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的東西不多,只收拾了一個小包袱。
出來公府,蕭煜先是買了紙錢香燭等物,然後徒步出了東都城,向城外不遠處的梅山去了。
不管這樁看起來有些荒唐的婚事摻雜着多少算計,既然木已成舟,蕭煜這爲人子的,必須要到母親的墳前祭拜一番。
蕭煜母親的墳墓就在這梅山上的青景觀之後,蕭煜的母親去世之前已經被蕭烈廢除了正妻名分,算不得蕭家的人,只能葬在這裡。
梅山就在東都城的後面,佔地數百里,山勢平緩。其中山泉怪石、飛鳥走獸、名寺古剎甚多。又以山中多梅林而聞名,故名梅山。
每逢春冬二季,或踏青遊玩、或賞梅觀雪,遊人多不勝數。
一路前行,走了大半天的功夫,大約未時左右,蕭煜來到了青景觀門前。
這座青景觀有些年頭了,算不得敗落,但香火也不怎麼旺盛。
現在深秋季節,萬物凋零,遊人甚少,青景觀看起來更是冷清得很。
這時臨近傍晚,殘陽如血,火紅的雲霞映在青景觀上空,卻添一分寧靜。
蕭煜走上前去叩響了青景觀的大門。
“叩叩叩!”
蕭煜拍了三下。
等了片刻功夫。
“吱呀。”一聲。
青景觀的大門緩緩打開了。走出一人。
是一個老道,年紀很大了,鬚髮全白,穿着一身白色道袍。
這老道看到來人是蕭煜,微微一笑稽首道:“蕭居士。”
“道長。”蕭煜還禮:“蕭某又來打攪道長清修了。”
“蕭居士哪裡的話。”老道擺擺手,然後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蕭居士,觀內說話。”
蕭煜隨着老道進了觀內。蕭煜每次來爲母親上墳都要在這青景觀小住幾天,倒是和這兒的老道頗爲熟捻。
和老道閒聊了幾句,蕭煜在客房放下自己的行李,對老道告罪一聲後,蕭煜拿着紙錢香燭去了觀後母親墳前。
秋風蕭瑟,捲起片片枯葉。
蕭煜抽出腰間佩劍,仔細的將母親墳上的雜草除去。
然後蕭煜又將母親墳墓打掃一遍,擺上貢品,上了香。
“母親,我要成親了。”蕭煜跪在母親的墳前低聲說道。
“……是草原上的公主,母親……您的兒子尚公主了,您若在世……一定很高興吧?”蕭煜聲音微微低沉,一直抿着而略顯涼薄的嘴角柔和下來,也只有在自己孃親面前蕭煜纔會流露出這般神態。
蕭煜想起母親在世時,就時常說等他長大了,就要爲他相看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可惜不會有這一天了。
“這次,我就要去草原了,那裡據東都千里之遙,怕是這幾年內我不能來看母親了……”
“母親你不要擔心我,你不是最以我爲豪嗎,草原雖然苦寒,卻也難不住我……”
“我一定會在好好活着,母親,等我從草原回來……一定堂堂正正的回來……帶着您的兒媳一起回來看您……”蕭煜的聲音越來越低。
即使母親已經逝去,有些話蕭煜也不想多說,免得母親在天之靈還要爲他這個兒子操心。
一陣秋風吹過,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香已經燃盡,蕭煜收起貢品。將帶來的紙錢在母親墳前點燃。
“母親,你在天之靈看着孩兒,我一定會回來的……”蕭煜默默地祈禱着。
在火光的映襯下,蕭煜的臉色顯得閃爍不定。
火光漸暗。
紙錢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嗚嗚嗚嗚!
天色完全的暗了下來,遠方傳來幾聲狼嚎。
蕭煜按劍起身,臉色不變,拿起一旁盛放貢品的小籃子,深一腳淺一腳得朝不遠處的青景觀走去。
一陣秋風吹過,帶起絲絲涼意。
蕭煜緊了緊身上的外袍,推開青景觀的大門,走到了院子裡。
“這老道還沒睡?”
蕭煜一到院子裡就發現青景觀的大殿還亮着微微的燈火。
這時大鄭,不管是蠟燭還是油燈,對於平民百姓之家還是不便宜的,一般天黑就上牀睡覺了。
“難道這老道今晚要和我秉燭夜談?”蕭煜微微一笑,朝着大殿走去。
蕭煜緩步走進大殿,整個大殿裡卻是空無一人。在大殿前供着道祖的神像,道祖的臉籠罩在陰影中,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有些可怖。
神像兩邊各自燃着一支蠟燭,蠟燭上厚厚的燭淚說明這蠟燭已經點上去有些時候了。
神像前擺着三個蒲團,蕭煜看向這三個蒲團,眼神微微一凝。
其中兩個蒲團上有人坐過的痕跡,!
如果其中一個是老道,那另外一個人是誰?
蕭煜莫名感覺一陣陰森。
突然,一聲凌厲的破空聲音響起。一道白光從院外上空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蕭煜聞聲猛然轉身,然後一個縱身躍入院中,擡頭朝天上看去。
只見這時天上兩道白芒,在深沉的夜幕下,縱橫遊走,宛如兩條白色靈蛇。
時而交錯,時而蜿蜒,帶起一陣陣呼嘯的破空之聲。
“劍修?”蕭煜一驚。
兩道白芒速度奇快,所攜的威勢在夜空中劃過,甚至可以看到淡淡的痕跡。
嗡嗡,一道白光猛然間威勢大盛,周身的白光也亮了三分,帶起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朝着另一道白芒刺去。
另一道白芒也不甘示弱,周身白光大盛,迎面而上,周圍的空氣都被這白芒震得紊亂扭曲起來。
鏗鏘!一聲金屬交錯之聲。
兩道白芒狠狠撞擊在一起。激起一陣白芒。
在佈滿繁星的夜空下,格外璀璨,甚至壓過了繁星,壓過了那頭上的一輪皎皎明月。
一直擡頭盯着上方夜空的蕭煜,被這突如其來的白芒一耀,雙眼一陣痠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蕭煜吃痛,雙手捂眼低下頭去。
過了一會兒,蕭煜眼前的白芒漸漸散去,痠痛漸緩。
蕭煜鬆開手,眨眨眼睛,接着擡頭朝天上看去。
這時那原本在夜空下縱橫飛舞的兩道白芒已然消失不見,這剩下兩名老道盤坐而對。
一老道正是這青景觀的主人,白袍白鬚,此時盤坐在正殿屋頂之上。在他對面那個老道,年紀稍輕,黑髮黑袍,盤坐在一旁的偏殿之上。
蕭煜凝神望去,只見兩老道盤膝而坐,膝上各橫置了一把短劍。
短劍無柄。
蕭煜長袖下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祭煉飛劍,飛劍無柄,只存劍身,以意駕馭飛劍,轉瞬千里,殺人於千里之外……
蕭煜忽然感覺自己的嘴脣有點幹,微微嚅動,吐出兩個低不可聞的字:“劍修!”