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虞蛛,虞淵豈能不出?
斬龍臺劃破空間,一霎之後,便將他帶到了幽瑀的身旁。
他腳下的斬龍臺,和幽瑀端坐的幽冥殿,幾乎是同等高度。
兩人並肩而立。
彷彿,千萬年以前那樣。
……
臨天峰。
圍着“觀天寶鏡”的祖安,荒神,看到了化作小池塘的寶鏡內,虞淵和斬龍臺的猛然現身。
萬衆矚目!
“這小子?”
早就放下旱菸管的荒神,蹲在旁邊一塊灰白石頭上,妖瞳內映照出虞淵和斬龍臺的影子,“他衝出來作甚?”
充滿古風的祖安,整理了一下羽冠,才欲答話時,忽看向身側。
身側,另外一塊普普通通的山石,在他的感覺中,突然就生出了變化。
他是整個臨天山脈的神祗,但凡有異物過來,絕對逃不過他的感應。
不論對方多麼善於隱匿。
“歸墟?”
祖安試探地詢問。
“叨擾了,還請兩位諒解。”
看不出任何異常的山石內,傳來歸墟神王悠然的聲音,一道極淡的影子,在石頭內顯化,“荒大人,還有祖先生,你們的注意力,因始終放在幽瑀和彩雲瘴海,還有龍島上,所以忽略了一個地方。”
“何地?”祖安道。
“蕪沒遺地。”歸墟神王沒賣關子,“那個叫虞蛛的丫頭,莫名地失去了蹤跡。在她消失前,彩雲瘴海有七條和污濁相關的道則,突然逸入地底。我如果沒猜錯,那七條道則……該是進入了污濁世界。”
“和污濁相關的七條道則,名爲七厭,是有智慧的另類地魔。”祖安常年在臨天峰,觀測浩漭的大地,自然是有數的,“他前不久,剛剛從天外歸來。說起來,他和虞蛛還有極爲特殊的淵源……”話到這,祖安停了下來,目露思索。
僅片刻,他便輕喝:“虞蛛!”
荒神咧嘴嘿嘿怪笑,“有趣,當真是有趣!玄天宗的那個老雜毛,恐怕也沒有想到,幽瑀心中的人選,竟然會是虞蛛!”
祖安和荒神,瞬間想明白了,知道現在是什麼一個局面了。
“虞蛛……”
山石內的歸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他代表的淡然影子,分明有點煩愁,“我們是答應過黎會長的。玄漓無法歸來,煌胤已不成威脅,我們本該全力助他封神。我都做好了,去勸說幽瑀,讓他等待下一席神位產生了。”
歸墟神王輕嘆一聲。
他原先的打算和計劃,自然是替黎會長全力爭取一席神位,再向幽瑀承諾,之後若再次產生新的神位,便給幽瑀和鬼巫宗。
這麼做,是幽瑀斬殺了竺楨嶙,手託幽冥殿,下方那兩條一清澈一渾濁的河流,讓他和天啓明白了此刻的幽瑀,到底具備何等的力量。
他也相信,在玄漓回不來,煌胤被韓邈遠扼殺的局面下,幽瑀因沒有更好的選擇,應該也會同意下來。
誰能想到,幽瑀心中的那個人選,竟絲毫未傷,而且,已秘密抵達了污濁之地!
“我看不到那個世界,動用全力也不行。”
祖安的兩隻手,已按在“觀天寶鏡”凝做的池塘,他的神力,他參悟的道則,通過“觀天寶鏡”做出了嘗試。
可污濁之地,竟變得比幽瑀在時,更加的密不透風。
“如果是她的話,興許,我們應該勸黎會長再等一等。”
祖安手下的“觀天寶鏡”,內中畫面悄然一變,成了虞淵站在斬龍臺上方,朝着臨天峰深深凝望。
虞淵的眼神,透出了堅定之色,代表着他此刻的心意。
“你們是知道的,我和洪奇之間的關係。那個小丫頭,被他當年弄到碧峰山脈時,我就有在留意。不論幽瑀出於什麼原因,可既然選擇了她,既然洪奇也有了決定,我便支持洪奇。”
祖安怕自己說的不夠明白,所以重新去表態。
山石內的歸墟,似乎也從“觀天寶鏡”內,看到了虞淵望來的目光,本爲太虛神王的他,從古至今,都會習慣性支持那個人……
“我會說服天啓,也會和黎會長去溝通。”
歸墟神王表態。
“你呢?”
祖安神色平靜,淡然地望着眼前的老猿。
“嘿嘿,我和那幽瑀,還有虞淵那小子,倒是沒什麼深厚交情。但是呢,那隻小蜘蛛有一半我妖族的血統!還有,小蜘蛛的生母,以前來大澤時,表現的也很不錯。”
荒神咧開嘴,忽看向了妖殿的方位,神色漸漸凝重。
“我大概知道,爲什麼妖殿那邊,至今沒任何動靜了。妖鳳,或許早就感覺出,她悉心栽培的小傢伙,這趟福澤滔天,有望獲得一席至高神位。”
荒神聲音低沉地說道。
一聽他提起妖鳳,不論祖安,還是山石內的歸墟神王,都忽然沉默了下去。
好半響後。
祖安纔再一次開口,“血神教的那位,曾將那隻八足蜘蛛的屍身,丟向了蕪沒遺地。根據我得來的消息看,那隻八足蜘蛛的死亡有點問題。”
“不用那麼含蓄,她就是被妖鳳所殺。”荒神哼了一聲,“你是想問,妖鳳爲何會默許吧?”
