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沒防備小閨女來掏錢,讓沈雲婉一把扯開錢袋子嘩啦啦灑了不少銅板在桌子上,氣呼呼道:“給你,不就幾個破餃子錢嗎?打量誰給不起呢?”
七夕轉頭把碗遞給了跟過來怕她吃虧的二哥,兩手下手極快地抓了一捧銅板,這才擡頭去看慌忙往後搶錢袋子護着的於氏:“大伯孃吃飽了沒?這一碗還吃不吃?我得看看是要收兩碗還是三碗的錢?”
“不吃了不吃了,你們這破餃子誰稀罕吃,趕緊把錢給我,兩碗,是兩碗,那一碗我可沒吃。”於氏看錢在七夕手裡,知道搶不回來了,就氣急敗壞地說道。
七夕數了十枚銅板出來,剩下的又給扔回了桌子上:“都收好吧,也不過就是銅板罷了,不知道的當裡頭裝的都是金子呢,吃飽了就別佔着地方了,兩個人佔着四個人的地方,我還以爲能有錢多吃幾碗呢。”
“你們……就你們這破攤子的吃食,還好意思收錢,給狗吃狗都不稀罕……”沈雲婉氣得口不擇言道。
“這誰啊?我剛纔還聽見喊什麼一碗不夠吃的,怎麼這到要給錢了就開始罵人了?”坐在旁邊桌的食客沒聽見七夕奚落的話,只瞧見沈雲婉大喊大叫,還把他們都給罵進去了,頓時都不高興道,“還說什麼狗都不稀罕吃,我看她們比誰吃得都多,那不是連狗還不如……”
“一瞅就是沒規矩的,什麼娘教出來的孩子,像個什麼話大喊大叫的,打算吃白食不給錢還這麼不要臉……”有比他們還不客氣的,乾脆罵道。
於氏母女倆氣得臉色鐵青,可週圍坐了老些人她們也不敢犯了衆怒,這都是些跟她們一樣來趕集的,罵人吵架可不會比她們差,尤其七夕還在一旁盯着,於氏是知道這丫頭的手段的,只得強拉着還要衝上去的女兒走了。
七夕搖搖頭,就沈雲婉那性子,根本不用她費事,到啥時候都是吃虧得多。
“夕兒,你真要錢了?”李氏拿着小閨女收回來的錢有些不敢相信,“咱收你大伯孃她們的錢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她們兜裡銀子不少,上哪吃不得花錢,咱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一碗餃子本錢還要好幾文呢,幹啥白給她吃?”七夕卻是半點兒不自在也沒有,把錢塞進她孃親的錢袋子裡,“娘你就踏實收着,往後碰上不給錢的,別管是誰,你就告訴我,我去收。”
七夕的毫不退讓讓李氏也沒轍了,小閨女說啥就是啥吧,反正她們就是不收錢也落不下好話,於氏剛纔走之前可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晚上收攤子之前,李泰和等人過來幫忙了,鋪子裡一整天也忙着,倒是聽來吃飯的客人說起過集上的事兒的,只是他們也沒顧得上理會,這會兒才知道竟然是七夕家的攤子。
李泰和氣得直拍自己腦袋,說咋就忘了這事兒了,險些叫妹子一家吃了大虧。
七夕忙把趙家的事兒說了,又再三保證往後肯定不敢有人來找麻煩,這才讓姥家的人都放了心。
天色暗下來之前,大集上幾乎就已經沒人了,鄉下來趕集的要早早趕路回去,有的還在臨走之前來吃碗餛燉餃子啥的,零星幾個鎮上的人看都收攤子沒啥可逛的,也就都走了。
七夕家的攤子佔地兒大東西多,好在忙活的人也多,男人們用板車推着把桌椅碗筷連着爐子啥的又給送回去李泰和家,只有少數幾個盆裝着剩下的一些餡子和麪纔拿回七夕自家。
李氏緊着去了一趟鋪子裡跟爹孃說了聲,一家人這纔在天擦黑的時候往回走。
這頭七夕家裡貪黑趕路,那頭“仙客來”卻是有兩個人急着迫不及待想要來大集找人了。
中午七夕走了之後,徐笑愚就把酒樓掌櫃的叫進去繼續算賬,兩個月一次盤點的大日子,就算是外頭客人那麼多也顧不得去應酬,幾乎是到了掌燈時分纔算弄完。
那些菜就一直襬在一旁還沒來得及處理,放了一天的青菜倒是沒顯得蔫,徐笑愚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頭笑笑,對邱掌櫃道:“老邱,叫個人進來把這些菜拿去廚房吧,明兒個讓他們炒出來嚐嚐,我看那小丫頭送來的東西倒是不差,回頭跟今年的菜價比一比,倒是沒顧得上問她們家種了多少。”
“哪裡那麼費事,我順手就拿去廚房了。”邱掌櫃看對完了賬,就點了點頭,一手拿着賬簿,一手要去抱那些青菜。
“等等,那是什麼?”一捆一捆的青菜擺放得整齊,被邱掌櫃這麼一動,幾根蘆筍顯露出來,徐笑愚一眼就看見了,忙站起來走過來。
“嗯?”邱掌櫃一聽就又把菜放下,跟着他的眼神看過去,馬上瞪大了眼睛“啊,這不是……”
“蘆筍!”徐笑愚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很肯定地開口道。
“對對對,就是蘆筍。”邱掌櫃也直點頭,接着又疑惑道,“可這菜不是南邊兒纔有,咱們這邊兒不是一直沒有種的?”
