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大澤。
那頭老猿,憑藉着和大澤的互通,由臨天山脈剎那歸來。
他正打算前往隕月禁地時,卻發現一劍飛天,而李莎則當場死亡。
老猿蹲在大澤深處,一株巨樹的粗闊枝幹上,苦哈哈地嘆了口氣。
同在乾玄大陸,從大澤前往隕月禁地,也就是片刻功夫,他還有空間傳送陣能用,可此刻他覺得已經沒過去的必要了。
他相信,林道可這一劍過後,天啓和歸墟兩位神王,還有從外域回祖地的神魂宗新生代,對浩漭然會有全新的認識。
也會因此,而變得清醒許多。
嗖!
曾經的妖殿大統領綠柳,以化人後的形態過來,他就在這株巨樹的下面,擡頭望着那頭,吧唧吧唧抽着旱菸的老猿。
“你怎麼跑來了?”老猿奇道。
“我覺得這裡比較安全。”
綠柳倒是坦然,他和這頭老猿不見外,連表面的客套也沒,“月宗的那個小丫頭,不知深淺地插手劍宗之事,我就知道不妙了。通天商會和彩雲瘴海挨的太近,我又不受劍宗待見,就來你這裡躲一躲。”
停頓了一下,綠柳又道:“你不也回來了?”
“我不用躲,我可沒招惹過林道可。”
老猿咧嘴一笑,低頭看着綠柳,說道:“劍宗這一代,修水之大道的鬱牧,應該不知道他的幾個前輩,有兩個是被你間接害死的吧?”
“什麼叫被我害死?”綠柳皺着眉頭,顯然不同意他的這個說法,“在外域星河,同異族強者廝殺,誰能保證一定能活?劍宗的一位位大劍仙,又向來不畏死,他們願意迎難而上,願意和對方拼個同歸於盡,怎麼能怨我?”
“嘿嘿嘿!”
老猿笑的很大聲,似乎被綠柳這番話逗樂了,“可爲何,和你一同征戰天外的大劍仙,死的恰好是大道親水的?你要心裡沒鬼,猜到林道可將會出劍後,跑我這裡作甚?”
綠柳冷哼一聲,沒繼續辯解什麼。
“君宸,又是怎麼回事?”老猿再問。
“人族,許多修到自在境的小輩,年齡還是太小了,君宸也是如此。連聶擎天的時代,他都沒經歷過,自然更加不知林道可的厲害了。”
綠柳明白在大澤,又是在這頭老猿旁邊,不論說起誰,都不用擔心被對方聽到。
只要老猿不出大澤,便是那位劍宗之主,也拿他沒轍。
“君宸想爭,可在月宗那丫頭剛現身時,段奕生就主動傳訊讓他放棄了。而我,也只是勸君宸先回一趟星月宗,找段奕生弄明白原因。我勸君宸的理由,是他父親段奕生,或許欽定了譚峻山。”
“我是用的這個藉口,成功讓君宸暴怒之下,先回星月宗找段奕生對峙的。”
“所以,他才逃過一劫。”
綠柳狀若隨意地解釋了一番。
“你對那君宸倒是挺上心。”老猿用力吸了一口旱菸,咳嗽了兩聲,突然壞笑道:“綠柳,你說實話,你和那隻妖鳳是不是一樣,雌雄能隨心轉換?在一個新時代,想做雌性,或想做雄性都是可以的?”
這話一出,綠柳臉上突然浮現驚恐之色,怒道:“你胡說什麼?”
“不然,爲什麼當初蜂后如此癡迷你,你卻東躲西藏?君宸區區幾百歲,在你眼裡,也就是一個俊美少年吧?你……”老猿搖着頭,擺出一副他什麼都看穿的表情,“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可是有望衝擊妖神的,千萬別沉迷男女之情。”
綠柳看老猿的眼神,如看妖魔鬼怪,身子僵硬地緩緩沉入地底。
……
彩雲瘴海。
“我該走了。”
紀凝霜語氣平靜地,看着李莎身死魂滅以後,遺落在地上的一滴滴精血。
滴滴銀燦燦的精血,內中的魂念被劍光炸滅,一縷不存,只剩純淨至極的月能。
奇異的銀亮精血中,還能隱隱瞧見一絲絲微細的閃電,放大千萬倍去看,就能看到那是一條條的血脈晶鏈。
每一條血脈晶鏈,似乎都對應着,這個族羣對月亮的深刻認識。
虞淵從恍惚中驚醒。
他的腦海中,還存在着那道劍光的影子……
十級血脈的李莎,被一劍斬殺了所有,還是當着他的面,讓他全程都見證了。
他突然明白,爲什麼在李莎出現以後,身旁的佳人,從始至終都表現的那麼淡定,那麼的從容了。
因爲,紀凝霜的陽神和星霜之劍,就在韓邈遠和林道可的身旁。
她顯然知道,這兩人在一起早早安排好的事情,不是李莎能更改的。
“這一滴滴的精血,對我沒什麼用,你倒是可以收集起來。”
紀凝霜思索了一下,明眸微微一亮,“除你以外,斬龍臺裡頭的那個小傢伙,也能通過李莎的精血昇華。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十級血脈的月夜族族人,而且她精血中的血脈晶鏈內,還烙印着月魔族的秘術。”
