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蟒獸神扁平的頭部,突然就變得乾癟。
它腦漿和內部的所有血肉精能,被綠柳吐出的那條,如細細柳條般的蛇信子,在短時間採擷大半。
從湖底冒出的,如藤蔓肉筋般的怪蛇,也在啃噬着白蟒。
白蟒豐盈飽滿的軀身,由內部變得空蕩,形如干屍。
血和骨都在迅速消失。
反觀綠柳則神采奕奕,豎眼耀出的妖異光芒,愈發的攝人心魄。
咻!
那條蛇信子,忽然收縮着迴歸他的口腔,他如飽餐一頓般,滿足地舔着嘴角。
猶豫了一下,他看着虞淵解釋:“我和荒大人不同。”
不論老猿做何選擇,成了韓邈遠的傀儡也好,變爲荒界的走狗也罷,他依然以大人來尊稱。
因爲在那大澤中,他綠柳還是九級妖王時,老猿待他不薄。
他綠柳念舊情。
“看出來了。”虞淵點頭笑道。
“神魂宗和你,並不欠我綠柳什麼。相反,我的那一席神位,還是在你們的幫助下才謀取得來。”綠柳站在墨氳塔前方,他略顯瘦削的身子,將身後連慘叫都發不出的白蟒遮掩。
“當然,那一席神位,最終我又被迫還了回去。”
綠柳頗爲不在意,“但我還是念你和神魂宗的恩情,薩尼亞說的沒錯,我綠柳還很年輕,我並不怕丟掉本源,跌落回九級妖王的行列。”
“因此,韓邈遠也好,荒界的那些獸神也罷,都不能通過這個要挾我。”
“哎。”
他輕輕搖頭,“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想置身事外,不想摻和你們和韓邈遠,還有這些獸神間的事情,可薩尼亞偏要尋來,非要將我拖入這趟渾水。”
綠柳眼神冰冷,“現在好了,她打攪我的平靜生活,也讓我從她的身上看到,還有另外一個獸神活動的世界。讓我明白所有此界的異獸,根腳和血脈源頭,居然是在荒界。”
噗!
血肉筋骨悉數被吞食,僅剩下一張皮的薩尼亞,“鋪”在了墨氳塔的黑玉祭壇。
綠柳將那些肉筋般的怪蛇,一條條地收回自身,再以萬鈞的水之力量衝殺墨氳塔,可墨氳塔竟屹立不倒。
只剩下一張皮的薩尼亞,也融入到黑玉祭壇。
“咦!”
話沒有說完的綠柳,驚訝地轉過身,瞪着那座墨氳塔。
彷彿由黑鐵搭建的墨氳塔,彷彿受到什麼力量的召喚,無視他綠柳的湖泊鎮壓,就這麼浮了出來。
虞淵的臉色,一點點地凝重。
他留意到,在徹底碎滅的時間秘域,其餘兩座墨氳塔也同時現出異常,並開始了相互的靠攏。
彷彿要相融一般。
由荒界之王袁離親手煉製,被他交給這些獸神的墨氳塔,那些獸神都能動用,能發揮其中的部分力量。
可墨氳塔並不屬於任何一位獸神。
自始至終,墨氳塔都是袁離的器物,在袁離需要的時候,每一座墨氳塔都將主動歸攏到袁離手中。
“他,真的在此界?”
綠柳也嗅到了不妙,他置身的汪\洋湖泊,竟在轉瞬間凝爲一滴水珠。
張開口,這滴晶瑩的水珠,被他含在舌頭底下。
“他叫袁離,隨着第一批獸神而來,曾在灰域短暫現身。”虞淵給予肯定答覆,心中一縷念頭傳遞,“繼續逼袁離現身!”
