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幾百年未遭刀兵之禍的太廟中大地震顫。
只見宮門處衝出一羣鐵騎,綿延成一條粗壯黑線,彷彿沒個盡頭,轟隆馬蹄聲中,俱是黑馬黑甲的玄甲鐵騎,一杆“蕭”字王旗迎風飄展,白底黑字。
蕭煜親衛中的精銳嫡系。集合了草原和中都西北五州最精銳的騎兵,雖然只有六千騎兵,但對上普通騎兵,即便數萬人,也能鑿穿陣形。
六千重騎視五成兵馬司和暗衛於無物,浩浩蕩蕩,氣勢如虹,一路直奔太廟。
正二品右都督諸葛恭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行禮,恭聲道:“末將護駕來遲,還請王爺責罰。”
蕭煜擺了擺手,示意免禮平身。
一旁不遠處的文武百官起先還不能確定這又是哪一家的騎兵,在看到這一幕後,可就真的心底發涼了,前有蕭烈,後有蕭煜,這蕭家父子真的要把天給給翻過來不成?
六千鐵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來的氣勢如虹,去得也似風捲殘雲如龍,在原本平整光潔的御道上留下了滿地狼藉。
此時東都城中已經是一片風聲鶴唳,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無不是家家閉門鎖戶,富貴人家的親兵家丁更是手持刀槍,嚴陣以待。
街上已經戒嚴,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和手持重弩的暗衛隨處可見,但凡有敢鬧事者、行爲不軌者,一律格殺勿論。一些個沒有眼力勁的青皮無賴想要趁着這兵荒馬亂的時候,發上一筆意外之財,或者乾脆就是煽風點火,做上一些**擄掠之事,結果被暗衛直接用重弩射成了血葫蘆,又是哀號聲遍地。一時間滿城上下人心惶惶,不曉得又是發生了什麼潑天的禍事,難不成北面的蕭逆大軍打過來了不成?只是經歷過當年太子謀反一案的官場老人咂摸出一些味道,怕是兵變了!
若真是兵變,這東都城中難道又要血流成河?!
蕭煜的六千鐵騎出現之後,暗衛們似乎早已經得了上峰命令,一路放行。當然,即便不放行,以這六千精銳騎兵,也大可殺出一條血路。
一直奔到西城門處,這支遠超一般行伍精銳的六千鐵騎才放緩了速度,徐徐前行。
天塵真人看了眼不遠處重兵把守的城門,說道:“西平王,我與秋葉師侄先行護送三位師兄師姐退到城外靑景觀去,那裡應該有微塵師兄留下的後手,你有這六千鐵騎護衛,是走是留,全憑你的意願。”
蕭煜點了點頭道:“幾位真人路上小心,蕭某還有幾分未了事宜,要耽擱片刻,就不送幾位真人了。”
天塵真人笑着搖了搖頭,“無妨,到了這兒也不怕蕭烈出手偷襲。”
話音剛落,天塵真人已經是大袖一捲,將三名大真人和秋葉全部籠罩其中。
陸地起金虹。
天塵真人直接化作一道金虹飛過城牆,速度之快,以至於金虹掠過之處,有一道明顯可以看出扭曲的氣流。
雖然只是初入逍遙神仙的境界,可畢竟還是逍遙神仙,即便攜帶了四人,比起崔先生等人的血遁也是毫不遜色。
在空中留下一道刺目尾痕之後,金虹消失在梅山方向。
蕭煜撥轉馬頭,輕聲道:“從今日起,就再也沒有什麼皇子黨和親王黨了,而是要變成保皇派了。”
諸葛恭小心問道:“王爺,那咱們?”
蕭煜笑了笑,“不管如何,我還是姓蕭的。”
諸葛恭心中明瞭,不再多言。
蕭煜說道:“你們先走,我再去見位故人,還有,把墨書帶上。”
諸葛恭臉上閃過一絲惶急,“王爺,千金之軀怎可輕易涉險。”
蕭煜平靜道:“我會讓紫老陪我一起,一個時辰之後,在城外三裡亭等我,這是軍令。”
諸葛恭只能無奈應道:“諾。”
——
皇帝駕崩。死得不明不白,卻沒有人敢在這個關頭提出異議,而蕭烈、孫立功和陸謙三位大都督又是異口同聲地認定方纔兩位神仙大動干戈,陛下年事已高,受不得驚嚇,乃是暴卒而亡,而張清則是趁機發動宮變,想要迎晉王秦權入宮,幸得安國公有先見之明,曾提早告知西平郡王,引六千鐵騎入宮平叛,只是惜乎手無縛雞之力的首輔大人李嚴不幸死於亂軍之中。
如今賊首張清已然伏誅,當務之急是要擁立新帝。
畢竟國不可一日無主。
如今身家性命俱是繫於蕭烈一人之手的文武百官大多戰戰兢兢,更有次輔周景朝,舍了麪皮不要,已然是直接明言,“此等險惡關頭,誠是危急存亡之秋,陛下駕崩,百官無首,早先五大都督中,東平郡王牧人起已然是就藩封王,徐林和秦政兩位大都督均是不在京中,逆賊張清伏誅,還需有一位大都督主持來主持大局才行。”
百官面面相覷。
孫立功沉聲道:“孫某才學平庸,竊據大都督高位,實是惶恐之極,怎敢擔當此等重任。”
陸謙則同樣說道:“陸某不過剛剛升任大都督,根基淺薄,又無威望資歷,萬萬擔當不起國之重器。”
蕭烈揹負雙手,默不作聲。
場中一片沉默。
最後還是周景朝打破沉默,說道:“如此,便只有請安國公再度出山。”
蕭烈搖頭笑道:“蕭某乃戴罪之身,豈敢操持權柄?”
周景朝沉聲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事急從權。”
說完之後,周景朝掃視一週道:“諸公以爲如何?”
衆人互相張望了一下後,硬着頭皮道:“次輔大人此言有理。”
“下官深以爲然。”
“下官附議。”
“下官也是。”
聲音嘈雜。
蕭烈仍舊是面無表情,說道:“諸君折煞蕭某了。”
左都御史笑道:“安國公本就是國之棟樑,當之無愧,此言差矣啊。”
周景朝繼續說道:“方纔孫世吾老大人也已經表態,孫大人並無異議。”
蕭煜沉默了良久,說道:“既然如此,餘不才,以諸君之不棄,便於今日忝居這顧命大臣之位。”
孫立功第一個猛然單膝跪地,沉聲道:“下官參見顧命大臣!”
周景朝猶豫了一下,緊隨其後,同樣跪倒在地:“下官參見顧命大臣!”
既然次輔大人和暗衛大都督都能捨得麪皮,帶了個好頭,原本這些跺跺腳,天下便要震一震的文武百官也就是順勢紛紛拜見蕭烈。雖說開國幾百年,從未有過滿朝文武跪拜顧命大臣的先例,但衆人心中如明鏡一般,這蕭烈怕是要學千餘年前的權臣霍光了。即便不服氣又能如何?宮外盡是刀兵,難道嫌自己活的長了,想要追隨先帝和首輔大人、大都督同赴黃泉嗎?!
蕭烈環視四周,嘴角終於勾起一絲弧度。
他以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低聲自語道:“誰不想當皇帝,誰不想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不想坐擁天下,又有誰……”
“規定這個天下只能姓秦?”
在太子秦顯驚慌失措的眼神中,蕭烈轉身朝他走來。
看着這個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來,讓他這個一國儲君感到一種倍感恥辱的恐懼。
“送太子殿下回宮。”
那人如是說道。
秦顯終於鬆了一口氣,從崩潰的邊緣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