能徹底擺脫“玄天幽漩”的牽扯,牢牢地留在自身靈魂識海。
這太過於匪夷所思。
玄天宗針對靈魂的大殺招——玄天幽漩,他在前世便有所耳聞,深知此魂術的厲害,知道有衆多巨魔、大妖,在那“玄天幽漩”魂術之下,都束手無策,被生生扯出魂魄,且在頃刻間湮滅。
至少是陰神境的梅秋容,以其陰神施法,其威能他也嘗過滋味。
爲何,他和化魂池下方那奇異空間內,“慧極必傷”四個古樸黑字,初一建立連繫,玄天宗的這一式奇妙魂術,便突然失效?
“傳言,玄天幽漩並非出自玄天宗,而是屬於另一宗門。玄天宗的一位先賢,偶然修行了此術,精研琢磨,再經過玄天宗的大修行者,改良增強,才衍變爲玄天幽漩,成爲玄天宗的曠世奇術。”
“另一宗門?”
虞淵思忖了一下子,漸漸品味出其中隱藏的奧妙。
“所謂的另一宗門,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恐怕是神魂宗!”
他嘴角泛起冷笑,霎那間明悟過來,“作爲天源大陸曾經的上宗,沒有被覆滅前,神魂宗宗門底蘊和實力之強大,還凌駕於玄天宗。神魂宗的各式魂術,本爲人間生靈最強,威震三塊大陸衆生。”
“玄天宗的某位先賢,所獲的那種秘術,十有八九源自神魂宗!”
“既然玄天幽漩的源頭,出自於神魂宗,而留下白紙扇,留下‘慧極必傷’四個字的,又是神魂宗強者,化魂池也是神魂宗的智慧結晶,當然能不受玄天幽漩的限制和牽扯!”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修行慧極鍛魂術,天魂凝鍊的自己,也來自神魂宗,且爲神魂宗的正統!”
很快,虞淵便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梅秋容,又是因爲什麼來陰風谷?我在陰風谷的佈置,極其隱蔽,按道理來說,玄天宗應該不知。難道是因爲它?也不對,它從那片沼澤掙脫時間很短,玄天宗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得到消息。”
“如果不是它,就是陰風谷內,另有什麼吸引着玄天宗!”
“難道是,那些不知是死,還是活的毒藥師?”
虞淵深深皺眉。
而這時,梅秋容的本體真身,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滿身的鮮血。
梅秋容的皮膚,綻裂出條條血痕,此刻模樣簡直慘不忍睹。
濃稠的瘴氣煙雲深處,不知名異物對那座宮殿的每一次攻擊,都似刺在她身上,令她根本無法承受。
她一邊躲避着陰闃罡風,沒辦法集中精神,去爲天宮印持續施加法力。
另外,因那尊陰神被奇詭情緒侵蝕,不能重返本體,她就算是停下來,還是難以將天宮印給掌控。
“雷霄聖殿……”
血流不止的梅秋容,眼中異光一閃,忽然看向出自雷霄聖殿的三位修行者。
那三人,在她的目光注視下,莫名地心底一寒。
“梅上師?”
身材高大,手抓黃葫蘆的那位老者,訕訕乾笑,說道:“不是我們不肯援助,實在是無能爲力啊!”
自稱爲雷霄聖殿大長老的他,五指緊扣着那個黃葫蘆,朝着梅秋容點頭哈腰。
既怕得罪梅秋容,惹其不高興,怕她秋後算賬,又擔心被瘴氣煙雲的那東西給瞄上,從而瞬息間慘死。
“你們還是能稍稍出力的。”
梅秋容本體真身還在飛竄,她的那一尊陰神,則是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向雷霄聖殿的大長老而來。
“玄天幽漩!”
同樣的奇妙魂術,她再次施展開來。
這趟的目標,不再是虞淵,而是雷霄聖殿的大長老。
那位大長老轟然變色,顫顫巍巍地說道:“上師,您,您這是何意?”
講話間,他握着的那個黃葫蘆,就要被他打開來。
然而,不等他做出那個動作,梅秋容的“玄天幽漩”就瞬間籠罩了他,“給我出來!”梅秋容厲喝。
七個幽暗光點,驀地在那位大長老頭頂浮現,凝做一個吞扯魂魄的幽深異洞。
奇詭吸力頓生!
“嗤嗤!”