幾乎所有的流沙,未知的流光,都被鍾赤塵收集的下方天地,再沒有奇異可言。
兩座墨氳塔已經靠攏在一起,其中一座墨氳塔上方,站在鼠神潘諾斯和冰鳳凰亞歷克斯。
天星獸神,已被斬龍臺轟殺,成了內中的一團燦燦星光。
十級的麒麟,獸血揮灑在鍾赤塵的時之書,成了書頁中的一部分。
第一批入侵源界的十五個獸神,倖存下來的,竟然只剩下潘諾斯和亞歷克斯,其餘都被打殺。
潘諾斯在墨氳塔中瑟瑟發抖,頻頻看向那頭巨大老猿,吱吱地怪叫。
它在呼喊荒神,讓荒神不要和龍頡繼續爭鬥下去,儘快進入另外一座墨氳塔,趕緊從此地逃離。
向來自傲的冰鳳凰亞歷克斯,一開始想要冷眼旁觀,沒着急參戰。
後來,則是不敢參戰。
失去姐姐的力量,只能發揮寒冰之力的亞歷克斯,已經清醒地知道自身力量,比不過鍾赤塵和龍頡。
更加不是虞淵的對手。
“還真是熱鬧非凡。”
太始悠哉的聲音,從放大了百倍,形如光之戰艦的巨大權杖中響起。
他和卡多拉思,天魔族的大祭司裡德,乘坐光明權杖破開昏暗雲層,猛地從另一方星域降落。
卻看到,神秘的時間秘域已不復存在。
此方天外的戰場,不見獸神的鮮血,沒有殘肢碎骨,只有團團恐怖的能量,掀起的驚天風暴。
衆多的星空縫隙,扭曲塌陷的詭異地帶,相互衝抵的異常能量,都在述說着這裡發生着激烈的戰鬥。
啪嗒!
三座墨氳塔,也終於匯聚在一處,如叩開了一扇門。
墨氳塔碰觸霎那,虞淵心頭一跳,覺察出了一些不對,細細感應又沒發現什麼。
此刻,黃金龍神悍不畏死地,還在和浩漭大澤的那頭兇暴巨猿廝殺。
鍾赤塵手捧一本書,風度翩翩地,看着書中的某個世界唸唸有詞。
“我們這是來遲了,還是來早了?”
大祭司裡德撓了撓頭,眼窩內的紫色魔焰騰的燃起,以他的魔念感應戰場細微。
於是,他嗅到了獸神死亡的氣息。
“應該是來遲了。”
裡德啞然失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向虞淵解釋:“我們已儘可能提速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虞淵在三座並排懸空的墨氳塔前方停下,手握斬龍臺,感受着裡頭的三股血能,對卡多拉思燦然一笑,“凝鍊一股生命原液殊爲不易,好在這裡的獸神夠多。”
卡多拉思明眸一亮,“快齊了嗎?”
“還差一點。”虞淵笑道。
卡多拉思立即看向鼠神潘諾斯,還有因爲和姐姐分離,近期變得沉默寡言,潘諾斯也不知它想些什麼的亞歷克斯,“這不是還有兩個嗎?如果加上這兩個獸神,我是不是就有希望獲得生命匙鏈?”
虞淵笑道:“那就剛剛好。”
卡多拉思先拍手歡笑,再指向倖存下來的兩個獸神,“你倆聽見了嗎?待會不要跑,就乖乖地讓我打死,幫我鑄造永生之路!”
亞歷克斯陰冷着臉,一言不發。
潘諾斯衝着老猿尖叫,“快!快快!”
“閉嘴。”
荒神哼了一聲。
這一聲“閉嘴”,如有兩個更爲恐怖的破天錘,砸在了所有人的身上,讓龍頡如一杆金色長槍的黃金軀身,從龍軀的中央猛地凹陷了兩塊。
看着,就像是有兩個未知重物,突然狠狠地砸了下去。
龍頡轟的一聲往下沉落了數十里。
輕鬆愜意地,捧着時之書的鐘赤塵,悶聲了一聲,嘴角流出絢爛的鮮血,臉上突顯駭然。
綠柳壓在舌頭下的,一滴由湖泊變爲的水珠炸開,令他口中血流不止。
他的舌頭也被洞穿了一個窟窿。
抓着斬龍臺的虞淵,身形猛地震了兩下,才重新站穩,立即看向了荒神的胸腔,目顯異色道:“終於肯過來了?”
