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寒霧深處,兩人互訴衷腸,緊緊相擁。
數不完的話語,以前被死死壓在心底的情感,終於得到了宣泄。
外界的天地毀滅,戰亂和紛爭,被他們暫時拋之腦後。
飛螢星域的人和妖,也不能透過寒霧的迷瘴,看到兩人的所作所爲,聽不到他們的話語,感知不出他們的氣息。
只有那頭暴熊,能在虛空中,看一眼他們的身形。
嗚!
它不滿地,又發出一聲低吼。
這聲低吼,醍醐灌頂般,出現在虞淵和紀凝霜的心間,讓兩人突然醒來。
“那傢伙,在催促你煉化寒霧中的異能,醫治心臟的傷勢。”
虞淵怪笑着,將胸前的佳人稍稍推開一些,看了一眼她心臟部位,“它弄出這些寒霧,是因爲聽到你我的談話,想幫你療傷。”
念念不捨地,從虞淵懷裡離開,紀凝霜剔透明淨的眼眸,如有淡霧縈繞。
這令此刻的她,多了幾分夢幻出塵的仙氣,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不再那麼冰冷。
看着眼前的她,虞淵腦海中,不自禁地想到了青鸞女皇。
兩人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之處,卻又有根本性的不同。
紀凝霜是冷,陳青凰是淡漠。
陳青凰的淡漠,是無視天下蒼生,彷彿所有的生靈,不論男女,都該匍匐在她的腳下,該朝着她頂禮膜拜。
她視自己爲神明,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優越感,她看衆生如看螻蟻。
眼前的紀凝霜,雖也冰冷高傲,可更多的想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她是一心修劍,是心有所屬。
也能,心無旁騖。
她除了對劍道,對自己的情感在乎,世間別的一切,彷彿提不起她太大興致。
宗門爭鬥,世間的爾虞我詐,收徒弟,教徒弟,所有的這些,她好像都無所謂。
更別提,所謂的男女之情了。
可就是這樣的她,剛剛情動之下,大膽地吐露了心聲。
如當年一樣主動。
“你有在想別的女人!”
紀凝霜冷喝,她揹着的“星霜之劍”的劍鞘,陡然結爲冰霜,一朵朵的冰瑩霜花,彷彿是劍芒的精煉。
虞淵頓時嚇了一跳,忙道:“沒!”
“有就是有!”
指着背後的那柄劍,她以深究的眼神,銳利地看來,“我的那柄劍,心靈剔透,能捕捉細微。它能感覺出,你在先前有那麼一小會兒想過別人!”
虞淵下意識地,望了望“星霜之劍”,想的是以前時,這柄仙劍似乎沒如此奇妙。
“是誰?赤魔宗的轅蓮瑤?”紀凝霜再問。
“那頭暴熊,提醒我,也提醒你,可以通過此地的寒霧,治癒一下心臟的傷勢。”虞淵強行岔開話題,神色凝重,“阿隆索還在,溟沌鯤即將恢復過來。你要以最快的速度,重蓄戰力,我還有需要依仗你的地方。”
“你膽子大了,還不是大一點。”
紀凝霜意有所指,抿嘴哼了哼,彷彿還是當初的少女。
她乃自在境大劍仙,即便在劍宗輩分奇高,也活了三百年之久,可她駐顏有術,能青春永駐,依然像是不諳世事的少女。
尤其是,她敞開心扉以後,重新面對着虞淵。
這讓她在一瞬間,似乎迴歸到了少女時代,回到了三百年前,跟在虞淵身旁,將一衆鶯鶯燕燕打散的時刻。
那些年,就是她在一邊,以種種理由和藉口,將傾心虞淵的女子驅逐。
譬如,虞淵要煉丹,要專心悟藥理,要鑽研新的煉丹術……
喀嚓!
大地炸裂的脆響,由周遊、杜遠潛落的深海傳來。
一道道冰光和寒芒飛射,令那個冰瑩的星辰世界,終於走向瞭解體,碎裂成一大塊,一大塊的虛空隕石。
周遊悶哼一聲,手裡拖着昏迷過去的杜遠,從那深海飛出。
“阿隆索暗自偷襲,讓姓杜的傷上加傷,差點就死了!”
周遊一離海,就將杜遠拋給了鬱牧和莫白川,眉頭深鎖着,指着下面喝道:“他想摧毀寒淵口,讓浩漭永遠地失去一個!該死的阿隆索,還真是陰魂不散,死都要拉幾個墊背的!”
“阿隆索!”
“又是阿隆索!”
君宸,還有天藏和莫白川,微微變色。
他們先前注意到,阿隆索藉助那水晶球,帶上四位白金修羅,還有一些修羅族的族人,分明已經離開了。
飛螢星域就要毀滅了,溟沌鯤正在破壞一切,阿隆索還留下作甚?
留下的意義何在?
難道,就是爲了摧毀寒淵口?
轟!嘩嘩!
大海翻涌,大地沉陷,“寒淵口”所在的區域被千萬道金電和銀光覆蓋。
暴熊巨大的眼瞳,燃燒着怒焰,它看着那片海水氾濫,看着脫離星辰的海底。
“寒淵口!”
阿隆索的陰冷聲,從乾涸的海底傳來。
他披着銀亮鎧甲的身軀,提着失去槍尖的白銀戰槍,站在白銀般的海底,仰望着頭頂的衆人。
一塊接着一塊的陸地,從他腳下的位置分裂出去。
有一片金燦燦的光輝,彷彿是他鮮血的精華形成,將不遠處應該是擺放“寒淵口”的位置罩住。
“我們修羅族,失去了一個星域,你們浩漭也應該失去一個寒淵口。”
他不再看暴熊,而是望着君宸,還有莫白川等人,“我早就知道,寒淵口能穩固浩漭,而現在的你們,並沒有能力重新打造一個寒淵口出來。既然如此,不妨讓虞淵將斬龍臺交出,來換這個寒淵口。”
話罷,他手中的白銀戰槍,猛地戳向大地。
喀喀喀!
千萬道白銀光刃,切割了海底世界,讓本就脆弱的大地,終於碎爲漫天隕石。
而他,則是站在一塊最大的隕石上,以自身的黃金之血,將“寒淵口”籠罩着,很冷靜地和浩漭的來客討價還價。
“斬龍臺一分爲三,有最重要的一塊,用來鎮壓浩漭的龍族氣運,已經足夠了。”
阿隆索誇誇而談,似乎對浩漭的所有情況,全部心知肚明,“虞淵手中的斬龍臺,重要性,應該比不上寒淵口。”
他揚聲高喝。
呼!
虞淵踩着斬龍臺,被迫從寒霧中飛出,在高空中低頭看着他。
“噗哧”一聲,虞淵直接笑了出來。
阿隆索的臉皮子微顫,強忍着心中即將噴薄的烈焰,那張英俊的面龐,顯得有些怪異和猙獰。
這是他即將失控的徵兆。
“大統帥,你太自以爲是了。”虞淵搖頭微笑。
“怎麼說?”阿隆索以乾巴巴的聲音迴應。
“敢問,我人在這裡,誰敢逼我將斬龍臺拿出,去換你壓着的寒淵口?”虞淵狂妄至極,“唯一的那個,能稍稍約束我的它,也被你們傷透了心。寒淵口,斬龍臺,浩漭的死亡,它也不會在意。”
“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自信,能讓人威脅我。”
“你讓我覺得很可笑,你像是輸紅了眼,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