“夕丫頭說這是她們家自己起的暖房種的菜,沒說哪個有特別的,這麼說……”徐笑愚若有所思地回憶當時七夕的話。
話說到這裡,徐笑愚就頓住了,跟邱掌櫃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驚喜,這意思是說七夕家裡能種出來這蘆筍?
這可真是太好了,發現一樣新鮮菜意味着什麼,再沒有比他們更清楚的了。
年輕的時候徐笑愚和邱掌櫃走南闖北,又是做酒樓起家的,自然不會不認得這個,當初在南邊兒吃的時候兩人就動過這個念頭,可回來之後就沒瞧見這個菜,想從南邊兒運過來吧,等到了就指不定什麼樣了,後來也託人買了些種子回來去找了農人種,只可惜後來都是不了了之。
這蘆筍的滋味,做成菜之後能帶來的好處,不用說他們都知道,怎麼可能錯過呢?
“你說說我,當時也沒多看幾眼,這要是讓別的酒樓給搶了先……”徐笑愚是個說做就做的人,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兒錯過了什麼,拿上一根蘆筍就起身道,“走,咱們現在就去大集……””
“東家別急,這時辰只怕集上都收攤了,我看外頭天都黑了,咱去也找不着人了。”邱掌櫃趕緊阻止道,就算這會兒去了,那大集上怕是也都走得乾乾淨淨的了。
“看我……”徐笑愚一愣,隨即拍了下額頭,笑道,“我這是一着急就給忘了,還是去找李泰和吧,那是他妹妹家……”
“依我說,剛纔東家不是說那魚肉餡也是沈家小丫頭送來了?要不我這就去找大廚把餃子包出來,菜也炒了,咱們先嚐嘗,左右時辰也晚了,不如明兒個一早咱們就去,東家看可好?”
“對對對,你說得對,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要是連這餃子餡也非同尋常,那可真是大大的驚喜了。”徐笑愚覺得剛纔都有些不像是他了,實在是他可是記得這蘆筍在南邊兒有多受歡迎,回頭要是成了他酒樓的一道招牌菜,可想而知必然是財源滾滾。
兩人這才也不等叫夥計進來了,親自動手拿着魚肉餡和青菜就去了廚房。
晚上起風了,到這時候天黑得就特別快,鎮上到小百里村一刻鐘多的路,走的時候還有亮兒,一家人緊着趕路,等走到家的時候就已經有些看不清路了。
“爹孃,你們回來了?”還不等他們走到家門口,大老遠看見家人的身影,雲容領着小石頭就迎了上去,“凍壞了吧?家裡飯菜都做好了,趕緊進屋喝口熱水。”
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握小妹的手,拿手使勁兒給搓了搓攢着熱乎勁兒:“這手都拔涼了,你們咋纔回來?天都要黑透了。”
雲容難得有這麼待不住的時候,這一整天在家裡,除了幹活兒的時候根本就坐不住,老覺得心裡頭不踏實,好幾次都想幹脆鎖了門領着石頭進鎮裡去瞧瞧,可又實在放心不下家裡,好不容易天都黑了才把人給盼回來。
“今兒個生意好,爹孃說啥也不願意早收攤,非得靠到最後大集都沒人了,要不是都看不清了,咱爹孃還想等等看有沒有人來吃餃子呢……”七夕笑嘻嘻地讓她姐給暖手,一邊說道。
“就會胡說,我看不願意回來的肯定是你,誰不知道你是小財迷?”雲容纔不相信她的話,爹孃是想賺錢不假,可肯定捨不得孩子跟着受罪,肯定是弟弟妹妹們懂事不願意早回來。
一家人推着車進了院子,車上沒多少東西了,乾脆都卸下來拿進屋兒,一股暖和氣兒撲面而來,還有飯菜的香味兒。
“姐,你煮大碴子粥啦?”七夕動動鼻子,一下子就聞出來,扭頭問道。
“咱家就你鼻子好使。”雲容被逗笑了,一邊端着兌好的熱水過來讓爹孃洗手一邊道,“今兒個不是得看着暖房燒火嗎?咱家開水用得也不多,我看光那麼燒着也白瞎了,就泡了大豆煮了大碴子粥,這纔剛出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