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道女聲響起的同時,楚千秋感到一股溫潤清涼的液體從自己左眼處涌了出來。那液體順着血管,迅速蔓延着,直到覆蓋他的整個大腦。
在那清涼液體的滋潤下,楚千秋感到自己驚恐到崩潰邊緣的神經,竟瞬間冷靜了下來。他騰出一隻手來,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眉心,然後憋住了呼吸。
“沒錯,就是這樣。活化卵體只有聽覺器官能正常工作,並且沒有神智,再堅持三分鐘你就安全了。”
女人的嗓音乾淨冷淡,帶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楚千秋下意識間就相信了她。
沙沙,沙沙。
咚咚,咚咚。
心跳聲與門外的腳步蠕動聲交織着,在楚千秋耳邊響起,撕扯着他搖搖欲墜的神經。此刻,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心臟也就此停止跳動。
這大概是他生活到現在爲止,最漫長,最難熬的三分鐘。
沙沙,沙沙。
咚咚,咚咚。
門外的腳步聲此刻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最終,在與自己一門之隔的地方停了下來。
心臟劇烈跳動帶來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楚千秋迫切地渴望呼出腹內的那股濁氣。他的手臂和額頭上爆出了一根根青筋,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着。
沙沙,沙沙。
咚咚,咚咚。
門外的腳步聲停止了片刻,旋即又響了起來。
楚千秋的眼神已經迷離恍惚了。他早已無法依靠理智屏住呼吸,只能用雙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最終消弭到了幾乎聽不到的程度。
“可以了。”
女人的聲音如同救命稻草般,在楚千秋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漂了過來。他鬆開了自己的脖子,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大口的吞嚥着面前的空氣。
他的脖子有些紅腫,浮現出一道道讓人膽戰心驚的紅痕。
“你的反應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那道清冷的女聲此刻帶上了幾分若有若無的賞識,如同冰棱上滴下的晶瑩甘露。
近乎筋疲力盡的楚千秋此刻無力迴應女人的稱讚。他艱難地翻過身,趴在了地上,透過木門下的縫隙,努力地觀察着屋外的動靜。
在迷離又模糊的視線中,楚千秋看到父親,母親和妹妹的背影,被村長等人經過的那片小樹林一點一點吞食。
“你不用說話,只需要將注意力凝聚到左眼,我就能聽到你心裡的想法。現在,我先幫你恢復身體。”
一股又一股清涼的液體從楚千秋左眼處流出,並逐漸覆蓋到楚千秋的全身。他的眼神一點點恢復了清明,一顆紊亂又劇烈跳動着的心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楚千秋終於看清了父母與妹妹背影消失的地方。他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眼神又有些模糊了起來。
【我的家人們去了哪裡?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嘗試着,向腦海裡的那個女聲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錯,溝通方式掌握的很快。”
女人先是讚揚了一句,接着沉聲說道:
“必須提前聲明的是,那三隻卵體,並不是你的家人,準確來說,他們是否還能定義爲人都是一個亟待討論的話題。”
女人微微停頓,猶豫了幾秒,
“我不知道你對這三隻卵體抱有怎樣的情感,也不知道母蟲究竟給了你怎樣的記憶。你首先需要接受並理解的是,你在這個叫做楚家莊的地方生活的所有記憶,
都是捏造的、虛假的。這些都是母蟲藉助巢穴給卵體植入的虛假記憶。幸運的是,你作爲異界體,不會受到母蟲的控制。”
女人的話語,如同錘子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得楚千秋腦袋生疼。他似乎在一瞬間忘記了呼吸,不知道怎麼去理解女人說的這些話。
楚千秋的眼睛一點點地睜大,隨即染上了點點怒意。他四肢依然有些虛浮,可現在卻穩穩地扶着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
楚千秋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想。他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包袱,將那匹木製小馬收進了包袱裡,然後推門向外走去。
“你想做什麼?”
女人平靜的嗓音下,壓抑着不明顯的疑惑與緊張。
【去救爹孃和妹妹。】
“冷靜一點,他們只是被捏造出來的家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們是不是我的家人,你說了不算!”
楚千秋眼中的怒意再也無法剋制,他朝着空無一人的庭院吼了出來:
“我很感謝你剛剛的援助,現在,請你滾出我的腦袋!”
幾乎要凝固般的寂靜,降臨到這個庭院。
女人的聲音沉默了良久,隨即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
“對不起,我不應當在什麼信息都沒說明的情況下,要求你信任我。現在,看在我剛剛幫你的份上,抽出一小段時間,聽我解釋,可以麼?”
楚千秋深吸了一口氣,捏住自己的眉心,點了點頭。此刻,他的腦海裡也是一團亂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冷靜下來。
“我叫高勝寒,隸屬於煙江市重案九組,是巢災管理分部的主要負責人,負責處理、預防蟲類引起的巢災以及各種次生災難。
“你所在的楚家莊,並非實際存在,而是由危險程度乙級以上的母蟲,鑄造起來的一個巨大無比的巢穴。
“你的親人們,都是被母蟲巢穴從現實世界掠奪過來的普通人。準確來說,除了你之外,楚家莊的所有人都是母蟲從現實世界掠奪過來的普通人。
“活着的人類的肉體,是母蟲成長、織繭的絕佳材料。
“但母蟲在破繭之前沒有任何物理層面的戰鬥能力,因此,爲了控制住這些人類,母蟲在他們體內植入了蟲卵。這些蟲卵不會孵化,只會在下意識中影響他們的選擇,同時,給他們植入一段看似合理,能自由衍化的虛假記憶。
“我們稱這些人爲卵體,很不幸,你和你的親人們,實際上就是卵體的一員。”
高勝寒的聲音又停頓了一下,接着,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向楚千秋說道:
“幸運的是,你的親人們並沒有受到蟲卵太大的影響。剛剛的拜月現象,是諸多蟲卵的諸多影響中,危險最小的那一種。而帶給他們這種幸運的人,正是你。”
高勝寒的聲音,既清晰,又模糊,讓楚千秋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你之所以能帶來這種幸運,是因爲,你並不是母蟲從現實世界抓來的。你屬於一個極其特殊的羣體,有些人稱呼你們爲蟲偶,有些人稱呼你們爲入侵者,一些偶然得知實情的通俗作家用穿越者來指代你們。
“而我們重案九組,對於你們有一個更好的稱呼:異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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