七個幽暗光點之下,大長老頭頂的方寸之地,虛空扭曲,泛起恐怖怪異的波紋。
大長老的陰神,如被網兜住的一條金魚,突然飛離而出。
金燦燦的陰神,忽然逸入那七個幽暗光點,一閃而逝。
再然後,未能蛻變成陽神和元神的天魂和主魂,一前一後,相繼被硬生生抽離出來,也在一息間,落入那“玄天幽漩”,霎那無影。
“呼!”
未等雷霄聖殿另外兩人反應過來,梅秋容的本體真身,突在大長老身前出現。
以陰神,施展出“玄天幽漩”,消融煉化大長老三魂的她,還在持續施法。
其本體真身,則是過來一把奪走那個黃葫蘆,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此寶貴此物,又出自雷霄聖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淬鍊出來的雷霆精華!”
那兩位雷霄聖殿的修行者,大驚失色,死死瞪着她。
“既然雷霄聖殿,和雷宗有着如此深的淵源,就應該明白雷宗和我們玄天宗的關係!”梅秋容冷冷看向那兩人,“對雷霄聖殿來說,死一個大長老,並不是不能接受。你們兩位,也是雷霄聖殿的長老,在他死後,你們接管他的位置即可。”
“這一葫蘆的雷霆精華,暫時,就借我一用!”
話語一落,她從死去的大長老胸口,居然摸出一張黃紙。
那張黃紙,手套般,覆蓋在他掌面。
霎那間,便有金色流光,從那黃紙流溢而出,在她指縫內,水一般往下淌。
葫蘆的塞子,被她扒開了,然後她抓着葫蘆,傾瀉往下倒。
哧啦!轟隆!
條條青耀閃電,伴隨着爆裂的雷鳴聲,從那葫蘆口冒出。
“死了歸死了,也要物盡其用。”
梅秋容嘀咕了一句,又伸出手來,朝着那位大長老的胸口,按下去,用力一扯。
一道氣血混合,卻蘊藏着暴烈雷霆氣息的光束,被她給抓了出來。
霎那間,便在梅秋容周邊,佈滿了條條青耀閃電,響徹出,震裂耳膜的雷鳴聲。
“噼啪!”
梅秋容周邊,突電閃雷鳴,有數不盡的碎芒光流滋生,又頃刻間熄滅。
梅秋容所在的一方區域,時而大放光明,時而瞬間幽暗。
陰冷寒洌,夾雜“地心罡雷”的陰闃罡風,吹拂而來,和出自域外雷池的,衆多的雷霆電芒碰撞,罡雷被逐個引爆。
梅秋容握着黃葫蘆,將那位雷霄聖殿大長老氣血抽盡,看着他軟綿綿倒地。
她沒有丁點的歉意,反而趾高氣揚地,又去吩咐雷霄聖殿另外兩人,“你們好好聽命於我,待到從陰風谷出來,雷霄聖殿還會記你們一功。”
那兩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雷霄聖殿,受命於雷宗,而雷宗和我們玄天宗,乃多年盟友!”
梅秋容冷哼一聲,“我手持天宮印,被宗門寄予厚望,此次前來碧峰山脈,也肩負宗門重任!我的事情一旦成了,會被宗門重賞!我在雷宗那邊,只要給你們說幾句好話,雷宗就會通傳給雷霄聖殿。”
“你們兩人,會因爲我而被宗門認命爲大長老,會被重重賞賜!而如果,我在陰風谷有了三長兩短,事後等玄天宗追究起來,你們誰都逃脫不掉!”
她威逼利誘。
“謹遵上師法旨。”
兩位出自雷霄聖殿的修行者,也是陰神境,可在大長老被梅秋容以“玄天幽漩”震殺,被她以玄天宗,以雷宗的壓迫之下,竟然興不起絲毫的報復之心。
不管內心有多少不滿,兩人最終還是低下頭顱,表示願意繼續聽從她的吩咐。
浩漭天地,三塊大陸,衆多宗門錯綜複雜的淵源聯繫,造就出此刻奇怪的局面。
至強宗門,對底層宗門的制衡,就是如此的恐怖!
如雷霄聖殿般的宗門,由於和雷宗的關係,面對玄天宗梅秋容的欺凌,竟然就是不敢反抗,被打殺了宗門的大長老,都只能忍下來。
“陰闃罡風,不再對我構成威脅!”
握着黃葫蘆的梅秋容,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召喚她的陰神。
而虞淵,已從吹拂出陰闃罡風的洞口出來,不知怎麼出現於下方,一個通往地底的洞口,他俯瞰着洞口,喃喃道:“所有毒藥師皆亡,血腥味瀰漫着,感覺,似乎有點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