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小姐嚴媽媽倒是不愁,打小看多了因爲子嗣的事兒爹孃爭吵,孃親垂淚護着她們,試問這樣的情形之下,跟爹爹還能有幾分感情?如今又是看着親爹那麼護着那個野種和他的妻兒,心裡早就極爲不滿,自然都是站在夫人這一邊兒的。
剩下府裡的老人就更不用說了,不管如今怎麼樣,心裡必然都是向着嚴家的,這纔是他們最大的依仗。
“是啊,還有嚴管家。”嚴氏略略恍惚,想到當初爹爹對她的囑咐,想到對她的不放心和後頭的安排,心裡一陣難過,可馬上就抿了抿脣,正色道,“嚴媽媽,去叫嚴管家來見我。”
“小姐別急,奴婢先去找了衣裳過來給小姐換上,咱們不急在這一刻,今兒個也晚了,小姐放心,嚴管家早知道該怎麼做,只等小姐一聲吩咐。”嚴媽媽胸有成竹道。
該說大家都在等小姐下定決心,這府裡如今雖說是沈府,可裡頭用的無論老人新人都是嚴家出來的,只除了老爺身邊伺候的以外,那根本不足爲懼,而眼下這些人就算現下聽命於老爺又如何,那是因爲小姐心還在老爺身上,一旦小姐不在意了,試問老爺還想憑着他一個入贅姑爺的身份做些什麼不成?想把嚴家徹底變成沈家?做夢!
嚴氏這才也注意到時辰不對,是她太着急了,跟嚴媽媽的一番話讓她從一直以來的夢中醒了過來,應該說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只是丈夫態度從來有所保留,讓她總是心裡還有幾分期待,可今天那看過來的冰冷的眼神,讓她從心底裡頭髮涼,這才終於清醒。
“叫媽媽笑話了。”嚴氏道,低頭看着身上溼了的衣裳。
嚴媽媽笑了笑馬上去取衣裳,轉身之際又忍不住提醒道:“小姐。雖咱們下了決心,可在老爺面前還不能露出馬腳,否則……”
“我懂,我知道該怎麼做。”嚴氏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裡有些傷痛。可更多的是冷意,她知道嚴媽媽顧忌的是什麼,不到萬無一失的時候,確實不能叫丈夫知道,沈遠齡雖沒有什麼經商頭腦,到底也在嚴家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若叫他察覺了,只怕會費事不少,她必然要小心。
只是。若夫妻之間到了需要這樣防備,甚至要開始廝殺的時候,就算她再惦念那點兒夫妻情分,怕也早晚會消耗光了吧,等到那時。就是仇人了吧?
也好,總歸她不必再希望又失望,時時提心吊膽,這樣的日子,她真的過夠了。
她是嚴家大小姐,嚴家雖算不上什麼名門世家,可她也是自幼被父母奉若掌上明珠。憑什麼要如此委屈自己,那是對父母最大的不孝,更何況還要連累女兒跟着她受苦,就爲了一個男人?
稍晚些的時候,門口終於有了動靜,嚴氏早就換了衣裳坐在屋裡。一下一下撫摸着茶杯,聽着丈夫進門後直接去了書房,隨後書房的門關上,連派人過來說一聲都沒有。
嚴氏低頭笑了一下,原來真的不能抱着希望啊。接着站起來。
“夫人要去書房請老爺過來?”嚴媽媽遲疑問道,瞧着小姐臉色不像是要過去吵架,而且先前也說通了,可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小姐脾氣不算好。
“叫廚房給老爺煮碗醒酒湯送過去。”嚴氏擺了擺手,自顧自往後面走去,“再叫人送上熱水來,時候不早,我要歇着了。”
嚴媽媽愣了一下,還對小姐如此痛快的吩咐有些反應不過來,過得一會兒,臉上就露出喜色,忙應道:“是,奴婢這就去吩咐。”
書房裡沈遠齡喝得確實有些多,但還不至於醉過去,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頭,聽到門邊傳來聲音,頓時就皺了眉有些不耐煩地看過去,不想卻是丫頭送來碗醒酒湯,隨後就退了出去。
沈遠齡一時有些愣住,想到從前若是夫妻間有了不快,夫人必然是要親自過來書房請他的,這是……在跟他鬧脾氣?