祖安點頭,歸墟沉默。
“她是站在另外一個層面看待問題,她貫穿多少時代了?這種所謂的仇恨,對她而言根本不足一提。她想要的,就是在浩漭世界,涌現出更多的至強妖族!這麼說吧,妖族在浩漭越強盛,她就越強大。”
“所以,我身爲妖神,不僅能在大澤自立門戶,麾下也有妖王,也有諸多大妖。”
“她只要看出虞蛛,有成就妖神的潛力,她就會去栽培,就會盡可能讓虞蛛成長起來。她不怕虞蛛得知真相,不怕虞蛛將來找上她。如果真相,仇恨,能夠讓虞蛛變得更強,她應該很樂意讓虞蛛知道。”
“浩漭,所有的妖,越是強大的妖,越能促進她的強大。”
“她要的是妖族,能夠和人族並駕齊驅,甚至凌駕於人族之上。”
“在這個前提下,別的都是細枝末節,即使虞蛛學着我,也在蕪沒遺地獨立,或霸佔彩雲瘴海,她不僅不會生氣,而且還會感到高興。”
“我想,她可能還想通過虞蛛,通過虞蛛一部分的妖族血統,和那位較量一番。”
荒神凝望着幽冥殿下,兩條交叉的清濁溪河,“虞蛛越強,妖族越強,妖神越多,她也將越強。”
祖安和歸墟聽完以後,陷入了長久的深思和沉默,默默去消化荒神吐露的真相。
……
彩雲瘴海,那棵桃樹下。
低泣着的胡彩雲,沒有去懇求玄黃道旗,因爲她知道沒用,她師傅做出的決定,任何人都難以更改。
而她,無力阻止煌胤的燃燒。
呼!
一尊黝黑大鼎,忽然從天而落,鼎口朝下地將煌胤的魔魂,和那具燃燒着七彩流焰的魔軀扣住。
已從斬龍臺離開的寒妃,在鼎內小天地,動用最極致的酷寒,還有她汲取的小部分冰霜巨龍的寒能,去衝抵燃燒着的七彩火焰。
虞依依的嬌柔魔影,從鼎壁浮露,對胡彩雲說道:“我依照主人的吩咐,保煌胤一道魔魂存世。不過,他最終能否挺住,能不能活過來,主人無法保證。還有,他就是留有一道魂念,想要真正清醒,想再次記起你,興許也在千百年之後了。”
胡彩雲一臉茫然。
虞依依則不再多說。
如果煌胤當真還有一道魔魂能倖存,也會被她煉化爲煞魔,然後在鼎內重新來一回,從最下層一步步地進階。
煌胤,有沒有可能重返至強煞魔行列,也要看機緣造化。
她的確不能保證。
“原來是虞蛛。”
天藏還在柳鶯執掌的“隕落星眸”,見虞淵御動斬龍臺飛離,得知真相的他,不由深深看向了幽瑀,心悅誠服地說道:“難怪讓我捎話,玄漓也好,煌胤也罷,虞淵都沒全力相助的理由。可既然是虞蛛,那就通了。”
“韓宗主!”
斬龍臺之上的虞淵,以本體真身存在,熠熠生輝。
眼看着,那條代表着一席神位的清澈河流,就要送達彩雲瘴海,他凝望着玄黃道旗,突然放聲高喝。
呼!
玄黃道旗飄然而起,瞬間上竄千萬丈,已入雲端。
流動着靈氣的錦旗內,隱隱現出一道模糊身影,他朝向了虞淵,似在洗耳恭聽。
“你若打散這一席神位,那便直接開戰吧。”虞淵長笑道。
“開戰?你能代表整個神魂宗?”
韓邈遠似笑非笑的聲音,從玄黃道旗傳來,彷彿在說虞淵不自量力,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呼!呼呼!
臨天峰,三道如擎天支柱般的神輝,陡然筆直衝天!
三道神輝支柱,釋放出令衆生顫慄的威嚴氣息,如三尊古老的神靈現世,要去教化衆生,要重定浩漭的天地法規。
玄黃道旗中的韓邈遠,沉默了一霎,道:“神位歸誰?”
玄漓回不來,煌胤又不成氣候,他也看不到地下的污濁世界。
他同樣也在困惑,困惑那一席神位,究竟還有誰夠資格承載?
“虞蛛。”
虞淵坦坦蕩蕩地道出真相。
也在此刻,從寂滅大陸北部的妖神殿,響起了一聲鳳鳴。
浩漭的所有大妖,聽到這一聲鳳鳴後,不論是不是出自於妖殿,皆停下了所有正在做着的事情,全部凝望着寂滅大陸的北部——妖神殿!
妖神殿內,供奉着妖鳳,麒麟和白色天虎。
代表着,浩漭的妖族正統!
鳳鳴聲一起,妖神殿已表明態度,玄黃道旗中的韓邈遠,那淡淡的身影,輕輕地搖晃一下。
他,似乎也第一次被驚訝到。
“沒想到,背後還有你插了一腳。怪不得,我一直未能聯想到那個小東西,每每深想時,都會忽略蕪沒遺地,如被矇蔽了天機。”
韓邈遠輕嘆一聲後,玄黃道旗虛空晃了晃,便忽然消失不見。
代表一席神位的清澈河流,所有的障礙被掃清,得以長驅直入,直灌彩雲瘴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