一股明顯不屬於這頭老猿的血能,通過“生命匙鏈”跨空而來,注入到了老猿的心臟,令他如被諸天神靈關照般,突獲無窮神力。
和袁離屬於同一物種的荒神,那顆妖心深處,許多不明的血脈晶鏈瞬間被激活。
那座忽明忽滅,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虛幻神山,陡然血光萬丈。
神山上,一尊僅僅只是凝望,就令人眼睛刺痛到流淚的獸影,逐漸地變得清晰。
也在此刻,虞淵突然就明白了,爲何浩漭的這頭老猿如此受袁離的眷顧。
除了同一族羣外,袁離還能以老猿的這尊妖軀,來展現他荒界之王的力量!
如果說,袁離這趟過來的並非真實獸軀,只是他部分血能的抵達,那麼他想要在本體真身沒到達情況下,將他身爲荒界源血代言人的力量展現,就必須找一具合適的軀身,來承載他的力量。
誰還能比浩漭的這頭老猿更合適?
шωш.ttκa n.co
“族,族長!”
老猿感受到那股血能的涌入,通體舒泰,來自龍頡連番衝撞的傷勢,瞬間痊癒。
在他的妖心內,有以前從未曾浮現的血脈真諦,眼花繚亂地呈現。
他還聆聽到了袁離的心聲。
借他的妖軀一用,待會袁離以其妖軀和破天錘,施展出的所有血脈奧秘,都要以其妖心點燃來激發。
也將因此留下痕跡,供他日後參悟熔鍊,變爲他的血脈瑰寶。
這簡直是一場天大的造化!
老猿那裡還會有異議?
於是,踏出浩漭大澤的這頭老猿,心甘情願地將這具千錘百煉的妖軀所有權,乖乖地奉上。
“是我小覷你了。”
再次開口時,老猿已成袁離。
“別的獸神死了,我也能在荒界那邊復活,所以我可以不在意。可我的這個族類,是荒界那邊都沒的稀缺大才。”袁離毛絨絨的胳膊扭動着,活動着關節,以此適應這具同類體魄。
他另一隻手握着的破天錘,隔空朝着下方的龍頡砸去。
好不容易從底下星河衝出的龍頡,被他真實的破天錘暴蠻大力,被裡頭震裂虛空的血脈天道轟下來,塊塊龍鱗連着血肉炸開。
龍頡如扭曲着的一團金色血肉,直墜底下千萬裡之外,蹤跡都沒了。
呼哧呼哧的龍頡,比先前受的傷還要重,有幾條龍筋都崩斷了,痛的他哭天喊地,以心聲呼喊着七彩老祖。1
鍾赤塵面色鉅變,和虞淵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原地消失。
“王!”
“我的王!”
鼠神潘諾斯和亞歷克斯,不禁熱淚盈眶,在墨氳塔上朝着他膜拜。
“辛苦你們了。”
頂着老猿妖軀和麪容的荒界之王,眸光沉穩,彷彿眼前所有的挫折苦難,都只是過眼雲煙般不值一提,“除了黑狐,其餘獸神都有一滴精血,在我的手中保留着。荒界不缺令它們重返獸神的力量,你們不必擔心。”
“害您降臨,都是因爲我們的無能。”潘諾斯連忙道。
袁離擺擺手,三座墨氳塔一同飛來,在他的脖頸後方懸停。
如三顆漆黑星辰。
這時,太始,卡多拉思和裡德,乘坐着光明權杖和虞淵匯合。
光明權杖在袁離一聲冷哼“閉嘴”時,濺射出萬千碎光,擋住了恐怖一擊,讓太始等人安然無恙。
“荒界之王!”
“袁離!”
卡多拉思和裡德神色凝重,沒有脫離光明權杖,就打量着降臨荒神的異界之王,想弄清楚他能發揮多少力量。
遙遠的深淵之門。
虞淵那具不動如山端坐着的陽神,突然睜開眼,並緩緩站了起來。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