可又不像,若是鬧脾氣怎麼還會記得叫人送來醒酒湯?一時不由得迷惑了。
一直到洗漱後就在書房歇下,沈遠齡都沒有想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顯然今晚是不會有人給他解惑了。
老宅和鎮上沈家大房一片低迷,七夕那頭可沒有受影響,到縣城的時候時間還早,馬車在郊外停了下來,沈承厚下車過來說想先去暖房看看,左右今兒個也不能去林家,想叫兩個孩子先去酒樓,左右也去過很多次了,夕兒自個兒都能找到。
“你累不累?”七夕馬上轉頭先問趙天慈。
要是累怎麼都要先把她送回去休息,雖說她現在很想跟着她爹去瞧瞧,正好莊子魚塘暖房都離得很近,過去走一圈看看什麼樣心裡頭也有數,要是能找到機會往裡再多放點兒空間水就更好了,雖說之前她已經放過一些了,正好明天去林家看蝦苗蟹苗。
“不累。”趙天慈果斷搖頭,顯然她跟七夕是同樣的想法。
“爹,那我們也跟着去吧,待會兒咱們一起回去。”七夕看出她的意思,就轉頭道。
沈承厚也沒覺得有啥,他心裡是把趙天慈當成千金小姐對待的,但到底是個粗人,也不知道嬌生慣養的小姐該咋樣,能想到先來問問已經是體貼了,是以當下就應了:“成,左右也耽誤不了啥功夫。”
馬車在縣城郊外直接轉了方向,天氣早已暖和,郊外人少風吹過來還很舒服,七夕就把車簾子整個掛起來,任由風撲面而來。
“真舒服。”趙天慈閉着眼睛,滿臉享受的愜意樣兒。
“等我家魚塘都收拾好了,我再叫人種上荷花蓮藕啥的,回頭田莊也收拾出來,到時候你有空過來田莊住上幾天,咱們想吃什麼直接從魚塘裡撈出來。”七夕看得好笑,開口道。
“真的?”上一刻還眯着眼睛微笑,下一刻已經撲過來抱着七夕殷切求證,“真的?七夕姐姐你說真的?”
“這個我騙你做什麼?雖比不得你家裡別院之類的,到底有幾分野趣,住着也必然自在。”七夕笑道。
“說話算話。”趙天慈果斷伸出小指頭,這還是跟七夕學的,顯然從現在就已經惦記上了。
七夕痛快地伸指頭,這種事兒有什麼好抵賴的?
再郊外逛了一圈,有趙天慈跟着她自然別想在魚塘動什麼手腳,只是看過之後心裡還是有數的,心情越發好起來,就心滿意足駕車回去了,只等明天去找林家。
“哎呦,忘了接大哥二哥了。”馬車剛到了家門口,七夕就拍着腦袋道。
那頭沈承厚和沈承安一路說話很高興,聽到閨女的話也想起來了,趕緊道:“那你們先進去,我這就去接你哥,這會兒去還來得及。”
“七夕姐姐,不如讓咱們的馬車去吧。”趙天慈也下了車,聞言就拉住七夕道。
“這……”七夕有些遲疑。
她們剛纔乘坐的馬車顯然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極爲貴氣的,若不是趙天慈拉着,她今兒個都不會跟着隨意坐上去,畢竟趙天慈說了過些日子趙老夫人還要乘着這車去府城的,這會兒要趕這車去接自家人?她心裡覺得有些不妥。
“姐姐,你跟我還要客套嗎?”趙天慈一見她這神情,就拉住七夕的手臂,眼睛閃亮亮地看着她,往旁邊走了走小聲道,“我也就跟你們一起的時候才能隨意,餘下不管是在府裡還是去到府城,總是規矩一大堆,若在你家還要守着規矩無數,那我真是沒法子心底快活了。”
說着就有些黯然地垂了眼睛,拉着七夕的手也不由得緊了幾分,顯然很是介意。
七夕一愣,沒有想到不過隨口問一句,竟然會讓趙天慈心裡這麼介意,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她在意的是什麼,確實如此,自家怕是趙天慈唯一一個可以自在的地方了。
想到此就笑了,拉着她的手道:“說什麼呢,我跟你客套個啥,我是說咱們馬車裡頭那麼好看,我怕他們幾個男孩子進去給弄亂了,我捨不得。”
趙天慈眼睛一亮,馬上就高興了,笑話七夕道:“姐姐你不能這麼小氣,咱們都坐過了這馬車,也得讓哥哥他們坐一下才是,可不能獨享。”
“是,你教訓得是,是我太小氣了。”七夕完全沒有負擔地承認下來,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哄得趙天慈喜笑顏開。
馬車就如趙天慈堅持得被派去接人,沈承厚沈承安原本還有些覺得不妥,但見這小姐倆相處得好,就也沒太在意,本來他們就心思簡單,還不如七夕顧慮得多呢。
七夕就挽着趙天慈進去,照舊去了東廂房她們的屋子,裡頭數次過來陸陸續續往裡頭放了些東西,早已經是佈置得差不多了,這會兒一進去,趙天慈就叫道:“哎呀,這怎麼這麼像是馬車上的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