“小傢伙……”虞淵愣了一下,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
“好。”
來到那一滴滴,銀燦燦的精血面前,虞淵從乾坤戒當中,取出幾個玻璃瓶。
然後,便將李莎事後留下的,那一滴滴如碎晶般的鮮血收集起來,他以陽神隨意吞食了幾滴,頓時就感覺到,大量關於月夜族和古老月魔的奧秘,烙印在陽神體內。
他也忽然意識到,李莎能晉升爲十級的血脈戰士,除了依仗月夜族原有的血脈外,還參悟了古老月魔對明月的瞭解。
甚至,連這個李莎的靈魂,也修煉了月魔的幾種魔決。
難怪,不止是月夜族的族人,她還能收攏殘存的月魔。
如今孱弱的月魔,該是從李莎的身上,還有靈魂中感覺出了變化,所以才願意依附她,聽從她的吩咐。
“林宗主,還真是讓我意外。”
一滴滴鮮血收集完後,虞淵站起來,輕聲感慨了一句。
“神魂宗覆滅以後,其實浩漭不僅沒有變弱,反而在持續強大。這點,從涌現出的更多至高席位,就能夠證實。”紀凝霜一臉的正色,道:“我們對外域星空的開拓,也走的更遠,得到的收益更大。”
“所以,現在的五大至高勢力,其實是全面超越過往的。不論是在神位的數量上,還是在封神者的質量上。”
“我們浩漭能夠在之後的數萬年,牢牢坐穩無垠星空霸主的位置,自然是有道理的。從天外回來的那幾位,也該認真衡量一下,後面要怎麼去做了。”
紀凝霜言辭誠懇。
虞淵輕輕點頭。
“好了,我先回劍宗。就算是韓前輩,也不好長時間聚攏那一席神位不散。”紀凝霜留念地,看着那幾間草屋,和旁邊的沼澤,她還深深吸了一口,溼濘味很重的空氣。
臨走前,她猶豫了一下,又說:“我們宗主真的很強,超乎他們想象的強。你既然能影響太始,還是讓他們稍稍剋制一下吧。因爲我們宗主可不像韓前輩,他一旦被觸犯了底線,是不願意講道理,不願意顧全什麼大局的。”
停頓數秒,她又道:“韓前輩評價我們宗主時,曾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虞淵愕然。
“太陰不出,誰與爭鋒?”
……
外域,災惑魔淵。
這個由神魂宗和通天商會,聯合打造的天外要塞,存在着一個域界通道,能直抵隕月禁地,所以近期頗爲熱鬧。
不少進出浩漭的大修,都要經過災惑魔淵。
這天,一位自稱安詳的血神教修行者,繳納了靈石後,要藉助域界通道回浩漭。
安詳,有着陽神境中期修爲。
突破到陽神境界,坐鎮於此的朱沛凝,和那隻死亡之鶴,對安詳檢查了一番,確信他修煉的果真是血神教的秘術,便不疑有他地示意放行。
叫安詳的這人,於是便混在這一批人羣中,從災惑魔淵向隕月禁地而去。
然而,在他深入域界通道時。
藏於域界通道內部,連嚴奇靈和周遊都解決不掉的,那個神秘出現的“源界之門”突然膨脹着產生了一股吸力。
修血神教秘術,以本體真身存在的安詳,還是和那些人一起,在絢爛的流光甬道內,朝着隕月禁地而去。
可他的一道靈魂,卻被途中的“源界之門”給抽離出來,一閃而逝。
安詳的靈魂,同一批的那些人,沒人能注意到。
落入的“源界之門”時,若有人仔細去看,就會發現他的那道靈魂和本體真身,有着截然不同的模樣。
他的靈魂是曹逸,或者說是玄漓。
甦醒以後的玄漓,擺脫了大魔神格雷克的奴印,一直尋找回歸的路。
浩漭的天外,有五大至高勢力的強者坐鎮,還有秦珞看護着。
得知,已經被玄天宗驅逐,知道身份暴露的玄漓,自然不好從浩漭之外進入。
所以,精通血神教秘法的他,就變成了安詳。
呼!
變爲安詳的玄漓,成功跨過域界通道,在另一端的隕月禁地現身。
等身邊的人各自散開以後,玄漓才默不作聲地,從通道口離開。
本就是從腳下禁地,因虞淵而脫身的他,站在熟悉的隕月禁地,心情頗爲複雜。
他頻頻地,望着那個通道口,眼眸深處充滿了困惑。
他和那道靈魂的連線竟然沒有斷……
他能感覺到,他被抽離的那道靈魂,進入了一個神秘的天地。
可是,他不能看清在那邊正發生着什麼,也不知道他的那道靈魂將會面臨什麼。
等他感受到,禁地深處一座恢弘宮殿內,有兩團強大無比的靈魂磁場時,他便悄無聲息地選擇先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